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剑宗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宁鸿远决不允许先祖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毁在这些完全没用的废物长老与他们的儿子手里!”
宁鸿远顿时思绪万千,骤然间怒火消退,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凝目望着眼前这种对神剑宗发展毫无用处的蝼蚁,还是忍不住心中那一份执念。
这种人留在神剑宗究竟有什么用?自己的一时宽容是否会给神剑宗带来更大的灾难?要知道现在神剑宗强敌环伺,朱星这种人今后一定会背叛神剑宗,到时候自己的仁心岂非让父亲为难。
“可如果我此刻因为自己的一时怒火,当即杀了这个人,必定会给父亲与大哥留下难题,那朱长老刚刚才悔过,又捐出三万紫晶币作为我神剑宗的军事战备,我却回到神剑宗杀了他的儿子,这实在是不合情理!”
“而青月长老那样的人,对我父亲并没有坚定的忠心,我如果杀了朱星,诸如青月长老这一类见风使舵之人,到时候定然反戈倒向,怀疑我宁家嗜杀,更何况我突破武境失败,本就给神剑宗留下污名,如今我又忍不住内心的怒火而随意杀人,岂不是让神剑宗的名声雪上加霜?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搞的我神剑宗人心惶惶,现在神剑宗内变革才刚刚起步,我可不能为了我自己的怒火而损害父亲的大业!”
“可是这样的废物留在我神剑宗又有何用?这种废物留在我神剑宗今后必定对我产生怨恨,这种怨恨若是被敌对势力所利用,岂非后患无穷?如果这种人被诸如白眉老人那样的老贼收买,偷取我神剑宗的情报,岂非我神剑宗的损失?”
“倒不如我杀了他,然后毁尸灭迹,恩。。。这也不是个好办法,那朱长老素来与我父亲不和,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怀疑到我们宁家人头上,这老贼还掌控着我神剑宗许多情报,又是我神剑宗的顶梁支柱,我可不能意气用事。”
善恶仅在他一念之间,冲动还是隐忍?
佛心,还是魔心?
这一刻,宁鸿远再一次陷入人生的抉择之中。
杀人只需要一剑,但是杀人所承担的后果,却不是一剑就能够解决的,甚至可能一棋不慎,满盘皆输。
这一盘棋,宁鸿远纵然也是棋子,父亲的棋子,但是他必须做好这一枚棋子应该做得事情。
天下谁人不是棋子?天道浩浩,只有天道才是执棋手。
而天道,就是人道,否则人类何以延续?那些无畏天道者,即便获得一时之成功,永远都是昙花一现。
这时,站在宁鸿远身后的秦玉雪,细声轻步地朝着宁鸿远走去,这样的结局本在她意料之内。
“鸿远哥哥的实力货真价实,乃是一次又一次蜕变之后的见证,是一次又一次鲜血和泪水的融合,是这十五年来毅力的凝聚,而对面那个朱星,无非是世间蝼蚁罢了,不珍惜世子所带来的有利习武条件,年纪轻轻却纵容自身,岂能不败? 生在豪门本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如果连这种幸运都不珍惜,岂非猪狗不如?试想这武境世界多少人还在底层为了衣食住行而挣扎,而这朱星拥有这么优秀的修武之条件,却放纵自我,一天到晚犬马声色,这等蝼蚁生来又有何用?”秦玉雪内心这般想着。
她站在旁边,凝望着宁鸿远的侧影, 等待着宁鸿远的态度。
“如果鸿远哥哥在我面前逞男人威风,轻易就杀了这朱星,就会给义父带来困扰,希望鸿远哥哥不要成为这种无知的男人。”
男人为了女人而逞强,甚至杀人,那是心智低俗得不能再低俗的男人,才会去做的事情,即便是宁鸿远这样做全权是为了她,她反而会认为这很无知,对宁鸿远的依恋也会消失殆尽。
她可是天之娇女,如果宁鸿远靠不住,心性极差,她根本不在意提出分手,即便宁鸿远是好意。
因为,她希望自己今后的儿女们拥有一位顶天立地的父亲,而不是一位自以为是的莽夫。
这就是秦玉雪,她要为自己的后代考虑。
不为自己后代考虑,仅仅因为男人的一席甜言蜜语就托付终生,那是傻女人,不是秦玉雪。
“希望鸿远哥哥不要做那样的傻事吧,这个朱星对于我们神剑宗来说,还是具有挖掘潜力的,严刑拷打这种事情,虽然鸿远哥哥不一定做得出来,但以鸿远哥哥的聪明,一定会找其他的办法,让这个朱星交代支撑他们背后的势力,没有后面势力的支撑,这些长老绝不敢这么张狂的,希望鸿远哥哥能够明白这一点吧!如果鸿远哥哥能够接受这一次考验,忍住胸中的怒火,我今后一定给他生孩子,如果他忍耐不住,毁了义父的大业,鸿远哥哥,那就真对不起了!”秦玉雪内心这般反复思索着。
宁鸿远此刻心绪全在如何处理这个朱星上面,丝毫没有留意到少女的脚步,自然不知这少女已经悄然来到他身后。
被宁鸿远单手提起的朱星,早已经沦为了砧板上的肉,他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
他忽然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再练剑室多多刻苦修炼,为什么他当初练剑的时候,那么偷懒。
同宁鸿远一样,朱星也有一位大哥,比他杰出百倍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听不进大哥和父亲的劝告,为什么自己一天到晚非要沉迷于犬马声色。
可惜世上怎么可能有后悔药,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宁鸿远砧板上的肉。
人类最为幼稚的感情就是后悔,可是世上这样幼稚的人,却又多如牛毛。
宁鸿远思虑良久,忽然眼珠子一转,面朝朱星淡淡说道:“你这样说得意思,无非是说我宁鸿远涉世不深,不知道我们神剑宗水有多深,但是听你刚才所说,估计你是知道这水有多深的咯?”
朱星这才发现他方才因为一时气急,说错了话,急忙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
为了证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朱星竟是面朝宁鸿远止不住地摇头,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更加证实了宁鸿远方才内心的猜测,心道:“这朱星一家背后果然有实力支撑,否则他们是绝不敢这样放肆的,肯定不是白眉老人!白眉老人与朱家有着深仇大恨,难道真的是。。。”
他想起一个人,他不希望朱家背后的那人真的是他!
绝不希望。
“有没有,不用你说,我自会让你开口!”宁鸿远说完之后,点中此人的额头太汇穴,当即把他打晕。
秦玉雪心中巨石终于落下,点头称赞,巧眉一笑,“我还以为鸿远哥哥要逞一时之快,要将这个人杀了呢!还好,还好!”
她当然不希望宁鸿远就此杀掉朱星,这毕竟会给神剑宗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她一直在默默观察,如果宁鸿远果真心境极差,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会立即出手制止,即便她也想要这个朱星永远从她眼前消失。
秦玉雪深通武境历史,深知在武境世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结局就只有一个,自取灭亡。
她虽然年轻,却已经在为自己的后代着想。
一旦有机会,秦玉雪其实也是一位杀伐果敢的女中豪杰,只是她迫于母亲的教导,自从来到这个位面之后,从未沾染过一丝血腥,别说杀人,连这神夏位面的土鸡,她也没有杀过。
这并非是她天性仁慈,而是一种对母亲诺言的坚守,“绝不能沾染任何天域之人的鲜血,哪怕他罪大恶极,你也要坚守这一点,这是正道之责!”
宁鸿远摸了摸头,指了指这朱星,耸了耸肩,傻傻笑道:“我倒是真的想杀了他,他这样的废人留有何用?只可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现在还有很多人都在观望,我不希望杀一人而失人心,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测试武境失败,的确是我的过错,如果我这个时候再杀人,岂不是错上加错?我倒是逞了心中的一时之快,父亲作为一宗之主的颜面往哪里搁呢?你说对不对玉儿,更何况,他还有不少挖掘价值”
秦玉雪满目欣慰之色,一口气扎进宁鸿远坚实的胸脯中,柔声嗔道:“鸿远哥哥能够这样想,证明鸿远哥哥成长了呢!”
听了秦玉雪的赞美,宁鸿远却是有些不在意,望着远方如诗如画的秋景,向前微微走了几步,随后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淡淡道:“玉儿,在你眼中的成长,无非就是懂得权势与人心,懂得利用朱星这种人,懂得杀人和杀怎样的人,什么时候该杀人,只可惜玉儿,让你失望了,这些在我眼里,绝不是心中的心智的成长,这种成长反而让我开心不起来。”
比起那些杀人于无形的剑客,宁鸿远希望走属于他自己的修武大道,那就是不断修行,与强者对话,与强者交手,不断地超越自我。
这种理想气贯长虹,然而却万般艰难,犹如登天。武境世界就是一个纯粹的金字塔世界,想要与强者沟通,与真正强者交手,这其中的汗水和泪水必定要付出常人数百倍,数千倍,甚至数万倍。
这些年,宁鸿远为了这一个宏远的目标,所流的鲜血和汗水,早已是整个天域内同龄人当中最多的几位之一。
秦玉雪听闻少年此言,美眸骤然一顿,疑惑问道:“那么鸿远哥哥觉得什么才叫做男人的成长的呢?”
宁鸿远忽然抬起头,遥望那无尽的茫茫宇宙,不得不感慨宇宙浩瀚无量,正如理想无穷无尽,可是理想却又无限曲折。
过了许久,宁鸿远这才将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面朝秦玉雪说道:“心无旁骛,踏踏实实地去完成他个人的事业与梦想,这才是我觉着的成长吧,玉儿你说呢?权势这种东西,不沾惹得话,还是尽量不好去学,否则容易让人变得麻木,忘记了习武者的本宗,那些长老不就是一个例子?你说是不是?”
秦玉雪满目会心点了点头,觉着宁鸿远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柔声莞尔一笑,“嘿嘿,鸿远哥哥现在也学会说一些大道理的话了,不过权力这种东西,有些时候不是鸿远哥哥想要逃避就能够逃避的了的,就和义父一样,因为这世界总有一些人需要保护,例如鸿远哥哥心里,那些还在受苦的丫鬟与童仆,然而也总有一些人需要消灭,例如朱星这样的人,而拥有权力无非就是达到这样的目的,你说是不是呢,鸿远哥哥?权力不是坏事,权力在好人手里,就是一把惩恶扬善的利剑,在坏人手里,就成了他们做尽坏事的依仗了,鸿远哥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比起秦玉雪的口才与见识,宁鸿远只好自惭形愧。
宁鸿远一时间想了很多,面对这样的责备,自然虚心接受。
权力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宁鸿远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他极其擅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也喜欢别人骂他。
这是他今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性基础,后来当他成就一番帝业之后,手下有一位忠臣屡次当众斥责他,这一位忠臣去世之后,他在其灵堂上痛哭流涕,真情流露,“再也没有人骂我了,没有人骂我了。”
这当然是今后的事情了。
心中念及这些,宁鸿远也只好苦笑一声,摸了摸头,“权力这东西,若是真的逃避不了,再说吧。”
秦玉雪见宁鸿远摸头的样子憨厚可爱,顿时觉着这一辈子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认识了她的鸿远哥哥,美眸中闪过万千温柔的波澜,“嘻嘻,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到这样的鸿远哥哥了。”
宁鸿远也自鸣得意地笑了起来,轻轻衬着秦玉雪温润的下巴,“嘿嘿,我这一辈子最大的运气也是遇到了我的玉儿了!”
二人甜言蜜语,尽在此时。
“那么鸿远哥哥的梦想是什么呢?”秦玉雪忽地继续这般问道。
宁鸿远面露豪情,随后挥舞着手中巨剑,朗声回答道:“那还用说吗,突破天命武境的禁锢,成为真正的一代剑神,创造出无我的剑境,抒写我宁鸿远的武境传说,这就是我宁鸿远简单的梦想。”
秦玉雪一双宛若星辰的眸子呆呆地望着宁鸿远,轻轻一笑,柔嗔道:“鸿远哥哥,这还是简单的梦想啊?鸿远哥哥又说大话。”
宁鸿远突然向前走了几步,望着那茫茫星空,过了许久,这才回答道:“这不是大话,比起我大哥与父亲那样与敌人巧妙周旋,我这种不太动脑子的事情,的确算得上很简单了,不是吗,玉儿?”
在宁鸿远心里,能够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而办成的事情,那就不是难事。
他觉得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如同父亲那般,为了心中那些伟大的民族复兴之理想,进而与各种各样的人斗智斗勇,甚至做出一些违背初衷的事情。
对于权谋,宁鸿远历来承认他是一个门外汉。
秦玉雪莞尔一笑,“好好好,鸿远哥哥说了就是,不过鸿远哥哥,为了这个梦想,你可要加倍努力哦,你原来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宁鸿远听闻这话,目光顿显错愕,回过头来朝着秦玉雪露出苦涩的笑容,随后挠了挠头,愧色道:“啊,这还不够啊?啧啧啧,看来成为剑神可真难呢。”
秦玉雪见他傻乎乎的样子,莞尔一笑,“那是当然的了,这武境十个层次,越到后面越是难于上青天,我们那个世界,都没有几个成了武神的呢!鸿远哥哥却说得就和吃饭一样简单,真是令人好笑得要紧,嘻嘻。”
话到此处,她实在忍不住嘤嘤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绝世的仙音,无韵而雅,就好像一股清新的清泉流进宁鸿远的心窝。
宁鸿远也只好继续摸着头傻笑。
在女人面前装傻子,一向是宁鸿远讨女人欢喜的诀窍之一。
一声清笑之后,秦玉雪又望着宁鸿远说道:“不过,无论鸿远哥哥做什么,玉儿都会在一旁支持你的。”
听闻此言,宁鸿远顿时觉着有些惭愧,“玉儿,这一个月回来,让你为我操心了,你看我两手空空,也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之类的!”
秦玉雪挽着他那坚实的手臂,轻声嗔道:“还礼物呢!鸿远哥哥,你能够来见玉儿就好了!”
宁鸿远恬不知耻地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那你的意思说我就是你的礼物咯?”
秦玉雪顿时脸色暗红一片,柔声嗔道:“就鸿远哥哥会说这样的话。”
宁鸿远继续厚颜无耻地问道:“那么玉儿,我这个礼物怎么样呢。”
秦玉雪捏紧小小的柔拳,狠狠给了宁鸿远胸膛一拳,“还礼物呢!不知道是谁,小时候陪我练剑的时候,故意说自己收不住剑招了,然后把我一掌打下池水之中,害得人家感冒了,然后又在旁边故意做好人,又是给人家烤兔子,还教人家做桂花糕,最可耻的是,他还帮一个女孩子洗衣服,而且还洗。。。人家的内衣。。。。还给人家唱歌,逗人家开心,鸿远哥哥,你说说,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说着说着,耳根子越来越红润,因为她遇到了这世上脸皮最厚的宁鸿远。
这丫头不是明摆着说我吗?对于少女这般责备,宁鸿远只好厚着脸皮的笑了笑,“哎,那次真的是收不住剑招了,玉儿,这个,小时候,那个,你可不能怪我的呀。”
秦玉雪见他支支吾吾的傻样,与方才教训朱星的潇洒判若两人,不禁扑哧一笑,“好啦好啦,事情都过去了,我就不责怪鸿远哥哥了,对了,鸿远哥哥回来了,不去和义父与哥哥打声招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