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案 致命伟哥

1、死亡宾馆

倾城宾馆位于环市2路,地段算比较繁华,离市中心只有10分钟的车程,它的周边都是写字楼、商厦、*,因此生意兴隆,宾馆一共11层,除一层作为大堂外,其它每层拥有30个标准间,5个套间,因各种硬件设备和服务水平都好,2010年被评为三星级宾馆。

2013年9月2日晚上11:30,住进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中年人,个子矮小,但衣冠楚楚,满面红光,虽然已经入秋,但长江市的气温依旧高达33度,可中年人却穿着衬衫和西服,好像不怕热似的。他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登记了一个套间。

女人大概25岁,下身穿淡色蕾丝花边短裙,上身穿短短的露脐装,V字衣领里露出两只半边*,白得像鸽子,似乎呼之欲出,猩红的嘴唇小巧玲珑,非常性感,可惜看不见她的双眼,因为她戴着大得夸张的墨镜,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她的身材有1.72米,高出那个男人半个头,这男矮女高的形象让人想起了潘金莲和武大郎。

总台领班小菲见过无数这种女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暧昧,也就见怪不怪了。中国的宾馆要求登记所有入住客人的身份信息,但是,并不是所有经营者都按照要求去做,因为这样会得罪客人,给生意带来巨大的损失,所以,只要客人不愿意透露女方或者男方同住者的身份,登记员就默认了。因此,如果出事了,将会给宾馆,或者警方带来很大的麻烦,当然了,出事的概率极低,所以,经营者不强求客人登记身份。

小菲在倾城宾馆工作已经9年了,把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它,因此,她炼就一双火眼金睛,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什么关系。但是,今晚她看不出女方到底是*女、二奶还是情人,她感觉那个女的浑身充满了欲望,这欲望之火燃烧着向外喷射,让小菲很不自在。*女是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女大多是机械地应付嫖客,即使在大众广庭之下表现出对嫖客热情,也是装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小菲隐约觉得女的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曾经有个歹徒入住倾城宾馆,她感觉他不是个好人,于是在网上查找此人的信息,结果发现他是个被警方网上通缉的杀人犯,她报警后,警方赶到,抓获了这个凶手,她因此受到警方两万元的奖励。

小菲看见女的挎着男人手臂走进电梯之后,她叫登记员把男人的登记资料调出来看看,登记员拉动鼠标,点击登记表让小菲看,男人叫刘彪,今年48岁,家住本市江南区英雄路,很多人都认识他,他是个煤老板,常年从山西贩运煤矿卖给全市的铸造厂和炼钢厂,身家几亿,但却是个吝啬鬼,从来不做慈善事业,因此被所有人看不起。

小菲坐下来查找刘彪以前有没入住过,结果他从来没有入住过,她望着大堂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呈若有所思之状。

2013年9月3日凌晨2:25,小菲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刚刚要离开总台时,看见电梯开了,那个女人从电梯门里闪身出来,神色得意洋洋,好像得到了刘彪的重赏,但是,又有一种完成任务之后的轻松感,她看见小菲在注视她,加快脚步,匆匆忙忙走了。

奇怪的感觉又向小菲袭来,为什么她要逃似地离开呢?按理说收到嫖客钱后,小姐们都会从容不迫地离开,小菲想打电话到刘彪的房间询问一下,但是,在深更半夜打电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如果客人告到经理那里,她肯定会挨批评,严重可能被开除,她辛辛苦苦干到领班不容易,她不想丢掉这个饭碗。

小菲甩甩头不去想它,走出门外,看见女人正躲在一辆越野车后打电话,那是一种狂欢与胜利的语气,小菲听了之后,更觉得蹊跷,按理说刘彪不可能重赏一个*女,那么,她为什么会那么狂喜呢?小菲甚至听到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抖……

小菲觉得有问题,强烈的责任心促使她回到总台,她下决心要冒着被辞退的风险,拿起电话打到1107房间,想证实一下刘彪是否出问题,电话很快就通了,七声响过之后,没有人接,她心头微微一紧,摁下重拨键,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不会吧?睡得再死的人也会被铃声吵醒,除非刘彪吃了安眠药,或者深度醉酒。

小菲有些急,亲自来到11楼,和楼层服务员一起去敲1107的门,响过多声之后,房间里没有任何反应,她加大敲门的力度,结果还是一样,她叫服务员用电子房卡打开房门。

门开了,里面一片黑暗,厚重的隔音窗帘把城市的灯光挡在外面,小菲叫道:“刘先生,在吗?”

没人回答,房间只有空调机的微响。

“刘先生!刘先生!”她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回答,她打开了大灯,房间瞬间一片雪亮,只见床边散落着刘彪的衣服,雪白的被单下盖着一个人,服务员意识到情况不妙,紧紧抓住小菲的手臂说:“小菲姐,这人会不会……”

“不要乱说!”小菲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拉开被单,不知是因激动而用力过猛,还是有一种诡秘的力量在起作用,被子一下全部滑到地上,双人床中央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他就是刘彪,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小菲伸出手试探着他的鼻息,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小菲的手颤抖着摸摸他胸口,还能感觉到一些温度。她掏出手机向120求救,然后打电话给110,接着打电话给总经理冯龙,把这里的情况向他说清楚,冯龙打电话给保安经理,叫他前去处理,他立即赶到。

120救护车来了,医生给刘彪打了强心针,然后进行心脏电击,忙了半个小时,结果没有任何作用,医生撑开刘彪的眼睛,看见他的瞳孔已经扩散了,对小菲摇摇头说:“我们已经尽力,请通知家属前来认尸吧。”

“医生,他是怎么死的?”小菲问。

“应该是心脏猝死,也可以叫*猝死,具体原因还要通过尸体解剖才能确定。”

这时江南区公安分局的民警已经赶到,向医生了解死者的死亡原因,医生照实说了:“我有八成的把握认定他是*猝死,这种死亡的例子并不少见,重要是死者太纵欲造成的……看他年龄不小了,衣着华贵,应该见过不少女人,怎么这么老了还如此沉迷情欲呢?”医生叹息着,叫护士收拾器具回去。

2、神秘女人

江南分局的民警只来两个,一个是陈明,一个是实习民警小良,今晚是他俩值班,他们不是刑警,是治安民警,为了负责任,他们封锁了现场,等待刘彪的老婆前来。

刘彪是个名人,经常开着三开门的林肯豪华版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多次被交警罚款,甚至被市民投诉,陈明以前是交警,曾经处理过刘彪,刘彪那种蛮横之气令他非常反感,但是,每次要吊销他的驾照时,都有上级领导打电话为刘彪说情,陈明自然要给领导面子,没吊销刘彪的驾照,但刘彪依然经常玩着老鼠戏猫的游戏,好像特别过瘾似的。

没想到刘彪竟然死在宾馆里,而且是因嫖妓而猝死的,这对于陈明来说是不好的事,万一处理不好,会惹麻烦,因为刘彪很有能量,就像孔明死后还会吓退魏军一样。陈明站在1107房间门前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打电话给江南区刑警队长王国庆,万一是一桩谋杀案,他可以把责任推给刑警队。

王国庆接到陈明的电话后,答应带人前来勘查现场。

半小时之后,王国庆带着3个助手来到1107房间,对现场进行初步勘查,王国庆问小菲怎么回事?小菲把过程说给他听,说得很细,王国庆觉得事情蹊跷,刘彪的死可能是非正常死亡,如果刘彪是*猝死的话,那个神秘女子应该报警才对,不可能从容不迫地离开,毕竟人命关天……当然,也许她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当*女不是件光彩的事,万一被媒体捅到报纸上,可能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们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提取出了6种不同的足迹,现场只有小菲、楼层服务员、陈明、小良进入过,那么另外两种足迹应该是刘彪和神秘女子的。因为清洁员清洁过房间之后就没有第三者进来过,宾馆要求清洁员不能把足迹留存房间里。

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四个装有*的安全套,以及安全套的包装盒,盒中还有六个没有开启的安全套,在床单上提取了两根短发,王国庆想从中找出长发,但是查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

他们从茶几、沙发、床头柜、衣柜、玻璃窗、浴缸、洗漱台、床沿等处提取出几十种形状和大小不同的指纹,其中有两种指纹非常清晰,经过肉眼比对,其中一枚应该属于刘彪的,另一枚可能是神秘女子的。

从神秘女子留下的指纹和足迹中看出,可能是因害怕受到警方的打击而逃走了。

王国庆带领众人工作到清晨7:35,还没勘查完,这时,刘彪的老婆叶明艳来了,她前几天刚好回娘家了,娘家在遥远三清市,从那里赶到倾城宾馆开车最快要5个小时,将近500公里。

叶明艳一看到刘彪的尸体,一下扑上去,使劲摇着刘彪肩膀,放声痛哭,眼泪和鼻涕湿了半个床铺。

王国庆觉得她的哭声有点假,并不是撕心裂肺的哭,他见过不少生离死别的场面,生者对死者痛哭让他非常难过,他甚至会跟着红了眼睛,可是面对叶明艳的哭泣,他丝毫没有被感染。王国庆感到有些蹊跷。

当然了,也许叶明艳对刘彪没有感情,古时有“无情最是帝王家。”之说,当下亦有“无情最是富豪家。”之谑说,刘彪没文化涵养,可以被称作真正的“土豪”,看他脖子上一斤重的金项链就知道了。刘彪像所有土豪一样,拈花惹草招蜂引蝶成为习惯,夫妻关系名存实亡是极有可能的,因此叶明艳的哭声并不悲痛也是正常的。

叶明艳哭了半小时,被跟她一起来的司机周强扶起来,周强劝慰道:“叶姐,刘总已经走了,再哭也哭不回来了,请节哀顺变吧,不要把身体搞垮了,您还要为刘总料理后事呢。”周强边说边拍拍她的肩膀,好像大哥哥在安慰小妹妹似的。

叶明艳看了周强一眼,眼里闪着感激的光芒,光芒的背后有一丝欣喜和暧昧,但极其隐秘,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王国庆看出来了,他觉得他们有故事。

叶明艳发觉王国庆在注视自己,赶紧低下头,又抽泣起来,王国庆觉得可笑:人不管怎么伪装,也逃不过本能的反应,这是人类的属性。

叶明艳问:“警官,我老公是怎么死的?”

“根据医生的初步判断为*猝死。”

“这……这怎么可能?”

“出诊的医生是市立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他说的话很有权威,请你相信医生好吗?”

“不,我觉得我老公可能是被谋杀的!”

“你有什么依据?”

“我老公有心脏病,医生劝他要节欲,他怎么可能*猝死?不怕你笑话,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过床第之欢了。”她楚楚可怜地看着王国庆。

王国庆这才认真端详着她,原来她长得很漂亮,虽然浅浅的鱼尾纹悄悄爬上眼角,脸颊稍稍松驰了,但风韵犹存,妖娆多姿,像暮春里快要凋谢的花朵。她的美应该用“韵”字来形容,这韵味是经过长年的书香熏出来的特有气质。

“事实证明你老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在他死亡之前,他用了四个安全套,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不可能!”她吼叫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斯文。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把安全套里的*拿来做DNA比对,刘彪被谋杀的可能极少,是纵欲夺去了他的生命。”

叶明艳呆住了,这种结果是她无法忍受的,因为每次当她暗示刘彪她需要他时,他都以心脏病为由婉拒了她,她和刘彪一起去看过病,医生说他的心脏病不严重,只要适当用药、节欲、少生气、注意锻炼,慢慢会好的。没想到他竟然因荒淫无度而送掉性命……

叶明艳是三清市人,来省城师范学院的读书,毕业后留在长江市21中学教书,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刘彪,刘彪是在社会上混的无业游民,不知道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还是真的有缘分,她竟然慢慢喜欢上了刘彪,并且恋爱了,按理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发生什么故事,但奇迹偏偏发生在他俩身上。叶明艳爱的是他一往无前从不退缩的精神。

有一次他为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挡了一刀,对方的刀是直刺老总的心脏而来,但被刘彪挡住,因为他矮小,刀剌进了刘彪的肩膀,所以并不致命,老总因此逃过了一劫。

从此,老总对他刮目相看,也让叶明艳铁了心要嫁给他,她父母知道后,用绝食的方法来反对他们的婚姻,但是,她不顾父母威胁,毅然决然嫁给了刘彪,她知道矮男人成为大人物的例子不胜枚举。

五年后,刘彪在老总的提携下,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叫彪马煤矿有限公司,专业经营煤矿开采与贩卖,公司很快壮大起来,五年后,叶明艳辞职在家里当全职太太,相夫教子,让当初说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同学们大跌眼镜。

随着财富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大,刘彪就极少回家了,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山西,后来刘彪被查出有心脏病,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她和刘彪的关系慢慢疏远了,*质量越来越差,越来越淡,直到没有,但是,叶明艳没有发现过刘彪任何出轨行为,她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激情渐渐淡化成为亲情,所以并不在意。

后来,刘彪给她雇一个英俊的司机,就是周强,周强小她10岁,今年34岁,叶明艳反对雇佣司机,但被刘彪说服了,说他极少在家,照顾不到她,有个司机代替他照顾她,是件好事。叶明艳何等冰雪聪明?她当然明白刘彪在向她暗示什么?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度假村游玩时,她终于忍耐不了寂寞,投入了周强的怀抱。

刘彪肯定明白她和周强之间的事,还暗示她要好好生活,叶明艳心知肚明要给刘彪面子,所以,她从来不带周强回家过夜。想周强时,都开车去别的城市开房,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刘彪把周强推给她,是因为她已成残花败柳而遇他嫌弃。

所以,刘彪这种死法,令她非常尴尬、羞耻、愤怒。

王国庆问她要怎么处理刘彪的尸体。她不想多看刘彪一眼,叫周强打电话给殡仪馆把尸体拉去火化。周强一愣,想了想说:“叶姐,先拉到殡仪馆冰冻吧,朋友和员工想见刘总最后一面。”

叶明艳想了想,说:“小周,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事全权交给你去办。”周强是不想让人看出他和叶明艳的关系,如果匆匆忙忙地把刘彪火化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会引起人们的猜测和疑问。

3、蹊跷监控

第二天,叶明艳来到江南区刑警队,说他老公是被人谋杀的,要求王国庆立案,王国庆觉得这不是谋杀案,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撑,立案理由不充分,立案只是浪费纳税人的钱。叶明艳没说两句就和王国庆发生争执,她说王国庆推诿命案,她要找他领导,罢免他的队长职务。王国庆说她无理取闹,把她赶出办公室。

叶明艳非常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她认识局长方理华,于是直接奔向方理华的办公室。

方理华听到急促而大声的敲门声,微微恼火,谁这么没礼貌呢?会不会是哪个大领导临时视察?他不敢怠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伸手打开门,一看是个满脸怨气的妇人站在门外,便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方局,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刘彪的老婆叶明艳,我们一起吃过两餐饭,你怎么记不得了,是这种饭局吃多了吧?”

方理华实在恼火,但又不敢发怒,毕竟是自己吃人的嘴软,而且刘彪是不好惹的,他认识很多大领导,虽然王国庆已向他汇报刘彪猝死在倾城宾馆,但刘彪的人脉还在,万一告到领导那儿,很麻烦,方理华强按心头的怒火,把微笑堆在脸上:“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是刘总的未亡人,请进——”

叶明艳疾步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哭诉着把王国庆对她无理的情况向方理华诉说。方理华知道王国庆没有错,却对她说:“王队这样对你那可不行,我等会儿会批评他,要不现在就叫他亲自来向你道歉?”

“不必了,我不想看见他……我只想请你们为我老公的死立案侦查,要不我老公死不瞑目啊……”说罢,眼泪奔涌而出。

方理华明白*猝死是属于意外, 只怪当事人太纵欲,而未亡人认为是被谋杀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她迁怒于那个让刘彪死亡的*女,所以,才会无中生有地来公安局要求立案。

如果搪塞叶明艳,她不肯罢休,如果她继续向上级领导申诉,自己可能会被批评,假如刘彪真的是被谋杀,他将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现在都实行问责制,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他想了想说:“刘彪被谋杀的可能极小,当然,如果你执意要立案的话,刘彪的尸体将被我们解剖,死无完尸不少家属承受不了,叶太太,请你三思而行!”方理华想用这理由吓退叶明艳。

“不,如果真相不能大白,我更受不了,方局,我求求你,请为我老公的死立案侦查吧,只有弄清真相,我才能心安,我老公才会含笑九泉。”她决然地说。

方理华沉默了,看来叶明艳已经下定决心要求立案,他明白:即使警方找到那个*女,也查不出什么来,他从警近30年,处理过*猝死的案子好几起,结果都是不是谋杀,而是死者自身原因造成的。但是,为应付叶明艳,他说:“我们分局刑警队的设备和能力有限,这种案子极为棘手,最好把它交给市刑警队来处理,因为他们的能力更强,而且屡破奇案……”

“可他们同样会认为我无理取闹,怎么办?”叶明艳并不认为刘彪是被人谋杀的,只是因为周强说刘彪可能被人谋杀,她才起疑心。理由是刘彪得罪过很多人,特别是他发家的初级阶段,几乎不择手段。周强16岁就跟在刘彪身边,明白刘彪的情况,刘彪曾经跟周强说过他可能短命死,所以,周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叶明艳被周强一说,也觉得有理,于是前来分局要求警方立案。

“这样吧,我帮你打电话给市刑警队,看看他们的意见,免得你直接和他们发生争执。”

“好吧,谢谢方局关照!”

方理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打江一明的手机,很快就通了,俩人客套地寒喧一番之后,方理华把刘彪的情况向江一明说清楚。江一明沉思一会儿,竟然答应了方理华。方理华如释重负,转身对叶明艳说:“市刑警队长江一明同意为刘彪立案,祝贺你……”方理华忽然打住了,他发觉自己说话不太妥当。

“谢谢方局,你的大恩大德我将铭记一辈子。”叶明艳感动得热泪盈眶。

罗进对刘彪尸体进行解剖,发现了刘彪体内有大量的艾万可,通俗的叫法为“伟哥”,除了艾万可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毒物和麻醉物,到底是不是被谋杀,要经过深入调查才会知道。

江一明看完罗进交给他的尸检报告后问:“医生会不会交待心脏病患者禁服伟哥?”

“有的会,有的不会,因为大多数的病人都没服用伟哥的嗜好,所以,即使医学常识禁服伟哥,医生也不可能交待得那么清楚。当然,高明而细心的医生应该会交待的。”

“刘彪这种有钱人最珍爱生命,他肯定会找个高明的医生就诊,也许会找个专家呢。”

“对,反正他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理所当然会找好医生或者专家就诊。”

“那么,刘彪的死就有问题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要去询问一下刘彪的医生,听医生怎么说才会有结果。”

吴江和小克前去第一人民医院走访,他们来到内科一科,找到刘彪的主治医师冯利,冯利是心脏病的专家,重要领导和富豪都会找冯利看病。冯利弄清他俩的警察身份后,明确地对他们说:“我曾经多次交待刘彪禁服伟哥,刘彪答应绝对不会服用伟哥,而且他从来不知道伟哥是什么滋味。”

因此,刘彪被人谋杀的可能性迅速提高了,1号重案组对刘彪的死正式立案侦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对外宣布,并交待叶明艳不可以对任何人透露此事,叶明艳答应重案组守口如瓶。

江一明叫王国庆把当时的笔录和现场勘查报告转到重案组,好让他们仔细研究。王国庆派人把所有案情资料送到重案组。

重案组所有成员看完了资料之后,开了个会,一致认为必须找到那个*女,才能解开真相。

吴江和小克来到倾城宾馆,找到小菲,让她把当时的情况重述一遍,她说的和笔录上所记的没什么出入。

小菲带着吴江和小克来到监控室,因为时间准确,很快就调出了当晚的录像,然后开始查看。他们从*女进入大堂时看起。

画面中*女挎着刘彪的手臂进入大堂时比较模糊,但是越往里就越清晰,奇怪的事出现了:*女宽大的墨镜上竟然发出白光,白光向四周扩散,几乎把她的脸都遮住了。她应该是在墨镜上喷涂了隐形喷剂,这种喷剂经常被人用于车牌上,不少喜欢飚车的人,会把喷剂涂到车牌上,电子眼拍摄到的车牌只是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拍到车牌号码。

因此,*女谋杀刘彪嫌疑陡然增高,否则她不会这样挖空心思。

但是,这样做未必就能逃过重案组的追查,因为登记员和小菲以及楼层服务员都看到过*女的脸、身材、衣着,虽然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和部分的脸,可难不到1号重案组。

4、寻找嫌犯

刘彪是开着林肯车去倾城宾馆的,三开门的轿车还停在宾馆的地下停车场里,重案组试图从车厢内找出有关*女的线索,比如头发和私人用品之类的东西,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重案组只好从倾城宾馆开始,逆着时间往回找,看刘彪的车从哪里开来的,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录像。通过交警队的帮忙,从上百个电子眼中找到了刘彪去倾城宾馆的整个路线。

录像显示:当天傍晚7点半,刘彪独自开车到蓝星夜总会,进入夜总会之后,一直到10点20分才出来,但是没看到他带着*女,之后,他开车来到南港海鲜酒家吃夜宵,画面中出现了*女,因此,*女可能是刘彪在蓝星夜总会叫来的。不过,*女始终戴着墨镜出现在画面中,所以,要弄清她的身份和完整的面貌,需要深入走访。

秋天的黄昏是长江市最美的黄昏,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突然放晴,天空像水洗过一般澄澈透明,因此,落到地平线上的夕阳变得温柔而明丽,就像少女的樱桃小口,缓缓吐出最后一丝红光,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种迷离惝恍的橘红色之中。

华灯初上时,霓虹灯纷纷睁开眼睛,竞相斗艳,吴江和小克开车来到蓝星夜总会,门口的咨客穿着鲜艳的旗袍,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看见吴江和小克,立即迎上来,问:“您们好,请问两位老板需要我们什么帮助?”

“我们不是老板,我们想找你们经理谈业务,请问经理在吗?”

“我们这里有好几位经理,你们要找哪位?”

“哪位权力最大就找哪位。”

“我们的总经理谢总,他不在,回台湾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找副总吧。”

“好的,我帮你们联系马总。”

半小时后,马总来了,他看见吴江和小克,快步流星走上来,与他俩握手:“吴警官,欢迎光临我们蓝星夜总会,请问你们需要订什么包厢?多少客人?要小姐陪吗?”

“对不起,我们是来办案的,让你失望了吧?”

“哪里哪里,你们光临是我们的荣幸,就是为我们保驾护航,开心还来不及呢。”马总很年青,不到30岁,但说话圆融成熟,似乎见惯了大世面,两眼泛着精光,时时刻刻警醒着,似乎怕说错一句话。他请他俩上三楼的办公室就座,然后端上两杯热咖啡递到他俩手里。

“两位警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绝对配合。”

吴江拉开手包拉链,取出*女的截图照片,递给马总看,问是否认识照片上的人。马总看了一会儿说:“没印象,但不能肯定,因为这相片太模糊了。”

“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女人对我们很重要。”

“吴警官,说实话,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即使见过她,我也记不得了,不瞒你说,我们夜总会的*小姐就有好几百人,蓝星开了将近十年,来来去去的小姐好几千,我怎么可能都记得呢?除非我是电脑。”

“以前的小姐不说,就说现在的,根据我们计算,这位小姐身高在1.70米到1.72米之间,我想这样的身高应该不会超过10%吧?”

“对,身材这么好的小姐确实很少,但是,我真的不认识她,因为管小姐的不是我,我是管行政的,要不,把妈咪叫来,你们问问她好吗?她手下有300多个小姐。”

“好的。”

马总打电话给妈咪,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位40岁左右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穿戴的都是奢侈品,她像少女那样扭着水蛇腰,向他们走来,看见他俩,顺势贴着吴江坐下,嗲声嗲气地问:“两位老板,好大的架子,竟然要我亲自下来,你们需要哪个小姐,叫马总吩咐一下就行嘛,包两位老板满意!”

“区姐,这两位是警官,来查案的。”马总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严肃点,她立即噤声,收起虚假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马总把相片递给妈咪,问她手下有没有这个小姐。妈咪看了又看,许久才说:“没有,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心里并没有把握是否认识这个小姐,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果断地说不认识。

吴江也看出她的想法,对她说:“相片不清晰,你怎么能肯定蓝星夜总会没有这个人?”

“虽然不清晰,但那魔鬼般的身材,天使般的脸孔,公主般的气质,就可以判断她不*小姐了。”妈咪夸张地说,她是在为自己的说法找借口。

吴江觉得奇怪,假如*女不是蓝星的小姐,那么,她是怎么上了刘彪的车呢?他和小克把当晚蓝星大堂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结果刘彪离开蓝星夜总会时,身边真的没有*女,蓝星监控录像拍摄到刘彪上车时只他一人。

那么,这个*女会不会是从后门进入蓝星,下班后又从后门出去,然后先到半路上等候刘彪呢?很多酒店和夜总会为了逃避警方扫黄,都开有后门、暗道、报警器,有的穿制服*,让警方以为是服务员,反正花样层出不穷。

吴江问马总蓝星夜总会有没后门?马总很肯定地说没有。吴江不放心,和小克来到蓝星夜总会的背后查看,结果发现后面有两个小门,一个小门锁着,一个小门开着,他们沿着过道走进去,发现有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声,小克撩开门帘一看,里面的人惊叫起来,原来好多个小姐坐在里面,有的在化妆,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看*片,有两个小姐只穿着胸罩和内裤,看见两个大男人闯入惊叫起来。

小克看了看,没发现她们当中有*女,便掏出*,在她们面前晃了晃说:“我们是警察,不是坏人,我不是来查你们的,你们不要害怕。”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两个怕热的小姐赶紧把衣服穿上,然后端坐在木椅子上。

吴江拿出相片给几位小姐看,问她们会不会认识相片中的人,她们每个人都在摇头。小克问其中一个小姐:“你是这里的头吗?”

她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我是她们的领班。”

“我只知道小姐的头是妈咪,没想到还有领班的,你叫什么?”

“我……我叫雅香。”

“姓?”小克知道不是她的真名。

“黄,黄山的黄。”

“你没说真话,请跟我走一趟公安局。”

黄雅香害怕了,眼睛红了,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警官,你别带我走,我弟弟还等着我寄钱回家看病,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认识她,她叫李香君,是山西人,前几天她突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妈咪四处找她,都联系不上她。”

“你们当中谁跟她最要好?”小克知道李香君是《桃花扇》中的女主人翁,这名应该是化名,也许她很想学李香君傲骨吧。

“杜十娘——”她指着其中一个小姐说。

小克看了对方一眼,这些小姐都怎么了,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千古流芳的名妓,气质和素养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5、找到嫌犯

吴江和小克把杜十娘带回刑警队询问,杜十娘真实名字叫杜小月,因为她20岁那年初初走上欢场时,深深爱上一个男人,男人答应娶她,后来这个男人害怕父母的责骂,抛弃了她,她觉得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像杜十娘,所以,就把艺名改为杜十娘,李香君的名字叫李细妹,是她山西宁武乡下的,她俩同县不同村,相隔12公里,李细妹住在宁武县城北面的大坪村,但杜小月说这是李细妹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她不敢保证,她也没看过李细妹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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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以为杜小月可能说谎,因为杜小月是《铁齿铜牙纪晓岚》中的女主角,他叫杜小月拿身份证给他检验,杜小月从挎包中掏出身份证给他,吴江看了看,身份证是真的,姓名果然叫杜小月。

吴江叫杜小月把李细妹的电话和住址告诉他,杜小月从手机的通讯录调出李细妹的电话号码,吴江输入手机,拨了出去,但系统传来了语音提示: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吴江想李细妹可能已经弃用了这个号码,他和小克赶到移动公司营业厅,找到公司的主管,调出李细妹的资料,资料显示李细妹确实是山西宁武大坪村人,今年26岁,手机号码是5年前开通的,这说明李细妹5年前已经来长江生活,也许更早。

他们调取李细妹今年以来所有的通话记录,她的朋友很少,记录中不到30个,这很反常,靠*为生的小姐交游应该非常广泛,否则,她很难生存,别说是*小姐,即使一个正常人,朋友最少有60个以上,多的有上千个。

这说明一个问题:李细妹来长江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另有目的,否则就是个自闭症患者……不,这更不可能,自闭症患者不可能在欢场中讨生活。

他们赶到李细妹的住处,房东说她已在一个星期前搬走了,搬去哪里,他不清楚。吴江问房东李细妹搬走时带走了什么东西?房东说所有东西都搬走了,电视、电脑、电冰箱、空调机、沙发、衣柜、厨具等等一车东西。

李细妹可能还没有离开长江,否则,她应该会把东西买给旧货店,吴江觉得有把握找出李细妹。

他问房东哪家公司帮李细妹搬家?房东年近7旬,他说记不得了。吴江叫他好好想想,但不管吴江如何提示,大爷还是想不起来,急得大爷满头大汗,吴江不想为难,他还有其它办法找到李细妹,从李细妹的通话记录中找,就是一条捷径。

吴江站在大爷的门口,掏出李细妹的通话记录单,开始查找,大爷忽然对他说:“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好运搬家公司,对,是好运搬家公司!”

“您能确认吗?”

“可以确认,好运搬家公司的车厢两边都印着金色稻穗,我以前是农民,看见稻穗特别亲切。”

吴江笑了,好运搬家公司的标志正是大爷所说的。吴江谢过大爷,和小克来到附近的好运搬家公司,这家公司在省城有十几家分店,他们选择最近的分店。

他俩来到11分店,店长听吴江介绍自己是警察来办案之后,脸色有些灰暗,吴江可不理会他的心情,他要求店长电脑打开,他要查询李细妹搬家的地址,不管哪个分店负责为李细妹搬家,电脑里都有记录,他们的电脑是联网的。

吴江打开分店的电脑,找到了当天搬运的记录,记录显示请好运公司搬家的不是李细妹,而是一个叫唐东的人,当时为唐东搬家的是第8分店。为了弄清具体情况,吴江和小克开车来到第8分店,找到当时的为唐东搬家的司机。

吴江拿出李细妹的照片给司机看,问他那天下午是不是为她搬家,李细妹的照片是从杜小月的苹果手机中打印出来的,图像比较清晰,司机一看,确认当时是为她搬家,但签收时,却是她的男朋友唐东签的字,叫他们去搬家的也是唐东。

李细妹搬到翠湖新区,翠湖新区位于江北区江北大道132号,是刚刚开发不久的新住宅区,是许多金领丽人的新宠,它的结构和布局都按照最新的理念设计,绿化率达到70%,严格按照国际标准管理。

他俩找到李细妹所住的13栋306房,小克站在门外摁了好久的门铃,没有人开门,他们下楼来到管理处,了解李细妹的情况,主任说李细妹应该在舞蹈中心练习跳舞。

翠湖新区有个健身中心,一共五层,占地1500平方米,几乎囊括了所有普通的体育场馆和项目,5层设有舞蹈练习厅,他俩上了5楼之后,还没进入舞蹈厅,便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流泉般的钢琴曲,是贝多芬的《水边的阿狄丽娜》,大厅的门半掩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在大厅弹钢琴,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身子随着音符的跳动而摆动着。

钢琴边一个女孩身着白色的紧身衣,凹凸有致的身子随着旋律在跳舞,金色的夕阳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泛出柔和的光芒,她的动作优雅灵活,优美的身子时而跳跃,时而旋转,时而伏地,时而双手伸向天空……完全沉醉在音乐的旋律中,根本没发觉有两个便衣警察正向她走来。

弹琴的男子首先发觉吴江和小克,男子非常讨厌两个无礼的外来者,他停止了弹钢琴,音乐断了,舞蹈者停止了舞蹈,她看着吴江和小克,有些愠怒。

男子疾步走上前来问:“你们是干吗的?怎么可以随便闯进来?”

他俩一下就认识舞蹈者是李细妹,小克对男子说:“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前来调查案子……”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男子厉声问。

“和你也许没关系,但是和她有关系——”小克指着李细妹说。

“我女朋友是纯洁的女神,绝对不可能和罪恶沾边。”

小克平时喜欢听钢琴曲,也认识眼前的男子,他就叫唐东,是省著名的钢琴演奏家,他看过唐东的演奏会,刚才他在搬家公司看到唐东的签字时,没想到一个*女会和唐东联系在一起,而且那么亲密……小克不想把李细妹的情况告诉他,搞艺术的人单纯,自然把女朋友想象成仙女。小克说:“唐东老师,我们不敢肯定李细妹涉嫌犯罪,但是,她是我们的嫌疑人,所以,我们必须把她带回去讯问,请你谅解。”

“不,我不可能让你们把她带走!”

“对不起,那我们只好强行把她带走。”

“你们有逮捕证吗?”唐东问。

“这不是逮捕,是传讯她配合我们调查。”

“那你们有传讯证吗?”

小克微微一愣,唐东还挺懂得法律的,他们走访时是不会带传讯证的。

吴江说:“这好办,我们打电话回去,叫人把传讯证带来就是。”吴江说罢,打电话给吕莹莹,叫她把传讯证带到翠湖新区健身中心5楼来。

李细妹走到他俩面前说:“不必麻烦了,我跟你们走就是。请容许我去换下衣服。”

吴江问:“在哪里换?”

“就在哪里——”李细妹指着不远处的换衣间说。吴江走到换衣间,拉开门,用力推了一下三面墙壁,发觉没有暗门时,才点点头,让她进去。

一会儿李细妹穿好衣服出来了,临别时,她在双手搂着唐东的脖子,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放心吧,亲爱的,我很快就会回家的,等着我呵,不许偷腥哦。”她非常有把握24小时后能回家与唐东团聚。

唐东的手指弯成一个7字,轻轻地在她笔挺的鼻梁刮一下说:“亲爱的,你放心,我会动用我所有关系为你洗脱嫌疑,我相信你是纯洁的!”

艺术家真是幼稚,连自己的女朋友跟土豪上床,致使土豪*猝死也毫不发觉,还深信她纯洁得像下凡仙女,要是让他知道真相,肯定会把她掐死。

6、证据不足

李细妹坐在讯问室里,淡定从容,神采飞扬,就像被重案组请来做客一样,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的微笑非常迷人,可与蒙娜丽莎相媲美,世上没几个男人能经得起这微笑的诱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用在她身上毫不夸张,她的五官精致得巧夺天工,上天眷顾她,把她塑造成绝代佳人。她的美不仅仅在于外表,更在于内在的气质,这气质是用书香熏出来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吴江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美人,感慨万端,如果她不是个杀人嫌疑犯,她一定能嫁入豪门,或者嫁给像唐东那样闻名遐迩的钢琴家,会生儿育女,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一辈子泡在蜜罐之中,在舒适、惬意、快乐中慢慢老去……可惜啊,如此风华绝代的美人也许将被处以极刑,瞬间桃花凋零,香魂归西。

江一明去公安厅开会去了,由吴江来讯问:“李细妹,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谋杀刘彪?”

李细妹瞪着惊愕的大眼睛,愣了一下,眉头接着皱起:“警官,你有什么证据指证我谋杀刘……什么彪的?”

“别装了,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找你的,我们忙得很,没空找个美女陪我们聊天。”

“谢谢警官赞美,不过,你还是说说你们的证据吧。”

“2013年9月2日晚上11:30,你和刘彪一同入住倾城宾馆1107房间,2013年9月3日凌晨2:25,你独自匆匆忙忙离开了倾城宾馆,领班吴小菲觉得你的神色不对,打电话到1107房查询,结果电话没人接听,她感到不妙,和11层的服务员进入1107房间,发现刘彪死在床上,江南分局民警从垃圾桶里找到4个用过的安全套,经化验证实里面的*属于刘彪的,医生判断刘彪为*猝死……”

“这能说明什么?”

“你先别急,那个和刘彪开房的女人就是你,当然了,这点不能说明什么,最重要的是刘彪有心脏病,他的主治医师曾经多次交待他不能服用伟哥,可他违背医生的嘱咐,如果是你,你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警官,你说话有违逻辑,首先,你怎么能肯定那个女人就是我?”

“虽然你的墨镜上涂上了反拍摄的隐形喷剂,无法认出你的面貌,但是,这没关系,我们在1107房间里找到了你的指纹,并且在刘彪死亡的床上找到了你的皮肤细胞,还有,我们在安全套上找到了你的体液——你和刘彪*,暗中把伟哥加入刘彪喝的咖啡中,让他无比亢奋,最终导致他死亡。这些证据足够把你送上断送台了。”

李细妹毫无惧色,淡定地说:“警官,我承认刘彪是我的男朋友,当然,我是不可能嫁给他,因为他年龄比我大22岁,而且有老婆孩子,我和他睡觉只是为了钱,他贪婪我的美色和青春,难道长得漂亮也犯法吗?”

“当然不犯法,可是*是犯法的。”

“警官,我没*,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我只是他养的二奶而已。”

“别强词夺理了,你一年来的通话记录中没有刘彪的电话,你是刚刚认识刘彪的,刘彪贪恋你的美色,给了你一万元包夜,这是蓝星夜总会的妈咪说的。你怕被人看见跟刘彪出去开房,因为你已经有了男朋友唐东……你从蓝星夜总会一楼的后门溜出去,然后坐的士到江妃路,在那时等候刘彪,然后上了刘彪的车,这些都有人亲眼目睹的,狡辩没有用!”

“好吧,我承认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他,我好不容钓上一条大鱼,怎么可能害死他?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李细妹语气开始放慢,神情变得很可怜的样子,眼睛也红了,好像从骄傲的杨贵妃变成病西施。

吴江知道她在演戏,没有一丝同情:“李细妹,别演戏了,说说你杀害刘彪的动机吧。”

李细妹忽然抽泣起来:“警官,我……我真的……没有谋杀他,完全是他太……太贪心……要了一次又一次,第三次之后,他从手包里掏出伟哥,撕开包装后,和着冷咖啡吃了一粒,一会儿他就很亢奋,我说我累了,不想了……他不同意,我已卖身给他一晚上,哪有……我说了算的,我只好……让他第四次爬上来……没想到……他……他就在这时突然浑身抽搐……双手摁着胸口倒在床上……我害怕极了,不知如何是好……我赶紧穿上衣服,准备打电话求救……可是,我发现他已经口吐白沫,没有呼吸了……我知道闯大祸了,如果被警察查出来的话,可能要被重罚,甚至被劳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赶紧逃走了……我没有害他的意思啊,警官,你不能冤枉好人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浑身在颤抖着。

吴江依然认为她在演戏,但是,死无对证,没办法找出更有力的证据来支撑,眼看24小时的传讯时间快到了,不知如何处理她。

这时,讯问室的门被敲响了,吴江走出,看见走廊上站着席副局长和唐东以及另外一个中年人。席局示意吴江跟他走。

吴江跟着席局来到会议室,对吴江说:“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唐东,我省著名的钢琴演奏家,这位是为民律师事务所的大律师宋标。”

宋标走上前来和吴江握手,对吴江说:“我受唐东的委托,前来保释李细妹,请看吴警官多多关照,网开一面,让李细妹早点回家。”

“不行,李细妹是我们重大的嫌疑人,我们有权继续拘留她。”吴江想:如果让她走了,就等于鱼入大海,李细妹有足够的能耐逃到海外。

宋律师要求吴江把李细妹的情况说一说,吴江不答应,他的理由是侦察期间律师没必要也没权力了解案情。

宋律师微微有些生气:“既然是在侦察期间,那一切还没尘埃落定,现在已经过了传讯规定的时间,你们就应该立即放人,否则就是违法!”

吴江想说李细妹最少犯有*罪和见死不救罪,完全有理由把她送到看守所,但他见唐东对李细妹爱得非常深,不忍心当场把李细妹*的事说出来,于是,他对宋律师说:“我先和席局商量,再决定是否让李细妹回家。”

吴江和席局走出会议室,来到席局的办公室,把门关上,把李细妹的情况向席局汇报,席局想了想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没足够证据证明李细妹预谋害死刘彪,至于李细妹*的事,可以用治安条例来处罚,毕竟唐东是我省的名人,人脉通天,不可小觑,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

“我认为李细妹*是假的,她是市舞蹈家协会的秘书长,虽然没有固定工作,但是,她被好几个舞蹈培训班聘请为老师,月薪不下于两万元,而且还有唐东这个金主支持,怎么可能为一万元和刘彪这种土豪上床?李细妹看到刘彪只会恶心!”

“那就说明我们的工作还做到位,我们必须加大力度寻找证据,其中杀人动机很重要。这样吧,先把她放了,等我们找到更多的证据再把她抓回来也不迟。”

“只怕是放鸟归林啊,席局,请三思。”吴江还是不想放人。

“如果仅凭现有的证据结案的话,检察院肯定会把案子退回来的,我看还是谨慎一点好,如果让唐东抓住我们的把柄,向媒体报料说我们冤枉李细妹,我们会尴尬的。”

“好吧,我听席局的,我去放人。”吴江走出办公室,有了席局的首肯,即使让李细妹逃走了,他也不要负责任。

李细妹走出讯问室,看见唐东一身西装革履地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她闪电般地跑上前去,一下扑进唐东的怀里,双手竭力地箍紧唐东的脖子,疯狂地亲吻着唐东脸,眼泪如泉水般夺眶而出……

吴江站在三楼看见此般情景,更相信李细妹谋杀了刘彪,那种如获大敕的表情太让人震憾了,如果李细妹是无罪的,法律自然会还她公道,迟早会被放回去,她可以泰然处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死里逃生的表情呢?

7、血泪煤矿

唐东把李细妹接到翠湖新区的家里,这是唐东前不久买的,李细妹以前都租房子住,自从刘彪死后,她知道和唐东的关系应该结束了,她觉得不再纯洁,不配享受唐东的爱,她向唐东道别,但是唐东坚决不让她走,说没有她,他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他将会随着她的离开而自杀。

李细妹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也深爱着唐东,不忍心抛下唐东,自顾逃命,于是,她答应留下来,唐东无比开心,叫她搬到他家一起住,等年底就结婚,李细妹下决心陪唐东走过一段静美的时光,哪怕用生命换来一小时的陪伴,她也愿意。她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和唐东同居。

其实午夜梦回时,她时刻紧抱着唐东暗自流泪,她知道这日子虽然无比快乐,但只是个美梦,是个幻象,是海市蜃楼……总有一天,美梦会破碎,真相终于会有大白的一天,可她愿意继续做着美梦,哪怕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所以,她十分珍惜和唐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一回到唐东的家里,李细妹就拉着唐东进浴室洗澡,她在温暖的流水中爱抚着唐东的每一寸肌肤,他们相互亲吻着,一直从浴室吻到床上,开始疯狂地缠绵,直到把她的所有激情和体力燃尽为止。当潮水渐渐退去,风平浪静下来时,唐东把她紧紧楼在怀里,她深深陷入他的爱意中,享受着短暂的幸福。

“亲爱的,你怎么会跟刘彪的死有关?”

唐东的话像一根针剌穿她的心,往事如海啸般呼啸而至……

李细妹出生于山西武林县大坪村,自从她有记忆起,家里就非常穷,她妈妈是个病痨子,哥哥因为12岁那年上山砍柴,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断了左脚,因为没有钱送到正规医院治疗,只用农村的土办法把哥哥的小腿固定住,然后敷上草药,等到拆夹板的那天,才发现骨头错位,从而变成瘸子。

哥哥变成瘸子之后就辍学了,同学们都嘲笑他,他受不了,于是拖着残疾的腿上山干活,下地种田。

李细妹11岁那年(1998)春天,武林来了很多开采煤矿的老板,他们来村里招工,这时哥哥已经17岁了,他想去挖煤,他非常疼爱李细妹,妹妹长得玲珑乖巧清纯可人,每次考试所有科目都是全班第一,她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所以,哥哥想多赚钱,为妹妹上大学做好准备。

但煤老板只看中她爸爸李当强,说哥哥是个瘸子,不中用。哥哥二话没说,抬起路边一个近百斤的石磨,用双手举到头顶,走了100米才把石磨放下,老板看呆了,说果然英雄出少年,当场同意聘用他。

他们一家没有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哥哥和爸爸上山开采煤矿,因为离家不远,每个月到发工资的日子,都会从煤场带回几百元或者上千元,爸爸目不识丁,他们留下500元的生活费之后,叫哥哥去农村信用社存钱,哥哥便骑单车去镇上存钱,每次都要带上李细妹,存完钱之后,把存折放在她身上,又告诉她密码,李细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哥哥每次都要这样呢?

年少的她当然不明白:哥哥这是在向她交待后事,哥哥知道采煤非常危险,每年都有死人的事发生,只是哥哥不愿意让妹妹担惊受怕,所以,哥哥用这种方式交待他和爸爸可能发生不测……等李细妹省悟过来时,已经晚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腊月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西北风像受伤的野兽在咆哮着,快要把她家的杉皮屋顶掀翻了,她当时在灶台边写作业,不时把冻红的双手伸进灶口取暖,突然,木大门被人推开了,随着灌进一阵凛冽的风,她一怔:原来他是同村的刘叔叔,他和爸爸一起在煤场采煤,他看见李细妹问:“你妈妈呢?”

“在床上躺着呢。”

刘叔叔飞快跑进她家的卧室,对她妈妈说:“快,当强和小聪被埋了……”

妈妈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拉着李细妹的手,向山上飞奔而去……

她和妈妈一口气跑了将近6公里山路,到煤场时,她和妈妈都吐了,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

到事发地点时,她俩看到20多个工人奋力挖巷道,有的在运送塌方的泥土,爸爸和哥哥被塌方压在巷道里,她和妈妈边哭边用双手扒土,双手扒得鲜血淋淋也没感觉到,扒了四个小时之后,她们终于找到了爸爸和哥哥,但是,他们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爸爸和哥哥死前紧紧地抱在一起,她和妈妈认不出爸爸和哥哥,因为他们全身都是黑的,大量的血液和煤渣凝结在一起,分不清爸爸和哥哥到底伤到哪儿……

妈妈看见两个至爱的人突然离世,当场昏倒,被送到医院去抢救,李细妹哭到嗓子都肿了,发不出声音,她在叔叔和伯伯的帮助,匆匆忙忙地埋葬了爸爸和哥哥。

这个煤矿是当地黑帮老大吴三虎和刘彪合资办的,吴三虎只赔偿她娘俩6万元,按当时的事故死亡赔偿条例他们最少得赔偿30万,但是,乡党委书记和乡长责令村支书和村主任负责做通妈妈的工作。

李细妹的妈妈是个软弱胆小的农村妇女,她独自一人哪能顶得住政府和黑帮强大攻势和重压?在埋葬爸爸和哥哥之后第六天,她妈妈终于在赔偿协议书上签字,妈妈连名字也不会写,只好让李细妹代签,李细妹像她哥哥一样倔强,她觉得不公平,拒绝代替妈妈签字,最后,妈妈只得在协议书上摁个姆指印。

李细妹对妈妈的软弱行为产生了逆反心理,妈妈觉得对不起爸爸和哥哥,如果她不生病,爸爸和哥哥就不会上山采煤,加上李细妹对她慢慢冷淡,她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妈妈乘她去上学之际,服农药自杀身亡。

从此,她就成了孤儿,爸爸、妈妈、哥哥的相继离世,她对世界产生了质疑:为什么他们会死得那么惨?哥哥才17岁,爸爸妈妈也才40岁,如果他们出生在城市,领着国家薪水,他们会死吗?不,肯定不会!可是如何才能跳农门呢?唯一的途径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明白了这些道理之后,她更加努力学习了。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重点中学——第一中学,如果上了这所中学,只要保持中上流的成绩,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是本一、本二或本三的问题。

然而真相远远不是她表面所看到的那样,那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真相。随着时光的流逝,她慢慢长大了,也越来越漂亮,她从高一开始就被学生评为第一校花,因此社会上很多小混混追求她、骚扰她,她每天放学都不敢走出校门,只能躲在宿舍里,和同学们在一起才有安全感,学校门口也有保安看门,一般的小混混是不敢进来的。

有一天,校长叫她去他办公室一下,她也没想什么,就去了,看见校长在办公室里和一个年青人说话,校长把那个年青人介绍给她:“小李同学,这位是红山煤矿公司的李总,和你是本家,他想认识你……”

李细妹生气了,没想到一校长竟然当起了媒婆,她说:“对不起,我不想认识任何人,我只想好好学习!”说罢,她说要走,李总大声对她说:“小李同学,请留步,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你爸爸和哥哥生前留下一些东西给我,叫我交给你,不知道对你有没用?”

李细妹一听,停下了脚步,她知道李总是副县长的儿子,才25岁,当年也是跟吴三虎和刘彪一起混的,她在刘彪的煤场见过他,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已经长成小帅哥了。

李总见她停下来,示意校长出去,李细妹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应该不敢对她非礼,她想知道爸爸和哥哥生前留下什么东西给他。

“我爸爸留下什么东西给你?”

“对不起,我是骗你的,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和你说话的机会……你别生气,你爸爸和哥哥不是死于巷道塌方,而是……”

“是什么?”

“现在不方便说,改天有空我再约你细谈好吗?”

“我才不上你的当!”她说完就想走。

“你太不孝了,连父亲和哥哥死亡的真相你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把你爸爸和哥哥的棉袄撕开就埋葬了呢?真相就在他们的棉袄底下……这事是我偷听到的,只有我知道,现在我和他们翻脸了,我想把真相告诉你。”

李细妹觉得爸爸和哥哥死真的有问题,她想起来了:当时妈妈要帮爸爸和哥哥穿寿衣时,村主任劝她别浪费钱,反正人死了,你给他们穿金缕衣也没意义,妈妈听从了村主任的话,匆匆埋葬了爸爸和哥哥。她望着李经理问:“真相需要什么条件?”

“没条件,我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我父亲是副县长,我是红山煤矿公司的总经理,资产上千万,这是每个女孩梦寐以求的好事。”

“对不起,我要读书,不想谈朋友。”她明白豪门深似海之理。

“那就等大学毕业,我再把真相告诉你。”说罢,他掏出名片递给她,“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然后走出办公室。

李细妹挚爱爸爸和哥哥,李总所说的把她一切都打乱了,经过半个月的煎熬,她终于拔通了李总的电话。

李总约她在县城最豪华的饭店吃饭,饭吃过一半时,李经理看她已经半醉了,便对她说:“其实你爸爸和你哥哥不是被巷道塌方压死,是被吴三虎和刘彪活活打死的,吴三虎和刘彪因为煤场经常死人,已经赔得没本钱了,刘彪和吴三虎把你爸爸和你哥哥的肝脏、肾脏、心脏取走卖给器官贩子,然后把尸体扔进巷道,用炸药把巷道炸塌,造成你爸爸和哥哥事故死亡的假象。”

李细妹一听,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浑身在颤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为爸爸和哥哥要报仇雪恨!

后来,她失去意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宾馆的床上……她明白为了爸爸和哥哥的死亡真相付出了什么。她跪在宾馆的地毯上大叫:“苍天啊,你为什么总要捉弄我们一家人?我有什么对不起你?”

她并不恨李总,李总把电话打到她住的房间,跟她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如果你愿意我会娶你的,我知道乘人之危不是君子风度,但我真的很爱你!”

她怎么可能嫁给他这种人呢?她什么都没说,也没骂他,只是一个劲地哭,他害怕她寻短见,放下电话,赶到宾馆,不停地安慰她哄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但是被她推开了,她叫他走,马上走,否则就从8楼跳下去。

他怕她真的跳楼,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依依不舍地走了,眼里满是爱意与关切,她的心软了,也许这就是命吧?用处女之身换来爸爸和哥哥的真相也不亏。

她打开信封,竟然是一万元人民币!

李细妹冷静下来,想想李总的话是不是真的?为了证实真假,她打电话给李总询问细节。

李总说: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同村的工友,爸爸和哥哥是不是和他们同时上班。她马上请假回家问爸爸的工友,工友们都说她爸爸和哥哥说家里有急事,要请了一天假,头天傍晚就离开煤场了,却不知为何他们天刚蒙蒙亮就去挖煤——这是吴三虎和刘彪给爸爸和哥哥下的圈套。

有这些证言,可以确认李总所说的千真万确,李总还说吴三虎了解她和妈妈是孤儿寡母,不需要花很多钱就可以搞掂,所以他们拿爸爸和哥哥下手……

仇恨的种子从此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一天天长成大树。

当年她考上了省艺术学院,学舞蹈专业,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在她读大学期间,李总告诉她:吴三虎因为和人争夺煤矿开采权被对方打死了。她听后欣喜若狂,跑到酒吧狂喝,庆祝仇人已经死了一个。她喃喃自语道:苍天啊,你终于开眼了!

毕业后,她没回武宁,她怕面对恶心的李总,另外,她得知刘彪还活着,活得很好。她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雪恨,但是想想自己是李家的独苗,她必须活着,为李家继一缕香火,因此,必须钻法律的空子,哪怕是被警方侦破,也不会被判死刑。于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跟踪和了解刘彪身上,所以她一直不找工作。

她去夜总会*,和不同的男人上床,为的是练就一身*,让男人欲仙欲死,蚀骨销魂,只有这样才能让刘彪死于她的石榴裙下……

8、审判遇阻

李细妹睁开眼睛,不再回首痛苦的往事,她看见唐东像婴儿般在熟睡,他的皮肤白皙细腻,像白玉般光滑洁白,高高的鼻梁像雕塑家雕刻出来一般精致……她原本可以和他这种极品男人结成伴侣,像王子和公主那样幸福地过一辈子,然而自己是被无数男人践踏过的女人,配不上他的爱,必须离开他!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启动电脑,打开文档,把自己的身世写下来,写了5000多字,然后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放在办公桌上,提起挎包站起来,准备离开,她依依不舍地环视着书房最后一眼,毅然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忽然看见唐东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书房门,眼睛正疑惑地望着她。她微微一怔,问:“亲爱的,你怎么醒了?”

“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偷偷离去?”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泪水不争气地奔涌而出,她很想冲上去,紧紧抱着他,对他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但是,她强忍着冲动,把桌子的三张留言拿起来交给他,然后走出去,他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胳膊,他的手非常有力,她使劲挣脱,可是徒劳无益。他一边看她的留言,一边加大力度箍紧她,生怕她瞬间会烟消云散。

随着他眼睛扫过留言,他从平静转为惊讶、疑惑、激动,看完之后,他问:“这一切都是真的的吗?”她很肯定地点点头。

她以为他会很失望,但他出奇地平静:“即使这一切是真的,我也爱你,你的灵魂是纯洁的,你的痛苦我能理解,我也是从乡下出来的,我也有过丧父之痛,我父亲是违反计划生育被乡干部追赶坠崖而死的,我当初也想报仇,但是时间冲淡了我的仇恨,毕竟我父母生了三个子女……亲爱的,以前我以为你是没有深刻内涵的女孩,现在我才知道你竟然如此沧桑如此丰富如此爱憎分明,我更爱你了……”

“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这辈子能遇上你,即是我的永恒,但我必须去承担我所犯下的错误,我要去自首,这样才能求个苟活,在狱中我会用回忆你来温暖我的一生,我会天天祈祷你遇见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

“不,你不能去自首……我马上打电话给宋……”他的手颤抖着去掏手机,然后拨出去:“喂,宋兄,请立即来我家,我有急事求你……”宋律师答应他15分钟后到。

宋律师到了,唐东把李细妹拉到沙发上,紧紧抱着她腰,生怕一放手她就会飞走。

唐东把情况向宋律师说明,宋律师是唐东的高中同学,唐东非常信任他,宋律师闭上眼,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陷入沉思。

一刻钟之后,宋律师睁开眼睛,说:“小李这个案子我有七成的胜算,因为刘彪已死,等于死无对证,警方不可能掌握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宋兄,为什么没有100%的把握?”

“七成的把握已经很高了,这还得小李的配合,才能完成。即使小李不构成谋杀罪,也应当承担*罪和见死不救罪,也就是不作为犯罪,最少得在监狱里呆上三年。”

“不,我们说好的要在今年年底结婚,我不能爽约!我要动用一切社会关系,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让小李不受牢狱之灾。”

“唐兄,别天真了,判刑是肯定免不了,如果能幸免谋杀罪已经谢天谢地了。你要冷静下来,面对检察院的起诉,这才是现实。”宋律师知道像唐东这种纯粹的人难免天真,甚至迂腐。

“如果没有100%的把握,我宁愿和小李流亡国外,我坚信我能养活小李!”

“唐兄,警方正在抓紧寻找小李谋杀刘彪的证据,在这期间,小李的一举一动肯定在警方的控制之下,1号重案组可不是吃素的,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怎么试?”

“用小李的身份证去订一张出境的机票。”

唐东拿出手机,拨通航空售票处的电话,以李细妹的身份订一张去泰国的机票,对方叫唐东把李细妹的身份证扫描好,传给她们。唐东拿出李细妹的身份证拍照,然后传给售票处,结果服务员打电话给唐东说:对不起,此人已经被警方禁止出境,唐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唐兄,不要急,虽然小李有谋杀刘彪的动机和一些所谓的证据,但是,只要小李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刘彪,而是纯粹是*易导致刘彪意外死亡,我想检察院和法官很难判小李谋杀罪成立,毕竟唐兄是社会名流,他们会考虑这个因素……小李,你记住了:绝对不能承认你认识刘彪,因为刘彪当时并没有参与你父亲和哥哥死亡赔偿的谈判。”

唐东殷切地望着李细妹,她点点头说:“我听宋大哥的,我也不想进监狱啊。”

一星期之后,李细妹被重案组正式逮捕,在审讯的过程中,李细妹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刘彪,他只是个有钱的嫖客,他的死亡纯属意外,她也替刘彪感到可惜,她愿意向刘彪的家属道歉。

重案组自从李细妹被宋律师保释之后,就派吴江和小克远赴山西武林县展开全面调查,掌握了李细妹的杀人动机,并从李总那里了解到她父亲和哥哥的死亡真相,武林县公安局还挖开她父亲和哥哥的坟墓,开棺验尸,证实两个死者确实是遭尖锤子打击,致使颅骨骨折而死,因为巷道塌方不可能造成那样的伤痕,所以,李细妹有重大杀人嫌疑。

重案组在夜来香成人用品商店的录像中找到李细妹购买伟哥的过程,有了这些证据,已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不管李细妹有没有口供,可以把案子提交检察院审核。

检察院于3013年10月9日向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起诉李细妹谋杀刘彪。检方出示了李细妹的杀人证据,说明了杀人动机,说她的犯罪证据确凿充分,犯罪事实清楚,请法庭给予重判。

宋律师提出了反驳:“控方指控李细妹的杀人证据并不充分,本人根据被告所说,她和刘彪是第一次开房,之前并不认识刘彪,刘彪之死纯属意外……”

“被告律师,在这点不必过多驳斥,证据已充分显示被告认识死者。”

“那是在被告11岁时见过死者一面,15年过去了,死者的身材胖了将近一半,面容也改变了许多,被告不可能认出死者,所以,被告的杀人动机并不成立。控方指证被告购买伟哥,这点可以承认,但被告说是刘彪叫她买的。退一万步说,*是两厢情愿的事,哪怕死者服用了伟哥,一个48岁的男人完全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性欲,请问古代皇帝皇宫三千美色,有哪个皇帝*猝死的?所以,死者刘彪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能把责任推到被告身上!”

控方和宋律师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地激辩着,关键点是在刘彪的主观意愿是否不受控制上,争论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法官宣布休庭再议。陪审团和法官经过商议之后,没有结果,法官只好宣布退庭,改日再审。

再审时,李细妹竟然当庭承认自己确实认识刘彪,并有预谋地跟踪刘彪,引诱他和自己开房,然后偷偷把伟哥放在咖啡里,在刘彪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服用,导致他*猝死,因为他从医生那里得知刘彪有心脏病,不能做过激的行动。

李细妹在看守所里反省多日,认为自己应当承担法律责任,她已为爸爸和哥哥报仇雪恨了,使命已经完成,没什么遗憾。对于唐东,她认为丑恶行为已经众所周知,她不想让唐东娶一个*的做妻子,从而影响他的声誉,所以,她决然在法庭上承认了罪行。

法官考虑到李细妹有认罪的主动性,刘彪猝死也有他的主观原因存在,最终判处李细妹15年有期徒刑。

唐东非常伤心、沮丧、颓废,他知道李细妹心里的想法,所以,他更加珍惜这伟大而高尚的爱情,但是,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宣判完之后,唐东跑到李细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亲爱的,我会等你出来,我会爱你到永远!”因为唐东身份特殊,法警没有把他劝开。

“不必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纯洁如雪地做你的新娘,与你相守一辈子……”她说完之后决然疾步走出去,只为了不让唐东看见她眼中的泪水,唐东望着她纤细优雅的背影发呆……

第七案 七楼坠落

1、不祥预感

2013年中秋过后,天气开始爽朗起来,天造建筑集团公司总裁周山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秋风扫过窗外的法国梧桐发出嗽嗽声,梧桐叶子已由翠绿转变为墨绿,有几张叶子黄了,忽然,一片叶子随风飘落,打几个旋儿,坠落到不远处的地上,又被风一拉一扯地吹到不可预知的角落。

天造是个不大不小的建筑公司,这公司是由周山在2003年创办的,十年过去了,公司慢慢壮大,目前资产大几千万,员工510人,但近年来生意并不好做,竞争激烈,尤其质量把关严苛,所以,周山总担心工程出问题,一旦出问题,法人代表面临着的不仅仅是破产,还有可能被判重刑,甚至死刑。

周山看一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人生日历,日历显示:2013年10月24日14点14分。他忽然怔了一下,这是一个不详的日子和时间,周山非常迷信日子的吉凶,简直到了每日一卦的地步,他抽屉里放着从普陀山带回来的木鱼和竹签,还有塔罗牌,口袋里随时放着一枚铜钱,在出门前,他经常用铜钱的正反面来决定出行时间。就像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一样迷信。

周山伸手想拉开右下方的抽屉,拿木鱼占卦,但是,不知是由于心急还是别的原因,桌子上的茶杯被他打翻了,茶杯从桌子掉落,“啪”一声砸在地上碎了,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周山又怔了一下,呆了一会儿,他打电话叫清洁工进来收拾碎玻璃。

24日14点14分加上早谢的梧桐叶以及砸碎的茶杯,让他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他把老板椅背调到45度,躺下陷入沉思,想了很久,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24中学的教学楼工程,这个工程是他的小舅子管理的,他舅子叫池阳,非常好赌,一天没赌就心痒得难受,就像他每日一卦一样,尽管他给舅子的月薪近万元,还有提成和奖金,废铁、废纸、废木材所卖的钱都归他,林林总总算起来,年收入最少30万以上。但还是不够他赌,因此常常做出偷工减料的事。

有一次,他偷偷卖掉10吨钢筋,被员工捅到周山那里,周山非常生气,准备解雇他,池阳竟然当着员工的面跪在周山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别解雇,要不他就会饿死。池阳的老婆和周山的老婆都为他求情,最后,池阳写下了保证书,周山只好继续留用他,周山说如果他再犯这种错误,会向法院起诉他,到时别怪他六亲不认!

周山拿起座机,按下免提键,拨通秘书的电话:“小杨,你陪我去一趟24中工地。”

“周总,现在就要去吗?外面的暑气还消散呢,要不,傍晚再去吧?”杨秘书的声音圆润甜美。

周山知道她不是推诿,而是体贴他,毕竟他已经53岁了,身体也不是特别强壮,肾脏和肝脏都有毛病,常年吃补肾养肝的中药,这是所有在商场混迹者的通病。

“还是现在去吧,我想去看看工程进展如何了,你知道池阳的保证靠不住,好赌的人,就像吸毒一样,只要你给他钱,叫他认你作爹都行。”

“好的,我去开车,等车里的温度下降之后您再出来吧。”

杨秘书对他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他忽然有点感动,以前杨秘书也是这样对他的,为什么从来没有感动过呢?难道……?

一刻钟之后,周山走出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秀丽公园内,是一栋单独的三层小楼,掩藏在郁郁葱葱的花木之中,非常舒适,他走过鹅卵石铺成的甬道,看见杨秘书放下玻璃窗,露出迷人的微笑,在向他招手。

他坐到副驾驶位上,杨秘书看他一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关切地问:“周总,您怎么了?神色有点不对……”

“没什么,走吧。”周山不愿意把不祥的预感说出来,那会惹人笑话。

杨秘书没说什么,启动车子向郊区驶去。第24中学位于15公里外的南郊,路上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

杨秘书直接把车开进工地,因为事先没有打电话给池阳,所以,没有人来迎接,周山下车之后,听见附近的一个工蓬里闹哄哄的,走近一看,原来池阳和闲杂人员在玩斗牛,池阳做庄,五六个人围着折叠桌下钱,有个人看见周山,赶紧用手臂捅了一下池阳,池阳一看到周山,赶紧把桌子上一沓钱收起,小跑出来,对周山说:“姐夫,您怎么也先打电话啊,好让我去接您。”

周山看见池阳的表情好像做什么亏心事,以前池阳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他点头哈腰,这加重了周山对他的疑心。

池阳和杨秘书陪着周山在工地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材料堆放得有些凌乱,工地里的垃圾到处扔,污水横流,在烈日下散发着恶臭,这是没办法的,因为地下排污管道还没铺设。

正是下午三点半,周山看见脚手架上七八个工人正在七楼的左边砌砖,这座是24中的实验楼,共7层,楼宇的水泥框架早已倒好,只等砌砖完毕,就可以封顶了。

周山发现几个工人干活不卖力,好像很不情愿似的,周山年青时也是泥水工,干活卖不卖力,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有次周山听一个负责监工的副总说:池阳有故意拖欠工人工资之嫌。周山问池阳和财务,都说没这事,是别有用心的人污蔑他。这位财务是他朋友的妹妹,他相信财务说的话是真的。

周山凡事喜欢刨根问底,他叫池阳在下面等,他要上七楼和工人谈谈。池阳讶异地说:“姐夫,这大热天的,您身体又不好,爬到七楼可能气都喘不过来,还是别去了吧?”

周山更加相信有问题:“我还没老到爬不上七楼,你放心,我爬给你看。”

池阳想了想说:“您又不让我陪您一起去,好让我扶您一把,这样吧,我叫工头阿六陪您去,他力气大,您走不动时可以扶您一把。”

周山点点头,让阿六开路,阿六像受宠的妃子,屁颠屁颠地引领周山一路走去。杨秘书要跟周山去,周山叫她好好在下面歇息,她不听,说整天坐办公室,没锻炼过,身体快弱不禁风了。

于是她跟在周山后面,慢慢向七楼爬去,池阳仰着脖子看周山一步步往上爬……姐夫今天怎么了?他以前很少亲自去看工人砌砖的,难道他对自己起疑心吗?要不,怎么不让他一起去呢?

周山一口气爬到七楼,中间没有歇息,周山走到七楼脚手架的三分之一处,此处脚手板应该断了,被一块宽大的松木代替,一般情况下,脚手板的木板规格都是相同的。

阿六走过松木脚手板,边走边回头看周山,周山跟在阿六后面,前后差3米左右,当周山走到松木板中间时,突然“叭”的一声,松木板断了,周山身子失去平衡,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一下,身子从脚手架边掉下去……

池阳一直在注视着周山,看见周山从脚手架上像一只大鸟掉下来,瞬间落在他的脚下,发出一声巨响,周山的头先着地,尽管他戴着头盔,但是周山的头盔被撞得四分五裂,从周山的脑袋中喷溅出一道彩虹般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喷射池阳一脸,池阳惊叫一声,脑子一片空白:完了……

2、疑惑暗生

七楼上所有人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叫着往下跑,附近的工人迅速围过来,池阳的眼睛被周山的鲜血蒙住了,一边擦拭眼睛,一边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快救救我姐夫啊——”

杨秘书在周山坠地五秒钟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拨打120急救电话,然后随着几个工人往下跑,跑到事发现场时,她看见周山流血满面的头枕在池阳的手臂上,池阳的左手在用力地掐着周山的人中,边摇着周山的头边叫道:“姐夫,姐夫,你醒醒,你醒醒啊。”但任凭他千呼万唤,周山没有任何反应。

杨秘书感觉到周山凶多吉少,如果公司没有了周山,几个副总相互争斗可能会使公司垮掉,这是杨秘书最不愿意看到的,她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打电话询问120救护车到哪里了?服务员叫她耐心等待,几分钟就到,但她依然跺脚骂车子怎么那么慢。杨秘书极少骂人,此时此刻她把能想到的脏话都骂出来。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医生快速询问一下情况,马上阻止池阳对周山的摇晃,说脑部受伤的人绝对不能摇晃。护士拿来一个枕头,让周山枕着,平躺在地上,医生撑开周山的眼皮,看周山的瞳孔已经扩散了,血压和心跳都已经没有了,便问:“谁是伤者家属?”

“我是!”池阳和杨秘书异口同声道。池阳狠狠剜杨秘书一眼,杨秘书才意识到急中出错,顿时羞红满面。

“伤者严重颅脑损伤,已经……”

医生还没说完,池阳一把抓过医生的衣领,差点把医生提起来:“你他妈的少废话,马上给我抢救,救活我姐夫,我奖励你100万!”

医生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知道不能说真话,否则可能招来一顿毒打,于是给周山打杜冷丁,然后吩咐两个男护士把周山放到担架上,抬上车厢,向省第二人民医院奔而去。

片刻之后到了医院,把周山送进了抢救室,池阳这才打电话给他姐姐池丽,把情况说了一遍。

经过一小时左右的抢救,开颅的主刀医生走出来对池阳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池阳一听,二话没说,就给主刀医生一耳光,医生的眼镜被打落在地,完全看不见东西,池阳还不住手,想踢医生,但被众人拉住。

这时110出警民警刚好赶到医院,看到池阳打人的一幕,池阳被两个民警强行带到封闭的办公室看守着。

周山的妻子赶到了,儿子正在北市执行任务,也在回家的途中,周山的儿子叫周挺,是江南区流角街道派出所的干警,他赶到医院时,已经傍晚6点了,看着爸爸躺在太平间里,头发被剃光,头颅裂开一条缝,满脸是血……他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周山的头痛哭流涕,他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早上他去北市执行任务时,周山还和他开玩笑说:儿子,听说北市的女孩温柔又漂亮,别忘了带个回来当媳妇哦。周挺向周山行一个标准的军礼说:保证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周山看着周挺阳光、帅气、幽默,舒心地笑了。没想到父亲的那个微笑竟然是永诀的笑容……

因为天气还比较炎热,池丽想早点把周山拉去火化,问周挺是否同意?周挺沉思一会儿,觉得不妥,他想弄清楚父亲怎么会意外从七楼跌落的,父亲17岁就跟人学当泥水匠,整整在脚手架上来来去去跑了10年,身手非常敏捷,对脚手架上的危险也有深刻的认识,怎么可能会坠楼呢?如果有人在父亲的饮料中下了致幻剂或者麻醉剂,致使父亲坠楼而亡呢?父亲家大业大,竞争对手又多,想他早死的大有人在。

周挺说:“妈妈,我想把父亲交给法医解剖,看看父亲的死有没疑点。”

“你这孩子当警察当傻了吧?那么多人看见你父亲因为脚手板断裂而坠楼,怎么可能有疑点呢?”池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解剖一下好让我放心,要不,我一辈子都会做噩梦。”

“儿子啊,你这样做是让你父亲死无完尸,是大不孝!”池丽的脸上泛起一丝愠色。

“找到真相才是对爸爸最好的孝敬。”周挺把脸别向一边,不想看池丽。

池丽明白周挺和他爸爸的性格一样倔强,想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本来周山想让周挺上财经学院,毕业后让周挺帮他管理公司,但周挺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警察,他背着爸妈报考了警察学院,结果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省警校,同样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顺利被江南公安分局聘用,如今工作已经5年了,凭自己的努力,从实习警员晋升到干警。周挺放下宝马、空调、别墅不享受,要到基层派出所去吃苦,可见他是个有个性的人。池丽知道拗不过周挺,同意把周山的尸体拉到殡仪馆冰冻起来。

在周挺的斡旋下,周山的尸体被江南分局刑警队的医生解剖,结果证明:周山的体内没有任何毒物和麻醉剂,更没有什么重病。这种结果完全出乎周挺的意料。他问过法医好几次,法医有些不耐烦了:“你若不信我的技术,可以把你父亲交给市局法医重新签定。”

周挺这才感到自己有些过分,法医看到他有些尴尬,拍拍周挺的肩膀安慰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每个儿子对父亲意外早逝都不愿意接受,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科学,如果连毒物和麻醉剂都检查不出来,我的饭碗早就摔破了。”

周挺开着父亲的车,去24中工地,他想亲自去观察一下那里的环境,虽然他不是正宗的刑警,没破案的经验,但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还是看得出来。

工地近30亩宽,都被围墙围着,有南北两个大门,与其说大门,不如说缺口更准确,周挺走南门,原来有个老大爷看门,此时不知去哪儿了,周挺把车开进周山坠落的楼下,刚刚把车停好,池阳就跑出工蓬,见周挺下车,赶紧跑上前去对周挺说:“小挺儿,工地的事不用你操心,有舅舅在,什么事都能搞定!”

“我不是来插手工程建筑,是来看现场的。”周挺不喜欢池阳,有一次池阳聚赌被抓,打了好几个电话求周挺为他说情,周挺只好硬着头皮向所长求情,结果池阳第一个被放出来。

周挺叫池阳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遍,池阳很夸张地表述着,周挺认真地听完,走到父亲的坠落点,地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周挺看一眼就把眼睛闭上,从眼眶中涌出一泓热泪。

池阳带周挺上七楼的起落点,周挺看着周边的环境问:“舅舅,为什么你们的脚手架外侧没有防护网?”

“公司这一年亏空了不少钱,为了省钱,所以就没有严格按照脚手架的标准去搭,说白了,不是专业公司搭建的。这事你爸爸也是同意的。”

“我爸爸是怎么坠落的?在哪里坠落?”

“不是说过好几遍了吗?”

“你再说一遍吧。”

池阳指着那块断裂的松木脚手板说:“就是从这里坠落的,这块松木板就是罪魁祸首。”

周挺仔细检查了那块断裂的脚手板,觉得有些不对:“舅舅,为什么这块松木板比其它的脚手板大三四倍?”

“哦,是这样的:原来是由7块15厘米宽的脚手板铺成的,但是因为工人放置砖块时集中放在外边的4块脚手板上,脚手板承受不了重压,断了3块,所以就换成这块宽大的松木板,代替原来那3块脚手板。

“这块松木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从6楼里拿来的,是一块模板。”

脚手板下还安装有安全网,安全网是用铁筛制成的,防止脚手板断裂时不至于使人坠落。周挺蹲下身子,查看安全网,发觉安全网已经锈迹斑斑,形同虚设,根本承受不了脚手板断裂后的重压,也就是说起不到任何安全作用。

周挺又查看别处的安全网,同样已经严重锈蚀。这是公司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从而忽略了生产安全。周挺觉得安全网应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块松木板。

“舅舅,为什么这块松木板可以承受工人和几百斤砖块的重压,却承受不了我爸爸的体重呢?”

“哦,这块松木板是前天刚放上去的,所以它没有承受过砖块的重量,因为你爸爸的体重超过了正常人,所以才导致它断裂。你爸爸应该有100公斤吧?”

“没有,只有91公斤。”

周挺在周围转了一圈才下楼,回到家里后,他仍然觉得哪里出问题,可惜自己不是刑警,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想起了市刑警队的1号重案组。

3、怀疑升高

周挺来到市局找江一明,他和江一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周挺还是个实习民警,没有正式成为警察,江一明受他们所长邀请,来派出所指导工作,全所民警站在门口迎接江一明,也许因为周挺长得特别高大帅气,所以,江一明问了他姓名和出身的警校,原来他们是校友,嘴巴很甜的周挺就叫江一明师哥,在周挺的心目中江一明是英雄神探,对他十分敬佩。

他后来没再见过江一明,彼此的工作忙是主要原因,更关键的是江一明不喜欢抛头露面,周挺梦寐以求想成为江一明那样的神探,常寻思着找机会向江一明学习,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与江一明见面。

周挺找到江一明的办公室,门关着,他停下脚步特意整理好*,然后才轻轻叩门。

“请进。”

里面传来江一明的声音,周挺推开门,走进去,江一明抬头一看说:“周挺,你好。”

“江队,您好!您好!”江一明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周挺没想到他的记忆那么好,所有顾虑都烟消云散,他上前和江一明拥抱,这拥抱是下意识的,就像粉丝崇拜偶像一样。

江一明招呼周挺坐下,给周挺端来纯净水,看见周挺神色凝重,知道他可能有什么要事,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周挺。

周挺把他父亲意外死亡的事说了一遍,说得很详细,江一明在认真听着,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在分析着周挺每一句话的含义。

半个小时过去了,周挺把话说完了,眼眶里漾出泪水,他说:“江队,我觉得我爸爸出意外是人为的,您怎么看?”

“按照你所说的,人为可能性极小,因为没有证据来支撑你的观点。”

“可是第六感告诉我这不是意外。”

“办案是不能凭直觉的,当然,有时直觉也会告诉我们事情真假。”

“我想请江队派人到现场去看看,好让我放心,否则我一辈子都有个心结。”周挺想叫江一明陪他一起去,但是觉得不妥,于是改口了。

“这样吧,我正好有空,我陪你走一趟,派大队人马出动不符合程序,我们便衣前往,万一有问题,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周挺很感动,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江一明行个利落响亮的军礼:“我代表我父亲向江队致敬!”

江一明摆摆手说:“找出真相是我们的天职。”

他俩来到周山的死亡现场,江一明在坠落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周挺说:“坠落点符合意外事故的特征。”

这点周挺也同意,他读过刑侦学,自然坠落和被人推下的坠落点是有差别的。

周挺和江一明来到七楼的坠落起始点查看,周挺一看,微微吃惊:不知什么时候那块松木板已被人拿走了。周挺打电话给池阳,问他在哪里?池阳说在大通街办事。大通街离工地很近,周挺叫池阳立即赶回工地。

一会儿,池阳开着皮卡车回到工地,周挺挥手示意他上来,池阳点点头,向七楼爬行。池阳气喘吁吁地来到周挺身边问:“小挺儿,什么事这么急啊?”

“那块断裂的松木板哪去了?我不是交待你不要动现场的任何东西吗?”周挺很生气。

“不是啦,刘副总说要赶紧封顶,否则公司要面临违约罚款,叫我们把脚手板重新搭好,立即开工,所以,我就叫人把那块该死的松木板搬走,再说,老放在这里也不吉祥,工人一看到松木板就胆颤心惊,不敢上楼开工。”

江一明问:“那块松木板被哪个工人搬走?搬到哪去了?”

池阳看见一个陌生人问他,回答说:“你是哪路的?管我们的家事干吗?”池阳以前在街上跟一帮小混混在一起混,养成了骄横的习惯。

周挺瞟池阳一眼:“这是我的领导,他是来观察现场的,舅舅不得无礼!”

池阳一听,才知道对方不好惹,他已不知被警方抓过多少次了,得罪警察的后果很严重。于是说:“对不起,领导,是我叫阿六搬走的。”

“你去把阿六叫来,我有话问他。”

池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阿六,问他那块松木板搬哪去了?阿六说被他扔到附近的护城河里了。

江一明叫池阳把阿六叫来,一起去护城河看看,阿六在工蓬里打牌,他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牌走出来,和江一明、周挺、池阳一起上车,向护城河驶去。

片刻,他们就到了护城河,阿六站在河堤上,指着河岸说:“那两块板就是从这里扔下去的。”

“为什么要把松木板扔进河里?”

“是池大哥叫我把松木板处理掉的,因为这块板不吉利,本来我想把松木板烧掉,可是怕被城管看见,说我污染空气,我就把松木板装上车,拉到河边扔掉,让霉运随水流走,让晦气一去不回。”

为什么刘副总和池阳都急于把这块松木板处理掉呢?刘副总和池阳的理由是充分的,虽然进入高科技时代,但还有不少市民忌讳不吉之物。

江一明问:“阿六,你什么时候把松木板扔进河里?”

“今天早上九点半左右。”

“你能确定?”

“可以,当时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手表。”

江一明叫池阳和阿六先回去,交待他俩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要追究法律责任,他俩连忙点头。

等他俩走远之后,江一明目测一下水流速度,然后用手机里的计算器计算一会儿,对池阳说:“那块松木板应该在15公里外的海湾入口处。”

周挺点点头,开车一路寻找,但是公路和护城河不并行,江一明叫周挺把车开到东江大桥上去守株待兔。

到东江大桥之后,他们把车停在大桥中间,下车站在桥栏杆边观察,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那块松木板,周挺眼睛都看酸了,有些着急,他想起父亲的车里有一架佳能单反相机,相机安装有100cmg到300cm变焦镜头,正好可以拿来当望远镜。

周挺打开车门,拿出相机,对着江面进行变焦,不久,镜头中出现一个漂浮物,向东江大桥缓缓漂来,周挺把镜头焦距调到顶,看到那是一块木板,和那块松木板形状很相似,不过,因为离得太远,还无法确定。周挺把相机交给江一明看,江一明看完之后,笑着点点头,周挺心里的石头才放下。

周挺雇了一艘小渔船,在江中拦截漂浮物,等它慢慢漂到眼前,才看清正是他们想要的那块松木板,但是只有半截,另外的半截不知哪去了,周挺打电话给在桥上等候江一明,问他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寻找另半截?

江一明说天就要黑了,先把这半截打捞上来再说。

周挺把半截松木板从浑浊的江水中拉到船上,把钱付给渔民,然后杠着水淋淋的木板走上岸,木板长不到两米,刚好可以勉强斜着放进车厢里,被他们带回刑警队,江一明叫周挺把木板杠到实验室,等待技术员进行检测。

第二天,化验员李芳把化验报告放在江一明的办公桌上,报告显示松木板的断裂处含有大量的a-氰基丙烯酸乙酯,a-氰基丙烯酸乙酯是502胶水的主要成分。江一明看完报告后,眉头一皱,周挺的直觉真的很准,这极可能是一桩谋杀案!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有人弄断了松木板,然后用502胶水把松木板胶好,放到地七楼的脚手架上,只等周山落入陷阱,否则松木板的断裂处不可能有502胶,凶手太高明了,差点瞒天过海。幸好周挺的直觉灵敏,否则周山的沉冤永远无法洗清……周挺这小子真是个当刑警的料,可以考虑把他调到重案组来,敏锐的直觉是当刑警可贵的素质,不是每个刑警都拥有这种天赋。

4、重返现场

江一明召集重案组成员开会,简单扼要地把周山意外死亡和松木板上检测出502胶的情况说了一下,众人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这是一桩谋杀案,因此,江一明宣布正式立案。

江一明把立案消息告诉周挺,周挺在电话哽咽着说:“谢谢!”然后陷入沉默,江一明知道他的心情沉重,对他安慰了一番,然后挂断电话。

刚刚挂断不久,周挺又把电话打过来:“江队,我有个请求,不知是否适当?”

“请说吧,咱们又不是外人。”

“我请求协助重案组调查……”

“哦,这不行,涉案亲属不得参与侦察,这规定你是明白的。”江一明办了这么多案子,深知若有亲友参与对侦查是不利的,就像上次罗进参与欧*之案的调查一样,往往弄巧成拙,原则问题江一明一向很坚定。

“我……我真的很想跟江队学东西……”周挺也不知说什么好。

江一明理解他的心情,安慰他说:“以后有机会的,你如果不怕吃苦,下个案子我让你当外围侦察员。”

“谢谢江队重用!”

吴江和小克带着那半截松木板,来到24中工地的七楼,池阳带他俩到堆放模板的地方,指着一堆模板说:“两位警官,松木板是从这堆模板中随意取来的。”

吴江把半截松木板和模板放在一起进行对比,松木板的颜色和模板的颜色有所差别,模板为灰色,松木板为淡黄色,从中可以判断出松木板比模板新,松木板上附着的水泥比模板上的水泥少很多,松木板上附着的水泥不均匀,像刻意刷上去的,松木板的规格比模板宽了20公分,显然这是凶手从别处拿来放在模板堆上的,这个把松木板放在模板堆上的人,就是疑凶。

松木板还有一个特征:断裂处的节疤特别多,节疤是松木板承受压力的最薄弱环节,所以,很容易断裂,凶手选择这样的木板,是精心策划的。

小克对模板堆周围进行拍照,吴江则提取足迹,足迹混乱又多,将近30种,这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提取的足迹没有太大意义,但工作必须做到位,细致、耐心、认真是勘查现场必须具备的品质。

经过一下午的勘查,他们终于收工了,在此提取到烟蒂、头发、足迹、唾液、指纹等物证。

吴江吩咐池阳把当时安放松木板的工人叫来,池阳打了一通电话,工人很快就来到七楼,吴江看他一眼: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民工,40多岁,脸上刻着很深的皱纹,黑得像非洲人,看上去憨厚、沧桑、坚毅。

“你叫什么名字?”

“俺姓王,叫王树立。”

“当时是你把这块松木板安放在脚手架当脚手板是吗?”

“嗯。”

“是谁叫你这样做的?”

“是池经理。”

“当时你为什么不拿其它的模板,而要拿这块有节疤的松木板呢?”

“俺看松木板比其它模板宽,又比较新,结实耐用,就拿它了。”

“可是这块松木板有很多结疤,很容易断裂,这个你没想过吗?”吴江用锐利的眼光看着他。

“俺没想那么多……都怪俺,都怪俺,要不周总也不会坠楼,俺有罪,你们抓俺去坐牢吧。”他低下头,不敢看吴江。

吴江明白他不像是凶手,这个凶手有着慎密的思维、智慧的头脑、从容的言行,并且能掌控大局,“你知道是谁把这块松木板放在模板堆上吗?”

“俺不知道……”

吴江想:要让周山踩断这块松木板,但不能让别人踩断,说明凶手深知这块松木板承受不了周山91公斤的体重,但是,这要经过几十次甚至上百试验,否则会将他人误杀,反而偷鸡不着蚀把米。既然这样,那么他肯定要买很多有节疤的松木板,然后拉回家进行试验。

那么,这个凶手应该是独居的,住在一、二楼的可能比较大,因为住在高层不好搬运松木板,有被人目击的风险。

吴江问池阳工地有没安装监控器?池阳说只有两个大门有监控器。吴江把一个月来的监控硬盘带回刑警队,吩咐外围组的同事帮忙查看,有没可疑的人。吴江对在监控录像中找到嫌疑人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对手犯罪智商超高,即使往工地里搬运松木板,也不可能从两个大门经过,大门不仅有监控器,还有3个保安24小时看守。24中工地近30亩,围墙好几百米长,又不高,可以从任何一处进入工地。

有一点让吴江疑惑:池阳说周山极少数上脚手架上看工人干活,作为公司总裁,无需做到事无巨细,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上七楼看工人砌砖呢?吴江是无神论者,不相信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邪说。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吴江、小克和吕莹莹来到天造公司总部找杨秘书,杨秘书见到他们后,虽然热情有加,但心不在焉,仿佛还沉浸于周山死亡的伤感情绪中。

双方坐下之后,吴江问:“杨秘书,你是周山的贴身秘书,很多周山的情况你最了解,平常周山会上脚手架看工人砌砖吗?”

“极少,我来公司8年了,只在去年夏天看见周总上过一次脚手架,当然,我不是他的影子,不可能随时跟着他,不知周总其它次视察是否会上脚手架。”杨秘书托了一下眼镜,她的皮肤洁白光滑,鼻梁高挺,像个瓷美人。

“你知道当时周山为什么要上七楼吗?”

“周总没有说,但我看见周总站在地下望着七楼上的工人砌砖时,眉头略微皱了下,然后想一会儿,才对池阳说要上七楼看看,而且不让池阳跟去,我想可能与池阳有关……还有一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周总可能对工人干活不满意,所以才想上去跟工人谈谈,因为我们是按天付酬,一天200元。”

“有问题周山为什么不找池阳谈呢?”

“周总可能认为工人干活不卖力是因为池阳,以前池阳有拖欠工人工资的嫌疑,你们也知道,现在招工很不容易,特别泥水工。”杨秘书说完,起身为他俩的水杯加水。

“杨秘书,你们的刘副总和周总关系怎么样?”

“还可能吧,我没发觉他俩之间有尖锐的矛盾,当然啦,在做重大决策时刘副总和周总产生分歧是难免的。”

“你们为什么那么急于开工?毕竟周山还尸骨未寒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和24中签的合同注明工程完成时间,如果超过半个月就算违约,是要罚款的。”

“可以把合同交给我们看看吗?”

“合同原来放在我保险柜里,昨天移交给刘副总了。”

“好吧,你打电话给刘副总,问他在哪里?如果在公司的话,我们过去跟谈谈。”

杨秘书从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把情况说明了。杨秘书挂断电话后,对吴江说:“刘副总就在办公室,他同意见你们。”

他们来到刘副总的办公室,刘副总认识吴江,对他们很热情,没有一丝悲伤残留在他脸上,吴江觉得他不符合人情。

问他为什么那么急于开工?他的说辞和杨秘书大同小异,吴江叫他把24中签订的合同拿出来让他看看。刘副总打开保险柜,从中拿出合同递给吴江看,合同一共12页,写得很详细。吴江叫刘副总直接把违约要罚款的那项找出来。

刘副总拿过合同,往下翻页,翻到9页,找到了第4条,上面写着各个工程项目的完成时间,以及拖延时间要罚款多少。吴江仔细地看着,看完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把合同还给刘副总,然后向刘副总告辞回警队。

吴江在车上沉思:到底谁是嫌疑人?如何才能找出侦查方向?想来想去觉得刘副总还有嫌疑,因为凶手非常熟悉周山的情况,如果不是身边人干的话,怎么知道他第二天会去工地?又怎么知道周山会上脚手架呢?

5、疑凶逃匿

什么原因诱使周山上脚手架?这是一个核心问题,只要找出这个问题,就事半功倍了。

调查松木板的来源也是个方向,木材市场有节疤的松木板并不多,因为商家极少会进有节疤的松木板,一般情况下,精明的商家进货时,都会把有节疤的松木挑出来,让产家自己处理,不过,也不一定都是这样,有些商家从产家那里进货时是无法一一核查,所以进的是统货。

调查分成两组,由江一明和小克去南门木材市场;吴江带吕莹莹去24中工地,江一明以前会安排小克和吕莹莹一组,因为他俩都是年青人,多一些接触机会,可能会日久生情,但每次不是小克不愿意,就是吕莹莹不愿意,因为他俩在一起时经常斗嘴,似乎不争个高下死不休。所以,江一明分组时,就把两个人岔开。

江一明和小克来到南门木材市场,市场非常大,占地一百多亩,有300多家商铺,是全市所有木材的集散地。小克一走进市场,头都大了,这一家一家走访下来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江一明看出小克的心思,对小克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也许我们运气好,很快就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小克自然不敢说什么,他从调到市局刑警队已经五年了,他深知当刑警刑侦技术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锲而不舍精神和永不言败的意志,日子久了自然水到渠成。

他俩走进一家名叫相思树的店铺里,老板以为他俩是顾客,上前和他俩打招呼,江一明掏出*,说是来查案的。老板更加热情了,把他们请进办公室,打开空调,亲自为他们泡茶,老板是个侦探迷,一看*上的*就知道江一明是什么级别。

“江队长,你们请喝茶。”

“谢谢……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些情况。”

“能协助你们办案是我的荣幸,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板表情有点夸张,好像很激动,虽然老板已年过40,不是容易激动的年龄。

“你们如何处理有节疤的松木板?”

“一般把它廉价处理掉。”

“有节疤的松木板多吗?”

“很多,几乎每块木板都有节疤,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如果不是有很大的节疤,顾客都会接受,不接受的只占1%,甚至更少。”

江一明从手机调出致死周山那块松木板的照片,递给老板看,老板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解。江一明说:“有这样节疤的松木板多吗?你们也是廉价处理掉吗?”

“极少,如果多的话,我们会把节疤木板退还给产家。”

“市场里有没有专门卖节疤木板的商店?”

老板想了一会儿说:“哦,有一家商店专门收购这种木板,老板把有节疤的木板收购回去之后,把节疤锯掉,加工成大小长短不一的木板,再卖出去,从中得利,不过绝大多数商店都不做这种事,因为它麻烦又利薄,只有资金小的老板这样做,所以,我们都把节疤木板卖给这个老板。”

“没有直接卖给顾客的?”

“极少吧,我不是天天都在店铺里,不能确定,看店的伙计才清楚。”

江一明叫老板把他的伙计叫来,片刻,伙计进来了。伙计说他们店铺里的节疤木板都卖给陈记木材店。江一明问他陈记店在哪里?他说就在前面第三排3012号店。

江一明听了之后,和老板道别,来到3212号店,江一明说明来意,老板正在加工木板,知道他们是警察之后,放下手上的活,接受他们的询问。

陈老板说:极少有顾客会买有节疤的木板,绝大多数人都是来买加工好的木板,一个月多前吧?有个顾客来我店铺,要求收购节疤松木板。我觉得奇怪,他说他是个木匠,准备按照自己的设计制作一套家具。他问我节疤木板怎么卖?他一次要50块,叫我优惠一点。我把价钱提高了不少。他说这价钱差不多和正常木板一样。我看他是内行,就把价格降下,最后我们以每块40元成交。但是,他都挑宽大和节疤大的木板带走。

“他用什么交通工具运走木板?”

“一辆破旧的脚踏三轮车。”

“他什么时候来?能记住具体日期吗?”

“我们每笔交易都有记账,我是跟朋友合伙开的。”

“很好,把交易记录拿给我们看看。”

陈老板站起来,走到柜台边,拿出一本大笔记本,翻到当天的出货记录说:“是9月18号傍晚。”

江一明看小克一眼,眼里闪着兴奋之光,小克把记录本拿过来看了又看,觉得这应该是原始交易记录,没有更改的痕迹,因为整篇的笔迹都是相同的,有些嫌疑人为了证明不在犯罪现场,往往会偷偷更改交易时间。

他俩来到市场的大门口,看见左右两个电杆上都安装有监控器,于是来到市场管理部,找到经理,要求查看2013年9月18日下午的监控录像,经理不敢推诿,打电话给保安队长,带他俩去监控室查看录像。

因为陈老板提供的时间准确,所以他们直奔主题,很快就找出了那个时段出入市场大门的所有人。

果然,那个踏三轮车的嫌疑人出现在画面中:此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鸭舌帽,鼻梁是架着一付墨镜,因为当时的光线明亮,虽然嫌疑人做了伪装,但是可以判断出他的身材、衣着、鞋子和脸上的大致轮廓。

他俩看完之后,把那段录像复制到u盘上,带回刑警队。

吴江和吕莹莹回队了,他们询问了周山坠落前后在场的十几个人员,但没有查出什么问题。看到江一明和小克带回价值连城的录像,兴奋不已。

吕莹莹对录像进行截图,然后做了处理,嫌疑人的容貌更加清晰了。嫌疑人中等身材,脸型瘦长,皮肤黝黑,下巴很尖,嘴唇很厚,穿着伪劣的耐克T恤和灰色牛仔裤,年龄28到35岁之间,他蹬三轮车的脚非常有劲,像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者。他的左手戴着一串佛珠,像炭一般黑……有了这些特征就好办了。

下午,江一明被市局叫去开会,吴江和吕莹莹再次来到24中工地找池阳,把嫌疑人的截图交给他看,池阳看了一会儿说:“这人应该是宫小旺……他怎么了?”

“他现在在哪里?”

“他是我们的泥水工,当时他也在七楼砌砖,亲眼看见我姐夫坠楼,不过……”

“不过什么?”

“他前天辞工了,说我们的工地死人不吉利,弄不好还会死人。”

“他住哪里?带我们去看看他的住所。”

“我不知道,我们的工人要不住工蓬,要不就自己租房子住,他说他有老婆孩子不方便住工蓬,就住在外面。”

吴江意识到宫小旺已经逃匿了,想在短时间内抓住他不太可能,他俩把宫小旺的工友都叫来,一个个进行询问,但每人都说宫小旺比较孤癖,从来不带工友去他家,所以没有一个知道他的住所。

曾经有个工友跟他开玩笑说:小旺,怎么从来不见你媳妇和孩子来看你?你媳妇会不会跟别人有一腿?要不,怎么从来不关心你呢?宫小旺不恼也不怒,用微笑与沉默来回击工友的嘲讽。

宫小旺是能干大事的人,胸怀宽广,不屑与人争,这符合嫌疑人的特征。吴江和小克回队,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并不着急,他说抓获宫小旺是迟早的事,叫他俩放心。

6、抓捕归案

吴江和小克来到24中工地,把宫小旺辞职那天离开工地时的录像调出来,顺着他回去的路找监控录像,虽然这样做工作量比较大,但这是最快的捷径。吴江把自己的想法跟江一明说,江一明赞赏他的想法。问他要不要派更多的警力,协助他们。吴江说不要。

吴江和小克来到交通监控中心,用了一个上午,找到了辞职当天宫小旺的行车路线。原来宫小旺辞职之后,骑着单车从工地出发,经过五个十字路口和七个交叉路口,共10公里左右的路程,最后消失在杨家村,因为杨家村各个路口和个人的监控器,没有实行统一管理,想分头去查看录像需要好多天,吴江怕找到宫小旺的住所时,他已经逃走了,得想出一个更快捷的办法。

杨家村位于市西南方向,远离市中心,那里的房子有三分之一是破旧的平房,每个月的房租大概100到200元之间,住的都是农民工、垃圾工、无业游民等,地形复杂,安保条件差,治安非常乱,赌徒、站街女、吸毒者常常在此出没,是一个让治安民警头疼的地方。

必须争分夺秒地把宫小旺找出来,如果让他逃到境外的话,就很难找回了。他们迅速赶往杨家村,找到当地派出所民警,查询宫小旺的住处,户籍民警在暂住人登记系统里没有找到宫小旺,这是自然的,宫小旺不可能留把柄在派出所。

吴江把手机里宫小旺的截图调出来,用彩色激光打印机打印好,交给每个民警,叫他们两人一组,去查找宫小旺。为更大面积覆盖查找范围,所长安排由每个民警带头,协警和联防队员配合,分成20个组,逐家逐户走访。

杨家村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1300多户当地人,但外地人超过本地人,要在一万多人群中找出宫小旺,谈何容易?但他们很幸运,民警才出去搜查一会儿,所长就打电话给吴江,说其中一个联防队员认识宫小旺,并且知道他的住址。

吴江和小克赶去与所长会面,所长向吴江介绍认识宫小旺的联防队员。他叫王国林,是杨家村的,见过宫小旺两三次,说宫小旺住在大通巷102号。吴江叫王国林带路,向宫小旺的出租屋赶去。

王国林说102号是一间平房,有个小院子,占地100平方米左右,院子和屋子各占一半面积,屋子里有一个客厅和一个卧室,它和一排破旧的平房并列着,房子后面是小屿山,院子门是关着的。房子后面有个小门通向小屿山。

为了防止宫小旺从后门逃走,吴江安排小克和所长绕远路,悄悄摸到后门,小克到达目的地后发个信息给吴江,说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宫小旺后门是关着的,窗户也关上了,并拉上厚厚的窗帘,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吴江回信息,叫他们注意隐蔽和安全。

吴江和王国林像路人散步那样慢慢走近院子,走到院子门口时,吴江用手推了推大门,大门上锁了,吴江担心宫小旺有枪,他掏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把保险打开,示意王国林去叫门。

王国林会意,冲着院子喊道:“有人在家吗?我们村委会的,来登记暂住人口,我们见过几次面,一起喝过酒——开一下门好吗?”

是吴江交待他这么叫的,宫小旺的酒量特别好,自从宫小旺到24中工地干活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请工友喝廉价的白酒,经常把工友灌醉,好让工友们第二天干活有气无力,其实这是宫小旺的阴谋,因为只有让工友干活不卖力,才能让周山看出来,从而诱使周山上七楼的脚手架,然后使周山坠楼而亡,所有工友都被他利用了,宫小旺的心思很慎密!

王国林足足叫10分钟,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吴江想宫小旺不是逃跑了,就是躲在屋里不出声,毕竟他心中有鬼,而且反侦察能力很强。

吴江看看铁皮大门,又看看门锁,这是一把简易的暗锁,如果里面没有反锁的话,拿一张硬纸牌插入其中,就能打开。

吴江把手枪插入枪套,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往锁头和门框的缝隙间插进去,然后缓缓地把身份证推入,“咔嚓”一声,锁开了,吴江犹豫了一下:用这种方法进入民宅是违法的……但是,特殊情况必需特殊处理,他左手把门推开,右手迅速掏出手枪,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屋子还有一扇木门,吴江快速跑到门边,靠在墙边隐蔽好,伸手去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把门推开,举枪闪进屋里,极速瞄了一下,大厅没有人,也没有可藏身的柜子。

卧室的门也是虚掩着的,里面没有人,除了一张床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卧室的另一边是后门,为了不让小克听到声响破门而入,吴江迅速打开后门,小克一把枪倏地对着吴江,一看是吴江,小克大吃一惊:“吴哥,你开门怎么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宫小旺呢,差点把你给‘光荣’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心太急了。”吴江也吓出一身冷汗,执行特殊任务时,被自己人误伤或者误杀的事故偶有发生,因为警察也是人,也会紧张,他们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开枪是下意识的动作。

小克对吴江笑了笑,然后走到床边,把床垫掀开,想看床底下有没人,结果什么都没有。小克来到院子里,院子左边堆放着一大堆松木板,小克把松木板翻开查看,每块都有很大的节疤,旁边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河石,还有一把电子称和两大瓶502胶水,显然宫小旺是用电子称来石头的重量,然后从人抬脚的高度往松木板上砸下,试验哪块松木能承受85公斤以上的重压之后会断裂,这种试验要经过上百,而且时间比较长,否则会将他人误杀,宫小旺真是用心良苦。

吴江看到桌子上有一台旧电脑,他用摸了摸显示器,发现还是热的,电脑主机有一条线连着,一直向外延伸,然后在半中间分开,一条通向大门,一条通向后门,吴江顺着电线找去,在后门顶上有个监视器,大门顶上也有监视器,原来宫小旺是用这台电脑来监视有没可疑的人出现。

也就是说宫小旺是在他们到来之前逃跑了,那么,宫小旺肯定看见他们站在对面的街道上指着这里,像猎狗一样灵敏的宫小旺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所以立即从后门逃窜了。可是为什么宫小旺不在辞职之后就逃跑呢?难道他在等什么人吗?吴江发现衣柜里有女人的衣服和用品,难道他等妻子吗?

他们来到后门,因为昨天刚刚下一场大雨,在泥沙路上看到了许多清晰又新鲜的足迹,它的大小和形状符合宫小旺足迹,也就是说,宫小旺跑进了小屿山。他们沿着山路追赶宫小旺。吴江边小跑,边向所长了解小屿山的情况。

所长说小屿山面积两平方公里左右,它只有一条路横穿其中,它的出口在南门加油站,除非宫小旺不选择正常出口,否则只能从加油站出去。吴江判断宫小旺会选择正常出口,因为小屿山很小,一旦被警察包围,绝对没有逃生的机会。宫小旺不会傻到坐以待毙。

吴江打电话给江一明把情况说明,江一明打电话给南门派出所所长,叫他们分成几组,前往加油站等候宫小旺,一定要在宫小旺下山之前赶到那儿,嘱咐他们不能穿*,不能开警车,不聚在一起,最好是伪装成加油站的员工。所长说没问题,他们派出所离南门加油站只需五分钟车程。

江一明叫吕莹莹把宫小旺的照片发到南门派出所执行任务的民警手机,带着外围组成员,便衣开车前往南门加油站。

当江一明到那里时,宫小旺已经被派出所民警抓住了,双手被反铐着。这时吴江和小克也赶到了,和江一明一起把宫小旺带回刑警队。

宫小旺坐在审讯室的铁椅上坦然自若,没有任何惊恐之状,似乎还很自豪,有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看来他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这种嫌疑人不是很难审,就是很好审。果然,江一明一问,他就竹筒倒大豆般地把杀人计划、动机、过程详细地说出来,他像诗人吟诗一样,用饱含深情的语调说着……

7、家园破碎

宫小旺今年33岁, 1980年生于北市新山县半岭村,他从小就是个勇敢的孩子,10岁那年他和村长的儿子阿宝打赌:如果宫小旺敢在坟墓边睡一晚上,阿宝给他100元,宫小旺的妈妈是个病秧子,爸爸挣的钱被妈妈看病花去了一半,100元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宫小旺决定赚阿宝的钱。

他写一张纸条留给爸爸,叫他不要去找他,他天亮就回家。阿宝和一帮小朋友把宫小旺送到半山腰的坟墓边之后下山了,四五个小朋友用稻草搭一个棚子,守住路口,他们都相信宫小旺会因害怕而跑回来,但是,他们守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之后,才看见宫小旺从山腰上慢慢走下来,宫小旺不仅赢了阿宝的100元,还成为小朋友们心中的英雄。

从此,宫小旺代替了阿宝的地位,阿宝后悔不已,不是后悔输钱,而是后悔一呼百应的霸主地位被代替,不过,阿宝打心眼里佩服宫小旺,哪怕有人出1000元,叫他在坟墓边睡一晚上,他坚决不干。

宫小旺不仅得到这些,还受到爸妈和村民的疼爱,爸爸认为他是宫家最有出息的人,宫小旺在小朋友们的崇拜中长大,学习成绩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宫小旺很低调,从不炫耀自己的成绩,还处处帮助落后的同学补课,老师对他的德才极为佩服,最让老师佩服的是宫小旺非常正义,在他13岁那年,他离开家乡来到镇上的中学读书。

班上的同学分成镇上的和山村的两派,镇上的同学凭着是本地人,经常欺负山村来的同学,有次一个叫阳明的学霸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勒令一个女同学脱裤子给所有人看,女同学叫刘凤,她不肯屈从,阳明恼羞成怒,招呼几个同伙围上去,要强行脱刘凤的衣裤,刘凤哭喊着救命,但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就连老师也不敢对阳明进行处罚,因为他爸爸是镇党委书记。

宫小旺实在看不下去,跑上前去,竭力把阳明拉开,阳明一看是从乡下来的宫小旺,冲上来要打宫小旺,宫小旺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阳明以为宫小旺要动刀子,害怕了,示意同伙从背后偷袭宫小旺,宫小旺叫道:不要你们上来,我自己来。说着,把刀往大腿使劲一扎,刀身剌进大腿两寸多,鲜血喷溅而出,喷射到雪白的石灰墙上,然后流下,触目惊心……

宫小旺狂笑着:来吧,谁敢来,我就一刀捅进他的心脏,然后我自杀偿命!阳明和伙伴们都看呆了,从此再也不敢惹女同学,更不敢惹宫小旺,宫小旺受到同学们的拥戴,老师也极为欣赏他的正义、勇敢、智慧。

这种情况一起延续到他读高二那年。

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高二才上一个月,他妈妈就因为肝癌晚期去世了,他爸爸也得肾衰竭,宫小旺只有一个10岁的妹妹,他只得辍学,在医院里照顾爸爸,爸爸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之后,因为没钱,医生停止了治疗,宫小旺家本来就穷,妈妈看病已经花去了5万多元,这些钱都是亲朋好友借给他们的。

宫小旺为了帮爸爸筹集医疗费,挨家挨户去跪求,但得到的钱很少,不够半个月的透析费,爸爸在贫病中死去……那种无奈与悲伤刻骨铭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有真正痛过的人才知道。

为了还债和供妹妹上学,宫小旺辍学了,从此开始下地干活,傍晚收工回家时,他会站在山岗上,望着学校的方向,默默抽烟,默默流泪,一直到夜深人静才回家,他的痛苦无处可诉。

事情并不这么简单,接下来的日子里,有9个村民先后因为肝癌和肾炎死去,年龄都在40到60岁之间,半岭村只有502个村民,在短短的一年死了11个人,死亡比率太大,引起了村民的警醒,他们认为可能与水源有关,于是村主任从自来水中抽样带到防疫站去化验,结果证明水里的重金属严重超标,特别是砷、铅、汞超标5000倍到10000倍,这些重金属就是肝癌和肾炎的罪魁祸首。

五年前(1992),政府为了让农民快速致富,把天工化肥厂招商引资到镇上,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周山,他非常迷信风水,半岭村周边都是山,正好与他的名字暗合,所以,他看中了半岭村后面的一个山谷,山谷叫来鹭谷,每年春暖花开时,大成千上万的白鹭会飞到山谷栖息,场面极为壮观,因此被命名为来鹭谷。

当村主任把消息向村民公布之后,所有人把目标指向“天工化肥厂”, 天工化肥厂生产的都是化肥和农药,他们为了减少成本,没有对污水进行处理,直接排入山涧里,有毒的重金属渗入地表,然后渗到自来水池,村民因为长久饮用而中毒,可惜村民们都没有环保意识,只看到化肥厂招收村民上班领工资的好处,而没有预感到死神正悄悄地走近每个村民。

村主任带着村民到天工化肥厂计说法,周山见100多个村民冲他而来,觉得不妙,急令保安和他的助手把大门关上,村民见周山不肯见他们,拿着石块和土块往厂里扔,有的从围墙爬进去,周山怕控制不了局势,立即报警。

镇上的人派出所民警迅速赶来,想把村民驱散,但是,那些死了父母的青年不肯回家,甚至和民警发生了冲突,所长怕局势失控,迅速向局长报告,从县城调来一车武警赶到现场,镇党委书记和镇长都来了,镇长做村主任的工作,叫他把村民带回去了。镇长和所长当众承诺会对水源污染进行调查,如果化肥厂有责任的话,一定会让厂方负责赔偿,并令其搬迁。

有了两个领导的承诺,村长劝说村民回去,事情慢慢总会得到解决的。村民不想与政府对峙下去,只好抱着期待与愤懑的心情回家。

但镇政府并没有兑现承诺,村民经常到镇政府询问,都被镇长敷衍过去,一年后,镇长调走了,正义的村长在镇政府的操纵下,被一个从上海打工回家的青年人所代替,这个青年叫宫震,他是镇政府的应声虫,每次村民要去上访都被他和村委拦截。如果偷偷跑去上访,会被关进拘留所。

村民没有办法,只好结成联盟,晚上偷偷地把进出化肥厂的路给挖断,但是,带头挖路者被警方查出来,并且被判刑,让宫小旺非常愤怒,发誓非报杀父弑母之仇不可!

宫小旺不想像其他村民那样被关进拘留所,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又不能使自己身陷囹圄,因为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需要他照顾。

他经常爬到山顶上,久久凝望着家乡,原来是那么宁静美丽,现在却成为民怨沸腾谈虎色变的癌症村,每凝望一次家乡,心痛与仇恨就加深一层。

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高层对环境污染重视起来,2003年春天,周山悄悄把化肥转让给他人回省城了,宫小旺的计策落空了。

周山非常聪明,他意识到政府会下大力整顿污染严重的工厂,于是转行去开建筑公司。因为周山在半岭村已经赚得钵满盆满了,他把挣到的1000万投入了建筑公司上,并慢慢壮大起来。

宫小旺是个言必行、行必果之人,他供养妹妹上完大学之后,认为自己已经尽到责任了,没有什么包袱,必须去执行另一个使命:谋杀周山!他对原来的老村长说出自己的想法,老村长无比赞赏他的行为,临别的那天晚上,老村长独自在村头的小酒馆里为宫小旺摆酒壮行,老村长唱起从电影里学来的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一老一少相拥而泣,悲壮之情难以言喻。

2011年冬天,宫小旺来到长江市,了解到周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他就去工地打工,跟师傅学做水泥工,半年后,他的砌砖技术已到娴熟之境。这时他在工地里邂逅还出嫁的刘凤,刘凤无比惊喜,再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勇敢地向宫小旺表白。宫小旺拒绝了她,他深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理。刘凤偷偷地跟着他回家,在他的门口坐了一夜,第二天宫小旺开门时看见门边睡着刘凤,深深被她感动,终于接纳了她,于是俩人同居了。

三个月前,宫小旺顺利被应聘到天造建筑公司,在天造公司潜伏下来,伺机下手,那天终于等到机会,他教唆工友不要太卖力,只有让老总看见,公司才会给他们加薪,周山果然落入宫小旺的陷阱,从七楼坠落而亡……

在周山坠地的那一瞬间,宫小旺泪流满面,对着苍天默默地说: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们,我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宫小旺辞职后本想立即逃走,但是,因为刘凤工资没领到,叫他等她两天,他准备和刘凤逃到越南去,没有足够路费是不行的,因为宫小旺把所有工资都拿来请工友喝酒了,如果吴江和小克迟一天找到他,他和刘凤已在逃往边界的车上了。

8、法外开恩

2013年12月1日上午9点,市检察院就宫小旺谋杀周山一案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公诉。半岭村全村村民凑了五万元,聘请市光明律师事务所的头牌律师孙成当宫小旺的辩护人,孙成是市著名律师,不仅精通法律,还善于跟媒体与法官打交道,几乎每个法官在他巧舌如簧的辩护下都会稍稍偏移法律的尺度,他特别善于利用陪审员和观众的同情心,说到动情处,会热泪盈眶,仿佛不是在为被告辩护,而是为自己辩护。

宫小旺虽然值得同情,可毕竟证据齐全、谋划已久,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被判死刑或者死缓的可能极大,但半岭村的老村长和全体村民要求孙成说服法官判宫小旺有期徒刑,或者无期也可以,总之绝对不能判死刑或者死缓。

孙成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一桩案子,因为周山的势力很强大,他生前和市中高层领导交情很好,又是江南区优秀企业家,如果有某个领导在审判之前给法官施加压力,极有可能判宫小旺死刑,周山的社会力量比半岭村民强大得多,孙成本来不想接这个案子,但是,他看到了宫小旺的案卷之后,觉得宫小旺这个悲剧英雄是值得同情,于是答应老村长为宫小旺辩护。

庭审时,法庭的旁听席上坐满了听众,周挺和妈妈池丽以及天造公司的副总们坐在前面一排,等法官对宫小旺最严厉的判决。

当宫小旺被法警带到法庭时,所有人不敢相信一个平凡而卑微的农民工有那么深的心计,差一点骗过如雷贯耳的1号重案组,当然,他们不知道宫小旺各科的学习成绩都在前三甲,只要他肯学习,没什么办不到的,“知识就是力量”是他的座右铭。

宫小旺站在法庭上从容淡定,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认为人迟早有一死,生命再长也长不过时间,只要死得其所就好。

孙成利用眼神告诉他必须装着悔恨痛心的样子,这是孙成在探望宫小旺时交待他的话,只有这样才能博取法官的同情和死者家属的宽宥,如果毫无悔意,会惹怒周山的家属,法官也不可能法外开恩。

为了不为难孙成和辜负父老乡亲的厚望,宫小旺低下头,作出悔恨之状。

当庭审到一半时,法庭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从三辆大巴车上下来了150个人,有妇女、小孩、老人和青年人,有的妇女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他们全部都往法庭里冲,门外的几个法警根本拦不住他们,因为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加上他们手上都没有器械,法警不好强行阻拦。所以,150人全部挤进了法庭。

宫小旺看他们全是半岭村的男女老少,一下愣住了,他知道父老乡亲勇闯法庭是为了救他,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非常冷静,大声叫着老村长的名字,叫他们千万不能硬来,否则会罪上加罪,老村长有备而来,明白应该怎么做,他一下跪在地上,他旁边的刘凤也跪下,其他人全都跟着跪下,因此所有空间都挤满了人。

老村长大声喊道:“法官,请放小旺一条生路吧,他的父母都是被癌症夺走生命的。”

“放小旺一条生路吧。”

所有村民异口同声叫道,像古代山呼万岁的群臣,整个法庭被一片哀声淹没了。主审法官严宽当了20多年法官,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么多男女老少为犯人求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严宽了解宫小旺案子的来龙去脉,周山那种罔顾村民生死的做法极其败德和残忍,简直是草菅人命!但是,宫小旺剥夺他人性命也是违法的,以恶制恶的做法非常愚蠢,哪怕自己同情宫小旺和半岭村民,但法不容情,不能姑息,否则这社会不是乱了套吗?

严宽叫大家肃静,但是,没几个人听,有的孩子还在大声叫唤着,婴儿的哭啼声和旁听者的议论声搅和在一起,法庭像菜市场般嘈杂喧闹,严宽想报警,但转念一想:如果报警,警察和武警肯定会出面驱散村民,万一村民被激怒的话,与警察发生冲突,造成流血甚至死人事件,会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局,弄不好会被捅到中央去,如果被高层问责,肯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自己可能会当替罪羊。

严宽想了一会儿,宣布休庭商议,然后给市委林副书记打电话,林副书记接到严宽的电话后,叫他一定要从大局着想,尽量安抚村民,劝他们回去,只留下两个代表在法庭进行对话就行了,有些特殊案子应该从人性角度出发,酌情处理。

有林副书记的暗示,严宽稍稍放松了些。严宽来到休庭室,征求五个审判员和七个人民陪审员的意见,其中五个审判员和六个陪审员认为宫小旺杀人事件事出有因,并不极端残忍,应该给予轻判,只有一个陪审员说应该依法重判,保卫法律的尊严,严宽心里有了底,他和审判员以及陪审员们走出休庭室。

当他走出来看见另一边跪着周挺和池丽,严宽头一下大了,他以为周挺和池丽要给他压力,判宫小旺极刑……周山对他说:“我请求严庭长和各位陪审员法外开恩,轻判宫小旺,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迫不得已,我代表我爸爸向半岭村全村群众道歉,我爸爸为了个人利益,罔顾村民性命,致使11个村民因罹患癌症死亡,这是不应该的,我和妈妈继承了父亲的遗产,我们将按规定和程序对癌症死者进行赔偿,并计划投入资金净化半岭村的饮用水,彻底修复被爸爸破坏的生态环境。”

严宽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被害者家属竟然为凶手说情,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的,令他非常感动,有了周挺这一番话,他就不为难了。

严宽把老村长叫到休庭室,劝他把妇女、老人和未成年人都带出去,他们经过合议庭合议,会对宫小旺酌情轻判,为了法庭的肃穆和尊严,必须把闲杂人员带走。老村长激动地抓住严宽的手,哽咽着说:“谢谢庭长,谢谢庭长!”

老村长走出来,把大部分村民劝出去,叫他们在外面等,否则会影响法庭的工作。村民一一离开了法庭。

严宽回到审判长位,站起来说:宫小旺谋杀周山一案犯罪证据充分、犯罪事实清楚,但事出有因,并征得死者家属的谅解,经过合议庭合议,现在判决宫小旺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力三年……

当严宽宣读完判决书后,整个法庭顿时喧哗起来,有人非议,有人叫好,但叫好的声音众多,很快淹没了非议的声音。宫小旺、老村长和刘凤相拥而泣。

刘凤对宫小旺说:“老公,20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会等你出来,你在狱中好好服刑,还会减刑……”

“对不起,我不是你老公,你不要为杀人犯殉情。”

“不,你不是杀人犯,虽然我们没有领结婚证,可是在我心中你是天下最伟大的老公,我……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血肉了……”刘凤并不羞涩,而是一脸的激动与幸福。

宫小旺怔怔地看着她,她微笑着向他点头,好让他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宫小旺深知刘凤性格倔强,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否则也不会到33岁还没嫁人,他闭上眼睛,一股清泉般的泪水从中流淌而出:我何德何能享受你的深情和父老乡亲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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