第62章 别数了,是我干的!

时间就是生命,虞美玲当即就带着副主任胡鹏飞紧锣密鼓地对带回的五个人分别进行了详细的询问。又叫来金铁吾、孙烟袋、赵兴邦、屁猴和树根对他们的口供进行核对,事无巨细,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88师中尉参谋傅中华,从负伤到12号早上八点前一直在昏迷,而且找到他时他身上除了一个军官证别无他物,有孙烟袋等巡逻队四人的证明,可以排除。

警卫班士兵张小宝和崔俊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屁猴和金铁吾也可以佐证,没有作案时间,予以排除。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伊美儿刚出通风洞口时方便的那一段时间,当时只有她和简香草两个人,而且分开了,无法相互佐证。在那段时间里金铁吾也曾独自离开过众人的视线几分钟,不知去向,说是去方便,但无人可以作证。

深夜,督查室的审讯室里,金铁吾、伊美儿、简香草三人都被捆到了靠墙的三张椅子上。对面是面色阴沉的虞美玲和胡鹏飞,他们的身后是一排持枪肃立的宪兵。房顶上吊着的一支灯泡散发着冷冷的光,空气似乎凝结到了一起。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三个人中间是谁在洞口放置了无线信号发射器?”虞美玲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面目甚至有些狰狞,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中间的金铁吾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左边的简香草看了看最右边低着头的伊美儿,眼里既有疑惑又有同情,也是摇摇头保持沉默。伊美儿和从一开始进入审讯室一样只是低头不语,一头秀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没人能看清她脸上有什么表情,也没人能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虞美玲向身后的宪兵点了点头,队伍中走出三个宪兵拿出准备好的黑布和布团,不由分说蒙上了他们的眼睛,堵上了他们的嘴。

“我已经没有时间和耐心与你们打哑谜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知道你们三个人里一定有一个人做了这件事,对于共产党蒋委员长曾说过‘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在我们军统这里这句话这个原则同样适用于日谍。所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祭日,我知道你们中间注定要有两个冤魂陪葬,但希望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胆小懦弱安放信号发射器的日谍,记得你们是被他害死的。准备行刑!”虞美玲用冰冷的声音厉声命令道。

“呼啦啦”枪栓声响成一片,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我数到三,就开枪!预备!一……二……”,随着虞美玲的读秒,捆在椅子上的三个人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宪兵的手指都搭在了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距离他们的头部不过两米。

突然,坐在最右边椅子上的伊美儿抬起头,剧烈地扭动身体,试图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堵有破布的嘴里发出阵阵嘶吼声,眼泪顺着蒙眼的黑布奔流而下。

当她口中的破布被宪兵拔出,随之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数了!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金铁吾很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了结果,简香草却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虞美玲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却依旧用冰冷的声音说:“你是想故意拖延时间是吧?说说看,怎么证明就是你干的?”

“信号发射器本来就藏在我药箱的暗层里,你们去宿舍取来把我的药箱拆开就知道了,那里有一个暗格。11号那天,我外出时借口方便支开和我一起的简香草,趁机把信号发射器放在了通风口附近的大石头下面。安放完我就后悔了,我本来是想在返程时找回来关掉的,可我没找到,然后又晕倒了,我好恨好恨自己!”说完这段话,伊美儿垂下头,追悔莫及,泣不成声。

“你还记得你放置信号发射器的具体位置吗?”虞美玲紧接着问,如今真相大白,最紧要的是找到并关闭无线信号发射器。

伊美儿摇了摇头,此刻她的脑子实在太乱了。

左边椅子上的简香草不住地点头,嘴里呜呜着,似乎有话要说。虞美玲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宪兵拿掉了她嘴里的布团。

“我知道信号发射器藏在哪,她去方便的地方我记得,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陌生的路我都会在心里记下来。”

虞美玲闻听此言顿时欣喜万分,“快!胡主任,解开她和金连长的绳子,你们一起去找信号发射器。”

几个人扯布的扯布,松绑的松绑,很快就恢复了自由。金铁吾活动活动身子,看了看正在抽泣的伊美儿,对虞美玲说:“虞主任,伊医官一定是一时受到了蒙蔽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她同样以方便为借口想找回信号发射器,可她可能是记错了地方,没有找到,一时心急加上为伤员输血过多晕了过去。她的确有悔改的举动,这点我和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她还年轻,希望你能公正地看待这一点。”

“我也可以证明,伊美儿回来的路上说是去方便应该是去找了那个东西,但没有找到,当时有雾她分不清路。她在抢救伤员时输了六百毫升鲜血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她是个好医官。”简香草这个善良的姑娘还在为伊美儿开脱,她已经忘了伊美儿差点害死大家。

“你们放心好了,年轻人总有一时糊涂犯错的时候,我不会一棍子打死人的,你们快去找信号器吧。哦,对了,叫上通讯队的俞队长,说不定这小日本的研究成果以后还会为我所用呢。”虞美玲不愧是资深特工,心思缜密,考虑全面。

“说说吧,伊医官,你的上级,你的代号,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金铁吾、简香草等人匆匆而去之后,虞美玲继续她的审讯。

伊美儿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拢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停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我……有一个请求。”

虞美玲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亲是镇上著名的乡绅,乐善好施,为人正派。他老人家就我一个女儿,我考上了军医学校,他大宴了乡亲们三天,以我为荣。他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成为日谍,也背负不了汉奸父亲的骂名。虞主任,求求你,看在我们共事一场的份上,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家人,如果我死了,就说是失踪,是事故,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伊美儿苦苦哀求道。

“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们都还有命活着出去的话。”虞美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她也为人子女,感同身受。

伊美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我的代号是“乌鸦”,没有什么上级,我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日本人。无线信号发射器是我的男朋友—陆军军医学校的教官张子恒交给我的。他是留日回来的,医术精湛,人长得也精神,我很爱他,就快要结婚了,我们算是师生恋吧。

陆军总医院选派巡回医疗队时我被选中了,就在临出发前张子恒告诉我他收到了母校日本京都医科大学的邀请函,聘请他为助教,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说他不想和我分开,要和我一起去日本生活。我想去的话就要完成一个小任务,就是把一个小铁匣子放在驻地的附近并打开,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日本。我动心了,答应下来。

到达071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大型的秘密仓库,事关国防,我犹豫了很久。后来中日开战,更让我看清了张子恒的嘴脸,我不再爱他,也暗自决定不再帮他做这件事。当11号晚上我偶然获得了外出执行救援任务的机会,我想带上信号器把它扔掉,出了通风口后我借口方便把信号器放在了一块大石头的下面,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我怕我的这个举动会害死大家,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我就想找到它,把它关了,可我记错了地方没有找到,一时心急晕了过去。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可是没有这个勇气,我怕大家痛恨我鄙视我。我现在很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否则真的会害死金连长和香草姐的,甚至会害死071的所有人。”

伊美儿这段话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反而觉得放松了。

虞美玲微微一笑,“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死,因为我根本不会数到三。其实在询问结束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确定这件事是你干的。你的表情,你的眼神,都出卖了你,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我唯一害怕的是你的沉默,只有让你自己开口,我才有把握找到信号器。和我预想的一样,你良心未泯,你接受不了有人为你殉葬,你给了别人一次机会,也等于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你是初犯,遭人蒙骗又有悔改之心,这些情况我都会如实向上峰汇报,我也会以保密需要为由不让他们通知你的家人。”

伊美儿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谢谢你!虞主任!”

“把伊医官带下去,单独关押,不要为难他。通知军统南京站,立即拘捕日谍陆军军医学校教员张子恒。”虞美玲站起来,伸了伸疲惫的腰身,对身边的宪兵和记录员说。

正准备转身离去,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回到伊美儿的身边伏在她耳畔,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妹妹,报复是爱情里面最低级最愚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