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于秋文已做好了晚饭。见傲雪神色异常,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忙走过去扶住她。
于秋文将傲雪扶到了沙发上,询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傲雪过了好一会儿才倒过一口气来。眼泪又泛滥了起来。
“穆少死了。”傲雪痛哭着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于秋文。
此前,傲雪从来没有和于秋文谈过穆少。这时于秋文像盲人摸象一样摸不着头脑。
“你说到底是谁死了,他是谁?”于秋文焦急地问道。
傲雪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地将自己和穆少的故事讲给于秋文听。
于秋文这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见早已哭成泪人的傲雪,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这一晚,于秋文和傲雪都没有吃饭。于秋文一直守在傲雪的身边,害怕她会想不开。
夜深了。傲雪哭累了,渐渐睡去了。于秋文却不敢合眼。看着熟睡的傲雪的侧颜,心里微微有些发疼。
无情的事实为什么要降落在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身上呢,她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却连唯一可以当作亲人的穆少也牺牲了。于秋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寸步不离地陪伴她。
傲雪睡着了很安静,脸上还兀自挂着泪痕。
突然,傲雪的嘴里开始嘟囔着。于秋文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才听到傲雪原来梦话里在说:“穆少,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只剩下我一个人。”说着说着,傲雪的声音变成了哭喊。然后猛然间惊醒了。
于秋文见傲雪醒了,忙将床头灯打开,将傲雪扶起来,道:“做噩梦了?没事的,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
傲雪哭着说:“不,是真的。我梦见穆少了。我梦见他站在一片薰衣草花海里朝我招手,可是我拼尽力气也跑不到他的身边。后来,穆少好像等得不耐烦了,他就转身走了。我拼命地哭喊,他也没有转过头来。好像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一样。最后,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那片花海里,再也没有出现。”
于秋文听完,很为傲雪揪心,嘴上安慰她道:“穆少一定是来和你告别的,他也舍不得和你分离。”
傲雪声音低低地道:“他怎么可以比我先死掉呢,没有他的日子,要让我怎么活呀。’’说罢,眼泪又涌了出来。
于秋文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她,索性就让她哭个痛快。
傲雪又哭了很长时间,然后累了,又睡去了。
于秋文替她把被子掖好,躺在了自己的地铺上。
外面的雪依旧下个不停,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于秋文起床收拾床铺,傲雪还在沉睡,没有醒来。
于秋文蹑手蹑脚地将被褥放进柜子里,然后离开卧室去为傲雪做早餐。
傲雪只在夜里醒了那么一次,然后就是一直在沉睡。她太累了。
于秋文将鸡蛋打进碗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往卧室里跑去。
他跑到傲雪的床边,只见傲
雪的眉头皱着,摇了摇她,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于秋文打开衣柜,果然发现一件衣服的衣领被扯开,里面的毒药不见了。
傲雪竟然服毒自尽了!
于秋文赶紧又去看傲雪的情况。应该是趁自己出去,刚刚服下得毒药。似乎还有救。
于秋文立马将傲雪抱起来,冲出了家门。
他拦下了一辆汽车,将自己身上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对司机说:“去仁和医院,快点!”
那司机见有这么多钱,再看傲雪的情形已是刻不容缓,于是立即发动汽车,踩足了油门,向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仁和医院,于秋文飞奔进去,大喊道:“快来医生给她洗胃,有人中毒了!”
几个医生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傲雪抬上了滑动车,然后推进了急救室。
于秋文在急救室外忧心如焚,但是还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对了。该和站里说一声,自己莫名其妙地没去上班,一定会引人怀疑的。
于秋文来到护士站,对护士道:“可以用下你们的电话吗?”
那护士胖胖的,随口道:“你用吧。”
于秋文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心里早就想好了说辞。
电话通了,站长的声音传来。“喂?”
于秋文换了急迫的口气说道:“站长,是我,于秋文。我太太今天早上突然患了急性阑尾炎,现在正在做手术。我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她。所以特意和您请个假。”
站长在那边问了问傲雪病得严不严重,用不用自己去看看。
于秋文连忙道:“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不劳烦站长了。”
站长说:“贱内和于太太可是很投缘呀,不去看看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秋文还是耐心地说:“真得不必了。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等傲雪好了,我们一定一起登门拜访。”
站长这才说道:“那好吧。我多给你几天假。好好陪陪你太太。”
于秋文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再见。”然后放下了电话。
于秋文又来到急救室外边,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小时,傲雪被推了出来。随行的医生对于秋文道:“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可以到病房去静养了。”
于秋文听罢,长吁了一口气。还好发现得及时,否则,他现在面对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傲雪被安排到一间向阳的单独病房。雪霁之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傲雪的身上,像是在傲雪的身上洒下了一片光辉。
于秋文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傲雪。她的睫毛长而弯曲,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又高又挺。坚毅的嘴唇紧抿着,有着好看的弧线。早上发现她服毒时的青紫已经不见。
于秋文暗暗庆幸自己在做早餐的时候突然想起傲雪的不对劲来。离开卧室的时候就只见她的脸色苍白,枕头湿了一大片。当时没有多想,到做早餐的时候才猛然缓过
神来。
傲雪在鬼门关门口绕了一圈,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于秋文暗暗想,如果今天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让傲雪死掉的话,他一定会后悔责怪自己一辈子的。
中午的时候,傲雪的眼珠动了动。一直守在傲雪身边的于秋文连忙抓住傲雪的手,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傲雪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将眼睛睁开。
她见到了在一旁一直守护她的于秋文。
“老于。你怎么不让我去死呢?”傲雪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傻丫头,活着多好啊,怎么会想到死呢。而且你的命也不光属于你,也属于我们的革命事业呀。穆少的死,是为国捐躯,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又算什么呢?老天爷也不让你死,他让你继续为国尽忠。”
傲雪又将眼睛闭上,轻声道:“穆少一死,我的方寸已乱。一心只想着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有那么重的责任。你说的对,我的命不仅只属于自己,也属于革命事业。”
于秋文宽慰地道:“你能想开就最好了。我现在去为你买饭,你好好闭目休息一会儿。”
饭买回来了。傲雪却好像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
于秋文知道她还在为穆少的死而难过,于是也就不再难为她。而是默默地照顾她。
傲雪的身体条件本来就很好,在医院里养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于秋文叫了一辆黄包车,两个人坐在车上回家。
到了家,于秋文付了车钱。傲雪却突然拉住于秋文的袖子说:“有眼线。”
二人回到家,于秋文从窗口望出去,果然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
一个人装作看报,眼睛却不时望向他们家,另一个人则装作卖烟的小贩,眼睛也是总往他家看。
看来刘成那里终于发现钱昊天给他的情报都是假的。这才又分出精神来监视于秋文和傲雪。
于秋文又陪了傲雪几天,确定她已经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这才回去站里上班。
他不在站里的这几天,刘成已经将抓住的几个人审清楚了。不是中统的特务就是混社会的流氓。这让刘成气个半死。
等到了关押钱昊天的小院去兴师问罪的时候,发现钱昊天竟然已经死了。
刘成气得一拳捣在桌子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这几天竟然被耍得团团转,而且自己还在站长面前夸下海口,这次一定要抓住条大鱼。没想到大鱼没抓到,自己倒反惹得一身腥。
刘成涎着脸向站长报告,让站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刘成的气焰一下子没有了。
本来以为这次能立大功的,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刘成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将人手都分派出去,监视站里的几个高层,希望能有所收获。他相信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共产党,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好一雪前耻。
于秋文回到站里,发现站里的气氛已经不同,原先趾高气扬的行动处像霜打的茄子。再也傲不起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