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案 慢性中毒

1、突然脱发

华兴制药厂是省城第二大民营企业,资产超过十亿,生产各种药品,同时制造一些简单常用的医疗器械。公司名为华兴制药有限公司,它的主打产品华兴肾宝享誉全国,出口到欧美,其中美国和加拿大的市场最大,每年能给公司带来近亿的利润,让同行羡慕得流口水,工人都以自己是华兴制药人为骄傲。

华兴的董事长陈伟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占有55%的股份,他长得人高马大,器宇轩昂,虽然刚刚过了50岁生日,但因为保养良好,加上山珍海味的滋润和锦衣华服的包装,像刚40岁出头,他在公司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是那个王国里的皇帝,他为这种威望和地位而自得自傲。

这天,他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看新分厂的规划文件,文件做得非常仔细,图片和文字加在一起,一共301页,像一部长篇小说,当他看到一半时,忽然,一阵暮夏的风儿刮进窗口,因为他的办公室在天心大厦28楼,虽然夏天还没有走远,还残留一些炎热,但是他不喜欢开空调,因为他抽烟抽得很厉害,开空调会把空气弄得乌烟瘴气,不利于健康。

当风儿吹过陈伟的头顶时,忽然从头上落下了一绺头发,乌黑的头发落在雪白的A4纸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愕然一凛:我怎么会掉下这么多头发?他盯着落发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大头针拨开头发来数,一数整整12根。

他从来没掉过这么多头发,洗头时他最多发现掉了三四根,但是,他极少自己洗头,他的头都是在省城最好的发廊洗的,除非他没时间让洗头妹洗头,他才会自己洗,今天离他上次自己洗头已经快两个月了。

每次在发廊里洗头时,他几乎都在洗头妹温柔惬意的按摩下睡去,直到洗头妹轻轻拍他肩膀,他才从中醒来,洗头妹为了尊重贵客,不会把他掉多少头发的事告诉他,以免惹客人不开心。

他虽为公司的董事长,但他天生劳碌命,凡事都喜欢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他是个工作狂,只有在不停的工作中,或者在征服女人中,他才会感到快乐,这已经成为了习惯,成为了血液里的一部分,大多数商业精英都把情妇当作社交的必需品,他也不另外,只是他没有混淆事业和女人的关系,他把事业看得比家庭重,更比女人重。

是不是太劳累而导致大量脱发呢?难道那个强壮的身体正开始衰弱吗?他没有害怕任何东西,他最害怕的就是时间,他深知:哪怕自己付出一个亿,残忍的时间也不会为他停留一秒钟!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强大了,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他心情开始莫名的黯然……

每在这种时刻,他首先会想到他的秘书夏兰,他摁下桌子上呼叫夏兰的电铃。

夏兰大学毕业之后,就来他公司上班,她读的是中文系,长得很漂亮,气质优雅高贵,性格天真烂漫,身材高挑柔软,是百里挑一的尤物,不仅如此,她还善解人意,心灵手巧,能读懂你的每个眼神,她没过实习期,就被他调到董事长办公室当秘书。

她明眸善睐,风情万种,每次陈伟走过她身边,都能感觉到她强大磁场,似乎瞬间能把他吸走似的,他无法控制蠢蠢欲动的绮思丽想,开始对她展开强大的攻势,一年后,她终于成为后他花园里的一朵奇葩,成了他随时随地可以把玩的软玉温香。她对他说:我爱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的才华和锋利无比的性格。

她跟着他9年了,今年32岁,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剩女,他觉得亏欠她许多,也曾劝她嫁人,她流着泪反问:“你是不是嫌弃我是残花败柳了?”他不想她离开,现在她不仅仅是当年的花瓶,而是他的得手助手和红颜知己,在事业上可以独挡一面,为他妥善处理了好几件大事……

“陈董,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叫我亲爱的好吗?”

“陈董,别忘了这是在公司。”她微微一凛,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公司对她这样说过,她注视着陈伟,忽然看到他眼里一丝阴霾飘过,改口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刚掉了12根头发,你为我洗过头,我以前是不是也会掉这么多头发?”

“从来没有……”她走到他身后,把他的头搂进丰满的怀里,双手轻轻地抚弄着他的头发,微微用力抓了几下,一看,手心里竟然有好多头发,她差点叫起来,但立即按捺住惊叫的冲动,“亲爱的,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

“没感觉到啊。要不,你帮我买几盒生发剂使使吧?”

“不行,你得上医院检查身体,否则我饶不了你。”她眼里充满怜惜和命令的神色。

“我还要看新厂计划书呢,还要和吴院长谈共同合作的事……”他实在怕进医院,那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无法忍受。

“亲爱的,听我说好吗?如果你的身体垮掉了,我就无依无靠了,难道你要让我这么年青就守寡吗?”她的眼眶淌出一泓珍珠般的泪水。

他虽然喜欢走马灯换女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所以,他最听她的话,他同意去医院看医生。

她开车送他到省立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为他诊断,医生怀疑他可能得了肾炎,在医生的关照下,为他开绿色通道,所有要办的程序都让他优先,毕竟他是制药厂的董事长,和院长关系非同一般。

他在夏兰的陪同下,做完了各种化验、彩超、CT、MRI、穿刺活检等等,搞得他筋疲力尽,他埋怨她说:就算没有病的人,被医生这样折磨也会折磨出病来。她半命令半哄地劝他耐心点。

忙了一天,结果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他问医生他得什么病?医生说一下检查不出来,病肯定是有的,否则不可能大量脱发。他生气地责问道:你们那么多高端的机器和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医生,怎么连个脱发的问题也解决不了?

医生说再高端的机器也要时间,你先住下,我们好好观察三天,如果没问题我们让你出院。

陈伟想到要无缘无故在医院里浪费三天大好时光,死都不肯住院,他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夏兰非常生气,不给他开车,他也生气了,独自打车回公司上班。

夏兰知道劝说不动陈伟了,她想了半天,不知谁能说服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陈伟的老婆林灵能说服他,但是她不想打电话给他老婆,因为林灵对她敌意很深,知道她和陈伟的事,只不过迫于陈伟的威严,不敢和她吵架,只能选择相安无事。

夏兰想起了副总梁平,于是打电话给他,叫他给林灵打电话,把陈伟的情况向林灵说明。梁平一口答应下来,夏兰这才微微放心。

2、极度崩溃

梁平陪林灵赶到陈伟的办公室,苦苦劝说陈伟去住院,但是陈伟把他俩的话当作耳边风,林灵不死心,她深知“官司越打越轻,疾病越拖越重”的道理,她说尽千般好话,软硬兼施,但无济于事,最后陈伟烦了,苛责林灵道:“你是不是盼我得病早死,好乘年轻嫁人?我大你十二岁,你是不是嫌弃我老?”

“我从来没有嫌你老,只有你嫌我老……”林灵眼睛红了,泪水禁不住流下,她已经被他冷落多年,夫妻也是有名无实。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快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林灵想反驳,但是,她忍住了,于是捂住眼睛小跑出去了。

第四天,陈伟感觉到有些恶心,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精神无法集中,他只好频频抽烟来提神,但是不管用,他叫夏兰给他泡杯浓咖啡。

夏兰端着咖啡进来,端详着他,见他目光涣散,知道他故作坚强,苦苦守岗,其实是带病工作,她知道他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正是这点令她爱得痴迷不悟,她所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没有一个像他那么优秀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作老公了,虽然她无名无分,她就当自己是封建社会的小妾,做屌丝男人的正房不如当精英的小妾,受宠的小妾实际比正房还幸福。

此时她对过去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原来意志坚强并不绝对是男人的好品质,此刻,这个男人却愚昧到掩耳盗铃的地步。她想再次劝他去住院,又怕她的下场像林灵一样,于是忍住了不说,但又不忍心离开他,说实话,自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都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很少有她关心他的时候,他觉得被柔弱的女人照顾不光彩。

最终,她还是没走,她把咖啡放在他桌子上之后,默默地站在他背后,久久地凝视着那个高大坚挺的后背,他喝了一杯咖啡后,似乎觉得她还没走,他回头一看,看见她无力地倚靠在墙上,一颗颗泪珠正从她白皙的脸颊流下,他微微一惊:“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她走上来,从背后紧紧搂着他,“亲爱的,难道听我一次也不可以吗?就一次,以后我会像温顺的羔羊,一切都顺从你。”几滴泪水滑入他的脖子,他一动,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就听你一次,我们去住院。”

她在省立医院办好入院手续,直接带他到VIP病房,病房区位于医院最高处,装修得像五星级宾馆的标准房,每天的房费要1200元,平民百姓望而生畏,闻而惊心,但是陈伟翅觉得它如同华丽的鸟笼,被医生和护士囚禁了,虽然窗外晴空万里,却无法展翅飞翔。

最让陈伟难过的是,他整天挂药水、吃药、肌肉注射,用大量的药,病情总不见好,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到了第五天,陈伟终于忍无可忍,把护士拿进病房的药水和西药全部打翻在地,护士处惊不变,她是VIP病房的高级护士,见过太多高贵的病人发飚,已经习惯了。陈伟叫护士滚出去,叫他的主治医师和良田来见他。

和医生进来后,陈伟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大声冲着他叫道:“你当什么狗屁的主治医师?我用了上万元的药,病情竟然没有一点好转,出院后,我要起诉你!”

“陈董,你别冲动,这对你的治疗没有任何益处,说来也怪,我看过这么多年的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哪怕是晚期癌症病人,用了这么多药之后,也是有点收效的。”和医生年近六旬,长着一副菩萨脸,温和地对他说。

“那是你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你还是什么副教授,我看你肯定是靠抄袭论文评上的副教授的。”

“怎么当上教授自有公论,你应该心平气和地养病。”他依然微笑着说。

陈伟的铁锤打在棉花上,实在没办法,转而说:“你就说我得什么病吧?哪怕是癌症我也挺得住。”

“就是找不出病因……我们才……也许你是*中毒,但也不能肯定,我约专家明天会诊,在明天天黑前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尿样和血样化验也在进行中……”

陈伟一听,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坐在床上,喃喃地说:“你胡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中毒呢……”

陈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是制药厂的老板,非常清楚*中毒的可怕性,*是剧毒重金属,无色无味,易溶于水,一般是用制作毒鼠药、*盐、合金、医药等。一旦被*中毒,就意味着慢性自杀,那将生不如死。

最著名的案例是清华才女朱令*中毒案,如今她已经被折磨了20年,一朵清丽的百合花慢慢枯萎成的无力举手投足的废人,其状惨不忍睹,而那个谋害她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陈伟看过朱令中毒前后的照片,对比之下,一个是鲜花,一个是粪便。

不不不,我不可能*中毒,虽然厂里有制作硝酸*,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因为*保管得很严,要两个车间正副主任用各自的钥匙才能打开,制药工人上班,都要穿戴严密的防护服,他从来没有去这个车间过,因为风险高,利润有限而停产。没想到*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却找上了自己,假如真的是*中毒,他宁愿自杀,绝不苟活这世上!

和医生看陈伟两眼发呆,怕他精神崩溃,安慰他说:“陈董,目前还不能确定你是*中毒,要等专家会诊才会有结果,你不要担心,也许不是那样的,你要以积极的心态配合我们治疗呵。”

陈伟的思维已经混乱了,他没听清和医生在说什么,也没有回答和医生,和医生临走时,特意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大腿,然后示意护士给他打针,陈伟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任护士如何摆弄,刚才的专横跋扈烟消云散。

通过对陈伟尿样的化验,证明他尿液中的*超标1800倍,专家会诊结果断定陈伟是*中毒,通过对陈伟血液和头发的化验,陈伟属于慢性*中毒,陈伟是在两个多月里因吸入低浓度的*溶液而中毒。这种慢性*中毒一般不是由于食用*,而是通过皮肤接触和空气呼吸造成的中毒,由于病人送医晚,从而导致患者病入膏肓。这是所有专家一致认定的结果,最后他们决定做保守治疗。

为了让陈伟配合治疗,和医生没有把病情告诉他,昨天他是被陈伟逼急了,才冲动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陈伟是制药的专家,他明白*中毒的临床症状,所以,说和没说都一样。

林灵接到和医生的化验报告后,几乎失控冲着和医生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冷静下来后,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那么多的专家会诊和高端医疗机器的化验是不可能错的。

林灵静心下来思前想后,觉得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谋害案,不,应该说是谋杀案!应该是那个副总想篡夺董事长之位而投毒的。她打电话给刑警队长江一明,把情况向他说明,请他们前去调查。

3、何人所为

江一明接到林灵的电话后,预感到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那些在商场中游刃有余的精英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因为他们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已经成人精了,所以才叫做精英,也有民间的叫法:“奸英。”

江一明向席局汇报之后,召集1号重案组成员开会,把陈伟中毒的情况说明,大家认为陈伟误食*的概率很低,应该是有人对陈伟下毒,于是,他们对陈伟*中毒一案进行立案侦查。

江一明和吴江一起去医院看陈伟,他俩都认识陈伟,不仅从新闻媒体中看见过他多次,现实中也曾经会面过,陈伟给他俩的印象是伟岸、强硬、阳光,十足铁腕人物的派头。他俩走进病房看到陈伟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好像一张纸贴在床上一样,精神萎靡,目光涣散,和以前判若两人,见他俩来到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他的心理已经彻底崩溃了……想想一个无限风光的大人物沦落到这种状态,他俩暗暗感叹世事无常。

林灵和护士把陈伟扶起来,陈伟才感知到他俩来访,便强撑着挺着身子,对江一明挤出一丝微笑。江一明知道陈伟不可能支撑很久,于是长话短说,问他是否有接触过*,他的思维似乎停滞了,想了很久,才说从来没有接触过。

江一明问他有没有想谋害他的人,他说从25岁开始从商,到如今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但这是生存之道,在所难免,也许最想害死他的人是华兴公司的三个副总,因为不管哪个当上了总经理,都可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因为林灵不懂经营,虽然死后林灵是华兴公司法定的最大股东,依然是董事长,但是不管谁当了老总之后,都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

问陈伟三个副总谁嫌疑最大?陈伟说人心看不透,表面上他们对陈伟都毕恭毕敬,但都阳奉阴违。最大的嫌疑应该是梁平,因为他常在员工前说陈伟是个暴君,在决策上固执己见,导致近年来产品销售量连续下降,只挣到5%的利润,往年50%到80%的辉煌的成就烟消云散。江一明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要了解真相,还得和三位老总正面接触。

江一明带领重案组对陈伟的别墅和办公室进行仔细搜查,把陈伟所有的私人用品带回刑警队,送到病案组去化验,病案组也属于江一明管,称为4号重案组,这个组对放射性物质和毒性物质检测技术力量最强大,也最权威。

两天后,病案组组长把化验报告单送到江一明的办公室,放在他桌子上,江一明对化验单的许多化学符号并不全都能看懂,对组长说:“我看不懂,你就直说吧。”

“好,我化繁为简地说,我们在陈伟专用的安利牙膏和洗发液中发现了大量的*元素,这种溶液*应该是凶手用针筒注入其中的,只要使用者用了一半牙膏或者洗发液之后,就足以致命,除非是奇迹,否则无可救药。”

“牙膏和洗发液编号是多少?”在陈伟的别墅和办公室里各找到了两瓶牙膏和洗发液,所以他们编上号。

“是1号。”

“嗯,我知道了。”

江一明叫上小克,和他一起去医院见陈伟。

江一明问安利牙膏和洗发液是谁买的,陈伟想了想说:“是我秘书夏兰买的,怎么了?”

“我们发现牙膏和洗发液中有大量的*元素,你是通过使用牙膏和洗发液中毒的。”

陈伟脸色发青,怒不可遏地叫道:“原来是这个下贱的女人干的,我饶不了她。”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思维像孩子般不会转弯。

“陈总,请息怒,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是夏兰下毒,在我们的调查没得出结论之前,你不可以责怪任何人。”

但是,陈伟似乎没有听到江一明所说的话,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我身边竟然潜伏一条美女蛇……”

正好夏兰带着一篮子鲜花和水果走进病房,陈伟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起身跳到地下,一耳光掴了正在微笑的夏兰脸上,传来“啪”一声巨响,夏兰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上,水果和鲜花撒满一地,苹果和荔枝四处乱滚。

夏兰不知怎么回事,但她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一丝怒气,只用怨怼的眼神看着陈伟问:“陈董,你怎么了?”

“是你在我的牙膏和洗发液里下毒……”他又想打夏兰,这次被小克给阻止了,小克把他按倒在床上。

夏兰不顾体面,双腿跪在床边,“哇”地一声哭出来:“亲爱的,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啊,怎么会害你呢?”

也许陈伟意识到自己错了,也许他已经没有力气发怒了,他把脸侧向一边,拿一个枕头把耳朵捂住,再也不理夏兰。

江一明把夏兰叫到会客厅,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她接过纸巾,点点头表示谢意,擦干嘴角边的血水和眼泪后,说:“江队,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怎么可能害陈董呢?我何苦32岁了还没嫁人?为的就是我们的爱情……”说罢,又抽泣起来。

“夏小姐,别哭了,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要相信我们的能力……陈伟使用的牙膏和洗发液是你帮助买的吗?”

“是的,怎么了?”

“经过化验,我们在牙膏和洗发液中检测出大量的*元素,这些*足以使陈伟在短期内中毒。”

“啊?”夏兰惊愕地睁着一双大眼,似乎匪夷所思的样子。

“牙膏和洗发液是从哪里买来的?”

“是从一个安利*商手上买的,我们已经在他手上买了8年的安利产品了,从来没出现过问题。”

“你买了两份牙膏和洗发液之后就直接交给陈伟,然后他直接带回家是吗?”

“不是,陈董把一支牙膏和洗发液放在休息室的洗手间里,把另一支牙膏和洗发液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大概半个月之后才带回去。”

为了证实夏兰的话,他俩带着夏兰去这个*商的公司调查,结果证明一切如夏兰所说,*商并不认识陈伟,他和陈伟没有任何纠葛,夏兰也没说是帮陈伟买的,可以排除他下毒的可能。

第三天早晨,江一明一上班,小克就拿着一份早报递给他说:“江队,出事了,陈伟跳楼自杀了……”

江一明打开报纸一看,第二版头条刊登着一行红色的字:华兴总裁跳楼自杀 疑中*毒不堪忍受

报纸详细地述诉陈伟中*毒前后的状况,以及他如何乘电梯从21楼天台跳下的过程……

陈伟是凌晨3点左右避开值班护士,然后爬上天台跳楼自杀的。住在二楼的患者听到陈伟的坠落声后,跑出来看到后报警,报纸上刊登着陈伟摔死在地上的照片,陈伟的样子非常恐怖,脑袋像裂开的西瓜,四周都是鲜血……

他和吴江赶到医院,从监控室中找出当晚的录像,从电梯和病房走廊的监控器中看出陈伟确实是自己背着坐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出去的,这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但是,到底是谁对陈伟下毒呢?必需弄清的问题,否则难以向家属和华兴员工交待。

4、失窃的*

江一明召集重案组成员开案情分析会,因为重案组在西岩市呆了两个多月,小型会议室很久没有用过,本来油光可鉴的桌子蒙上了一层薄尘,就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这种高超的罪犯在短的时间内落网的可能性很小。朱令*中毒案已经过去20年了,还沉冤莫白,也许一辈子也无法抓住原凶。

江一明狠狠吸一口烟,借此赶走心中的不快,他说:“刚刚陈副市长打电话给我,说陈伟被毒杀影响非常恶劣,陈伟的家属到他办公室要求我们尽快抓住凶手,好让陈伟安息,并且限期在两个月内必须破案……陈市长说了很多,我不想一一重复,总之,我们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警力,侦破此案,我宣布:从现在开始,重案组成员必须加班加点,取消周末假期,不许任何人请假,必须把手机电池充足,谁不接电话,或者接不通电话的要受处分……下面我们说说从哪里着手?老吴,你经验丰富,你先说说吧。”

“对于*中毒案件我从来没有办过,根据以往的经验,首先应该找到嫌疑人,然后对症下药,尤其要去华兴制药厂查看存放*的仓库,去找保管员谈谈,看有没有丢失*,尤其是*溶液。”

小克说:“丢失*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仓管员是两个人,要两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打开仓库的门。”

“那也未必,因为华兴公司去年就没产生速效硝酸*药和小儿硝酸*药了,如果他仓库里有剩余的*,那么因为疏于管理,可能会被人盗用。”吴江回答小克。

“你们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肯定是那个不要脸的美女蛇夏兰啦,俗话说‘最毒女人心’,我看应该把她列为1号嫌疑犯!”小克说完,微微瞟吕莹莹一眼。

吕莹莹不满道:“什么最毒女人心?自古以来的大奸大恶都是男人,比如赵高、董卓、李林甫、秦桧、魏忠贤……”

“历史上也很多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啊,比如妹喜、妲己、褒姒、慈禧等等。”小克总喜欢和吕莹莹唱对台戏。

“好了,这些历史人物以后再慢慢讨论,你俩说正事吧。”江一明冲小克说。

“那就言归正传,我觉得夏兰的嫌疑最大,因为她是陈伟最亲近的人,最有机会下手,她有能力从仓库中盗取*,必须对她严格审查。”小克说。

“好,你和老吴去调查夏兰,我和莹莹去调查三个副总。”

他们分析了所有可能下毒的人,但是,因为陈伟认识的人太多,无法一一排查,最终决定从三个副总和夏兰那里开始。

吴江和小克到夏兰的办公室找,她好像死了自己的老公一样悲伤,满脸憔悴,和以前判若两人,小克总觉得她在演戏,死了个大自己18岁的老情人要这么悲痛吗?小克知道她从陈伟那里捞到了不少好处:她市中心有两套高档商品房,一台奔驰600SEL,存款321万,这些是小克利用合法手段得来的资料,所以,小克看不起这个出卖脸蛋的夏兰,她和*什么区别呢?都是为了钱而出卖青春与肉体,只不过她高明一点,这因为她父母高成本的教育投入,才能成为一个高级*。

小克对她步步紧逼,其实把她当作假想敌,想摧毁她的心理防线,夏兰是一个高明的对手,每件事都应付得滴水不漏,对小克的恶意也万分包容,她把小克当作一个不成熟的青年来看,小克28岁了,只小夏兰4岁。

他俩最终没有从夏兰的嘴里得出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走访了几个夏兰的同事和员工,众口一词说夏兰是个有教养的人,而且很有爱心,对同事和员工照顾得非常周到,常常替员工在陈伟那儿说情。对于夏兰和陈伟的地下情,他们都说是公开的秘密,没人觉得她的道德观有问题。

陈伟办公室的门是密码锁,除了陈伟,没有人进得去,所以,三个副总下毒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嫌疑还是夏兰,只有夏兰才能从陈伟口中得知密码,或者偷看陈伟输入密码。但夏兰不承认。

江一明对三个老总的询问也没有任何结果,后来,江一明叫梁平带他去找生产*药的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叫董永明,他正在另一个车间上班,江一明问他仓库里有没剩余*。他想了想说应该有,于是,他带江一明来到产生*药的车间查看。

保存*的仓库在车间的右边,是一个由钢板电焊成的小房间,两米高一米五宽的样子,像一个移动厕所,它的四只脚被焊在地上,仓库有个半米宽的小门,门安装着两把暗锁,董永明走进仓库,掏出两把钥匙准备打开门,江一明赶紧把他拉开,他不知何意:“江警官,怎么了?”

“你们不是一人一把钥匙吗?怎么会有两把钥匙?”

“哦,是这样的,原来的副主任辞职了,他去广州开药店,所以把他的钥匙交给我。”

江一明看了门上的锁,觉得好像不对劲,他示意吕莹莹戴上手套去查看,吕莹莹点点头,戴上手套,抓住门把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董永明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

“你看一下*有没有丢失?”吕莹莹对他说。

吕莹莹退到一边,让董永明进去看,他了两秒之后说:“丢了,大概半斤和*粉和半公斤的*溶液全部被盗……”

江一明叫他出来,吕莹莹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说:“江队,这个盗贼可能是用*打开小铁门的。”

“*?”

“对,也不是什么*,这种钥匙也叫锡纸钥匙,是一种新型的开锁手段,主要针对一字锁、十字锁和AB锁而制定的,2010年兴起的,盗贼可以在十秒内打开这两把锁,锡纸钥匙在淘宝网上两三百元就能买到。不过,这个盗贼并不高明,胆子也小,要不得手后,肯定会把门锁上,他不是惯偷,是新手干的。”吕莹莹肯定地说。

“一公斤半*能卖多少钱?”江一明问董永明。

“最多卖两三千元,除非制造*和鞭炮的小厂家会买外,很少有市场,正宗的生产商不会向私人购买*。”

“莹莹,打电话叫小克把勘查工具带来,看能不能从门上提取到指纹。”江一明很庆幸这是一个新手,要不他肯定会戴手套作案。

一会儿,小克和吴江带着勘查工具箱来了,小克手持磁性指纹刷吸取荧光磁性粉,用粉末形成的磁穗轻轻刷着门把和周边的门体,十分钟之后,门上的指纹清晰地显现出来,上面有好几个不同的指纹,吴江把这些指纹拍照后,带回警队进行比对。

指纹经过比对,两个比较模糊的指纹分别是董永明和副主任高小昌的。其中最清晰的那个指纹不知道是谁的,在指纹库里找不出与它相符的指纹,这个指纹有八成是那个窃贼的,如果能找到这个盗贼,陈伟的中毒案就可能有希望。

接下来关键是要找到这个窃贼。

5、抓捕盗贼

盗贼偷盗*要干什么?如果想用这些*毒杀陈伟,他不必偷走那么多*吧?他只需偷走一克的*溶液,然后注入陈伟的牙膏中,就足以致使陈伟慢性中毒,并无可救药。他会不会被凶手利用呢?

一切都要在抓到盗贼以后,才能真相大白。

华兴制药厂位于市西边的郊区,占地81亩,四周用两米五高的围墙围住,人想越过墙头进入厂区内比较难,除非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当然,一般人也可以借助于梯子、竹竿之类的东西翻墙进入。但是,厂区内到处都监控器,几乎没有监控死角,哪怕是一只鸟飞进厂区,都会被拍摄到,想要找出盗贼,最好的方法就是查看监控录像。

一般工厂的录像只保存三个月,甚至更短,过了三个月之后,系统会自动删除,当然了,如果硬盘的空间够大的话,可能会保留半年,甚至一年,有必要的话,可以拷贝下来,永久保存,但除非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录像,比如开业典礼、领导视察、国外贵宾来访等。

华兴制药厂的监控设备非常周全,厂区内一共有五座建筑物,它们全部排列在厂区中 央,分别为:厂房、办公楼、公共食堂、宿舍和仓库。制药车间最大,占地近五亩。重案组要看存放*车间的录像,保安说因为没生产了,他们早已把监控器关闭了。

不过,厂房的周围有20个电杆,上面安装了一个定时开启的大灯,同时安装了监控器,每个电杆距离为30米,这些监控器都对着围墙,主要监视翻墙者。

重案组把20个监控器近三个月来的录像都调出来查看,要全部看完这些监控录像,工作量非常大,简直像大海捞针。但是这又是唯一的办法,别无捷径。

他们用排除法,只看夜晚的录像,因为白天厂房里很多工人和保安,盗贼不可能选择白天翻墙进入厂里盗窃*。

当所有人看到第七天时,吕莹莹有了发现,在12号电杆上的录像中(7月1日凌晨3点),有个人影翻墙而入,然后猫着腰向产生车间方向偷偷摸去,迅速地消失在监视区。因为他的脸一直朝下,又戴着太阳帽,监控器没有拍摄到他脸部。

吕莹莹把这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来到吕莹莹的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中的录像,看一遍又一遍,觉得此人高度可疑。

下午,江一明带着吕莹莹来到制药厂,调出*车间附近的录像,但是,*车间周围没有监控器,所以,只能从12号的监控器上想办法找到这个人。

吕莹莹把录像截图,用“弗托索谱”软件,把模糊不清的截图处理得清晰些,但依然无法看清那个人的脸,但吕莹莹从此人所穿的运动服中看出了是“背靠背”的牌子,全套衣服都是灰色的。从身材上判断,此人身高大约1.60左右,头发很长,像个女人,这是几年前比较流行的发式,现在过时了。

此人一落地就往*车间方向奔去,说明他对厂区和车间比较熟悉,可能是内部人,如果不是的话,肯定来厂里踩点过,要不,不可能这么熟悉。

江一明和吕莹莹把截图和录像拿到制药厂去,让三个副总辨认,三个老总看了许久,都说不认识这个人。后来梁平出主意,叫来人事部的部长来辨认,部长看了一会儿,沉思了一下说:“这个好像是丁三,他以前总喜欢穿背靠背的运动服,其实是从地摊上买的水货。”

“他身材多高?是干什么的?”

“1.60米左右吧?个子比较矮,是个打理车间卫生的工人,厂里没人看得起他,去年因为偷看女职工洗澡,被人打了一顿,然后被我开除了。那种心理有毛病的人,我不会留他。”

“你知道他的住址吗?”

“不知道,但人事部的档案上应该有他的身份证和住址。”

江一明叫他去把丁三人事档案拿来,部长点头而去,一会儿就把丁三的档案拿来了。

丁三是从湖北襄樊的一个小村子里来的,今年32岁,在华兴只干了三个月就因偷窥事件被开除了。

吕莹莹打他留在档案上的手机,是空号,线索断了。但这难不倒他们,只要知道他的身份证,是可能找到他的,江一明看了身份证的复印件,判断身份证是真的。

吕莹莹打开公安内部网,输入密码,查找丁三的户籍,果然有这样的人,他的户籍相片和人事档案上的相片一模一样,这样就好办了。

江一明打电话给襄樊同行协助,下午襄樊警方把他手机号和现在住址传真给重案组,丁三并没有离开省城,住在离市区15公里的长尾镇上。江一明和小克立即赶往长尾镇。

丁三住在一个废弃的小学宿舍里,这个小学被校长的父亲所承包,分成105个小房间,出租给外来的小贩和打杂工,每个房间只有8平方,月租150。丁三不在家,根据他的邻居讲,他什么活也没干,跟着一个赌棍混迹于各种地下赌场,如果丁三的老大赢了钱,就在外面喝酒喝通宵,然后去宾馆开房,甚至吸食毒品玩乐。

为了不出意外,江一明打电话给技术科,叫他们对丁三的手机进行定位,几分钟之后,技术员告诉他们:丁三的手机信号出现在长尾镇的大发旅社。

大发旅社位于依山而筑,只有三层,客源稀少,都是一些小赌客长年包租的。江一明向总台服务查询员,知道丁三住在203房间,他和小克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203房敲门,有人问:“谁啊?”

“服务员。”

“走吧,我们不要服务。”

“清洁工要进去打扫卫生,开门吧。”

“去你的怎么回事?我说不要就不要……”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满脸胡子的恶汉冲服务员骂,一看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跟在背后,意识到不妙,想把门关上,但小克眼疾手快,一脚踹进去,由于力气过大,把那个男人踢到在地上,房间里七八个男人作鸟兽散,纷纷把钱往窗外扔,有个人拉开窗门跳下去,小克一看是丁三,飞身跳下去,丁三向山上跑去,因为是跑上坡路,丁三平常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没跑100米就跑不动,蹲在地上直呕吐,乖乖地被小克铐上手铐。

丁三坐在刑警队的讯问室惴惴不安,豆大的汗水从脸颊上流下,手在不停搓揉着。这种人的心理防线最容易被攻破,江一明心里暗暗地发笑。

“丁三,你快坦白吧,你犯了什么大事?”

“我没犯啥大事,我没赌钱,我只是跟着老大帮他看看门,藏藏钱,逃避政府的打击……”

“这当然不算大事,可是你干的事涉及了一桩谋杀案,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干,你如果不说清楚,可能要脑袋搬家。”

“我……我哪有胆干杀人放火的事?警官,你们弄错了吧?”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流泪,你看看吧?”江一明把电脑显示屏转向丁三,让他看他翻墙进入制药厂的录像。

“警官,对不起,这是别人叫我干的……不关我事……我只是偷了一点东西……别的什么都没干……”他身子微微发抖。

“你偷了什么东西?谁叫你干的?”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高主任叫我干的,当时我被开除了,身无分文,他就怂恿我去偷,他愿意以一斤5000元的价钱收购。”

“你知不知道这是剧毒*?它一克就能致人死命。”

“我不知道……”他抖得更厉害了。

“哪个高主任,说清楚点,他姓什么叫什么?”

“就是高小昌副主任,以前我们在华兴制药厂认识的,全厂只有他瞧得起我……”

“你偷了多少?”

“一共一斤一两,我们是用电子称称过的,原本他要付给我5500元,念他对我好,我只收他5000元,毕竟这条发财路是他指给我的。”

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丁三交待了。如果丁三说的是真的,那么高小昌有重大的杀人嫌疑,也许高小昌背后还有人,因为陈伟死后,对高小昌的好处并不很大。

6、峰回路转

高小昌今年35岁,省城户口,市药科大学毕业,成绩优秀,工作勤劳,为人低调内向,在华兴制药干将近十年,把最灿烂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了华兴,但是,他为华兴工作那么多年,到最后只混个车间副主任,工资也不高,所以,他没有钱买房,也没有钱结婚,因为他父母都是农民,父母几乎天天受父母的催逼,最后终于无法忍受,跑到广州去工作,他的大学同学在广州开了好几家连锁药店,诚邀他多年,但是他对华兴很有感情,舍不得走,去年因为和董永明发生了争执,被副总梁平狠狠批了一顿,所以才产生辞职的念头。

吴江和小克开车走京广高速,8小时后就到了广州,找到“仁爱”药店的老板罗成,然后由罗成带领他俩去找高小昌。

高小昌在同学罗成的药店里当药剂师,工资高出华兴制药厂将近一倍,而且占有20%的股份。他的药店开在天河区石牌东路,装修华丽简洁,宽敞明亮,货架精美,服务员都年青漂亮,感觉像是在逛高档商场,而不是药店。

见到高小昌时,他正坐在咨询台边的上网,高小昌见罗成带着两个人走进来,以为是客户,把他们请进办公室,吴江自我介绍之后,高小昌轻松的表情忽然紧张起来,又自我安慰地把微笑堆在脸上。

罗成拍拍高小昌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然后知趣地出去了。

“你是高小昌吧?”吴江问,小克在做笔录。

“是的。”

“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吧?”

“不知道……也许是华兴的事吧?”

“对,你认识丁三吗?”

“认识,他原来是华兴的清洁工,后来辞职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高小昌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避开吴江的眼光。

“你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简直登峰造极。”吴江盯着他。

“我没有说谎。”高小昌看了吴江一眼,又瞬间避开,极力想平静狂跳的心。

“可是丁三说你指使他盗窃华兴制药厂的*,我们有对丁三的讯问笔录和录像,你想看看吗?”吴江把手机掏出来,打开讯问丁三的视频,给高小昌看。

高小昌只看了一分钟,便说:“是的,我承认我怂恿他盗窃*转卖给我……”

“一共多少*?”

“一斤一两。”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

“你费尽心机买*干吗?”

“是鞭炮厂的朋友托我买的,他的厂不是正规的厂,买不到制作鞭炮的*,所以愿意出高价购买。”

“你朋友叫什么?哪里人?工厂在什么地方?”

“在广州郊区永和镇上,叫钱飞。”

“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你看我正在上班……”

“你有买*毒杀陈伟的巨大嫌疑,也许你以后永远也没机会上班了,想上班只能在监狱里上。”吴江的口气非常严厉。

高小昌浑身颤抖了一下,暗暗呼一口气,然后说愿意带他们去见钱飞。

永和镇位于广州北部,离市中心近20公里,高小昌带他们来到了一个简易厂房里,厂房的四周用红砖围起来,没有粉刷,七八个工人在制作鞭炮,近两百平方米的车间里凌乱地堆放着种各种纸箱。

钱飞坐在门口的保安室里看电视,看高小昌带着着两个人来,以为是买鞭炮的顾客,热情地招待他们坐下,泡上茶,吴江示意小克把高小昌带出去,他要独自对钱飞进行讯问,以证实高小昌是否说谎。

当吴江自我介绍之后,钱飞非常生气,根本不配合,吴江说:“既然你不配合,我只好用强制措施把你带走,你这厂应该没有执照吧?要不把工商局的人来把你厂给封了?”

鞭炮厂可是他的*,一旦被工商局查封,他一家四口的经济来源就断了,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钱飞立即说:“吴警官,对不起,刚才我太鲁莽了,你要问什么,尽管说吧。”钱飞穿着一双又旧又肮的皮鞋,边说边用脚在地上搓来搓去,好像他想搓死鞋子下的一条虫似的。

“高小昌是不是卖给你一斤一两*?”

“是的,因为我的厂不是正规的厂,我们买不到*,我知道高小昌在制药厂当过车间主任,所以叫他帮助我弄到*。”

“*呢?还剩多少?”

“应该还剩将近一斤吧?我们的用量很少。”

“高小昌的*多少钱一斤卖给你?”

“一斤6000元。”

“请你把剩余的*交给我们。”

钱飞把吴江和小克带到自己的家里,打开保险柜,拿出两个密封的钢化玻璃瓶,依依不舍地交给吴江,吴江怕玻璃瓶在路上摔破,他用厚厚的棉花和泡沫包裹好,然后把高小昌和钱飞带给当地派出所处理。

吴江和小克此次本来满怀信心,以为能从高小昌那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但却要空手而返,吴江不甘心线索从此断了,他打电话给江一明汇报情况,问江一明怎么办?

江一明叫他们在广州呆几天再回去,对高小昌进行深入调查,也许能有所突破。

吴江和小克住进了天河公安分局的宾馆,两个人累得要命,但他们不敢耽误,陈副市长的尚方宝剑在他们的头上悬着,随时有可能落下来,他们必须和时间竞赛,在限期的内破案。

吴江躺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仔细地回想着高小昌和钱飞的表情、举动、说话,看能不能找出其中有什么破绽。他感觉钱飞是个草包,用*杀害陈伟的可能性小,倒是高小昌看似惊慌的外表下,却深藏着不可预测的城府,他的惊慌好像是装出来的……

要证明钱飞有没嫌疑比较容易,只要查一查他的通话记录和华兴有没关系就行了。吴江和小克到移动公司,调出了钱飞的通话记录,结果一年来他没有打过长江市任何人的电话。华兴的三位副总说从来不知道钱飞这个人。因此,钱飞的嫌疑暂时被排除了。

他们调出高小昌一年来的通话纪录,结果有重大发现,原来他和长江市一个叫黄小英的女人通话非常频繁,几乎占据他长途话费的九成以上。

移动公司的资料显示:黄小英是本长江市人,曾经在省城的医科大学就读,2008年毕业,没有工作,是个无业游民,最后在家政市场被林灵相中,当上了陈伟家的保姆。

一个成绩优异的大学生心甘情愿去当保姆,这点很可疑,而且,她有很多机会对陈伟下毒。吴江得到这个线索后,非常高兴,把高小昌传讯到天河分局刑警队,对他进行严审。

高小昌承受不了压力,最终坦白他和黄小英是情人关系,他怂恿丁*偷盗*是受黄小英所托。黄小英没有说要用*干什么,因为高小昌比黄小英大7岁,文凭又比黄小英低,黄小英漂亮又温柔,他认为黄小英能看上他,是上天的恩赐,所以,对黄小英百依百顺,黄小英想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决不说一个“不”字!

高小昌追问黄小英要*干吗?她叫他不要问,否则她就玩失踪,让他永远找不到她。他只好按照黄小英的嘱咐去做。丁三偷到*之后,高小昌亲自来长江市和他交易,高小昌在电子称上做了手脚,丁三偷到的*实际是一斤二两,但电子称上只显示一斤一两,丁三当然看不出来。

完成交易后,他把*溶液交给黄小英,黄小英用针筒抽走了一两左右的*,然后交给高小昌,高小昌在药店里认识了钱飞,他知道钱飞是鞭炮厂的老板后,暗示他可以弄到国家管制的*,两人一拍即合,顺利完成交易。直到陈伟中*毒自杀身亡后,他才意识到黄小英利用了他,但他对黄小英欲罢不能,深陷情海不能自拔,对她依然百依百顺,结成严防死守的联盟。

7、致命圈地

有了高小昌的证词,重案组就有理由传讯黄小英,他们赶到陈伟的别墅找她时,林灵说黄小英一星期前就不辞而别了。

重案组在黄小英的住所寻找证据,但一无所获,江一明想富豪家里都喜欢安装监控器,也许能从陈伟的电脑中找到证据。林灵说过陈伟和她分居多年了,陈伟的书房和卧室不许任何进入,除非他邀请。

江一明叫林灵打开陈伟的卧室,卧室和书房并排,前面有个会客厅,在卧室和书房之间有一个洗手间,当时重案组查找毒源时,就是在洗手间里找到藏有*溶液的牙膏和洗发液。

陈伟非常精明,生性像曹操一样多疑,他会不会在客厅,或者在洗漱间安装监控器呢?

吕莹莹在陈伟卧室的桌子边看见一台笔记本电脑,她开启电源,三秒就进入系统,提示要输入密码,这难不倒吕莹莹,她两分钟就破解了密码,进入桌面后,一千G的硬盘里差不多塞满了种种资料,其中特别多视频,她没法一下看完,把陈伟的电脑带回队里慢慢看。

在陈伟电脑的视频里,发现了黄小英把*溶液注入牙膏和洗发液的录像,当然,陈伟没看过这些视频,否则他就不会中毒,陈伟可能意识到黄小英有些蹊跷,所以才在客厅、书房、洗漱间安装了监控器,电脑自动保存这些视频,陈伟是个日理万机的董事长,怎么可能有时间看视频呢?

江一明向公安厅汇报,经过领导批准,在网上通缉黄小英。江一明唯一担心的是黄小英已经逃出境外,如果躲到一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去,即使案子破了,也无法把她抓捕归案。

重案组查了黄小英不辞而别之后所有出境的名单,但没有黄小英的名字,这说明她可能还是躲在国内的某个地方,黄小英没有足够的资本出境。

这时,云南警方给江一明打来电话,告诉他黄小英被逮住了,是在一个与老挝交界的山上被民警发现的。她已经被送到普洱市公安局,叫他们过去把黄小英押回来。

两天后,黄小英被小克和吕莹莹押回长江市,她身上的衬衫被树枝割开了几个洞,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头发散乱地披着,散发一种难闻的气味。吕莹莹把她带去洗澡,然后拿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她感激地向吕莹莹点头,眼眶里竟然有泪水在打转……吕莹莹想不到一个杀人犯会因这点小事而感动,她心里一动:也许下毒的人不是她,她是被人利用的……

但是,黄小英坦承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和杀人动机——

上世纪末,中国的有钱人正在展开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谁都知道:只要圈下一块地就可以一夜暴富,陈伟的圈地动作比别人走在前面,在上世纪80年代末就开始这个暴利的投资,他从购买一栋宅基地开始发家,不断地收购和转卖中获得巨大利润,他不仅和官方关系良好,而且特别强硬,他15岁就跟黑帮老大在街上混,所以特别凶狠,他身上有21处伤痕,不是被刀砍,就是被棍子打的,他深知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法则。

陈伟在圈地过程中,得罪了很多人,为了圈地,他不择手段争凶斗狠,甚至打死人。当然,他没有亲自打死过人,而是花重金雇人去干,他深信:“世事难行钱做马。”的名言。

1998年夏天,他已经积累近亿元的资本,他不想再圈地,想好好做企业,他与梁平合作,准备建制药厂,政府批给他81亩地,这块地位于市郊西部,离市中心近15公里,当时是十几个农民的菜地和苗圃,其中11位农民迫于陈伟的淫威和政府的压力,以低于正常补偿一倍的价钱卖给陈伟,

但其中有4位农民不同意,因为他们的树苗已经种下三年了,苗圃里有许多珍贵的树种,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他们要求陈伟比别人高一倍补偿金,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但陈伟不习惯屈服,他下令叫工人开着挖掘机强行开工。

黄小英的父母和叔叔以及另两个农民在苗圃里搭了一个大木屋,带着炊具,日夜守候在苗圃里,当时黄小英只有13岁,在第21中学上初一,寄宿在学校,一星期回家一次。黄小英是独生女,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在父母的呵护下,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是,厄运突然降临了,那天,她在上音乐课,和同学一起们唱着《小草》时,她的班主任疾步走进教室,把黄小英叫出去,班主任对她说:“小英同学,你家里出事,你赶紧回家一趟。”

黄小英意识到事情比较严重,骑着单车奋力向家里奔去,但家里没有人,她的邻居吴大妈对她说:孩子,你要挺住,你爸爸妈妈在苗圃里等你去见面……

她看见吴大妈哽咽着说不下去,便转身向苗圃以资飞奔而去。当她赶到苗圃时,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爸爸妈妈和她叔叔分别躺在三个担架上,全身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爸爸,哪个是妈妈,他们被烧死了。现场非常混乱,医护人员、警察、区长、镇长、村民……几百号人,黑压压的一片,把现场踩踏得一塌糊涂。许多人在痛哭,黄小英双腿一软,瘫在妈妈的身上,她双手不停搓揉着妈妈乌黑的脸大声哭叫:“妈妈,妈妈,你睡着吗?妈妈,快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小英子呀……”但任凭她如何摇晃,妈妈和爸爸再也没有醒来……

她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之中。

官方给她的答案是由于她父母烧水时忘了关液化气,导致水烧干,引爆了气瓶,造成火灾,从而烧死了正在酣睡的父母和她的叔叔。黄小英所有亲戚都不相信这种结论。因为液化气瓶放在离他们睡觉的地方近10米,即使爆炸了,也不可能烧死人,大不了烧伤。在村口开食杂店的伯伯说当天凌晨2点他起床撒尿,看见有两个年青人提着两大桶汽油向苗圃方向偷偷摸去。

另外两个和黄小英父母同住在一个屋里的村民也说他们都闻到了汽油味,但是,因为火势太大,他俩只顾逃命,不敢跑进火海救人,他俩被烧伤了,住院回家后,他们才这样对黄小英说的。

黄小英明白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阴谋,但没有人帮她,因为她的对手太强大了,与对手明斗等于拿鸡蛋碰石头,唯有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才能为父母报仇。

她拿着父母用生命和土地换来的钱作学费,她从初一到高三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她时刻想着为父母报仇雪恨,她的成绩会更好,一定能考入清华北大。

她知道陈伟办了制药厂,她想考上医科大学,然后进入华兴公司,找机会对陈伟下手,但陈伟是一只非常狡猾的狐狸,每个人进入华兴任职的都要经过他审查,比当兵还严格,她担心复仇计划被陈伟识破,于是改走曲线报仇之路,她故意接近高小昌,从高小昌那里得知林灵要招保姆,她马上辞职,去家政公司面试,结果林灵一眼就看中心灵手巧美丽大方的黄小英。

黄小英进入陈伟家之后,因为手脚利索,头脑敏捷,而且烹调技术非常高超,深得林灵和陈伟的喜爱,陈伟当然没有认出黄小英,他见过的女人太多太多,甚至与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都认不出来,怎么会认出只有13岁、才见两面的黄小英呢?

为了确认是陈伟指使歹徒烧死了她父母,她上大学时,主动去勾引一个当时办案的警察,黄小英年青又漂亮,深得这个年过五旬的警察的喜欢,他向黄小英说清了当时的情况,本来他也想向领导提出质疑,因为起火中心不是在放液化气瓶的地方,而是木屋里她父母睡的床下,但是,他们的局长下令以液化气钢瓶爆炸引发的火灾而结案,他是个小警察,没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不想自毁前途,只能眼睁睁看着真相深埋在黑暗的坟墓里,他劝黄小英不要报仇,如果这样的话,黄家的独苗可能从此断绝。

她听不进去,她觉得活着的使命就是为父母报仇,否则,她羞于为人……

如果每朵花都要被风雨摧残,我宁愿不绽放,如果资本的积累都充满血腥,我宁愿一贫如洗,如果社会的进步都要以生命为代价,我宁愿活在静美的农耕时代——这是黄小英对重案组所说的话,但愿富豪们听了之后,心弦会颤动一下,哪怕只是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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