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云笑了笑:“就我的身手,潜进皇宫,完全没有问题。”
“希望纸上这些内容,能对皇上找出幕后那只黑手起到一定的作用。”语落,连城抿唇没再说话。
“你没事吧?”陆随云眸露关心,温声问。
连城摇头:“我只是想到了我爹,想到了我娘,我大姐……嗯,还有我大哥,他们,他们实在不该遭受那一切。如果,如果没发生三年前那件……”言语到这,她苦笑:“我真傻,世上哪有什么如果,若是有如果,我,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却还是被陆随云有听到耳里。
若是有如果,她不会出现在这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随云有些想不明白,然,此刻他没时间在这句话上多花心思。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你回府休息吧!”说着,他将羲和公主用薄被一裹,直接拎在手里,“一起离开。”
连城深望他一眼,轻声叮嘱:“将她丢在皇宫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嗯,还有你潜入宫中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唇角牵起一丝浅笑,陆随云颔首。
二人行至院里,连城忽然顿住脚步,道:“陆大哥,下午那个逃走的刺客,应该就是沈宽,我得找到他,今晚一并解决。”
陆随云道:“他原是恶妇身边的侍卫,后来做了我侯府的护院,我陪你一起去他院里。”
“你在门外候着。”连城提出条件。
沈宽,从她手中连续逃脱两次,她不会让他活在世上继续为非作歹!
“好。”陆随云果断应声,而后双脚轻轻一跺,拎着羲和公主飘出景华苑。
连城紧随其后。
“你就是沈宽?”沈宽屋里亮着盏昏暗的灯火,连城一进屋,抬眼便看到他靠坐在椅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三年前,你帮助羲和公主作恶,大肆杀戮,我娘,我大姐,更是遭受极尽的凌辱,活活被大火烧死;三年后,你帮着她继续作恶,欲致我于死地。知道么?你的声音,我牢记在脑中,就在我揽三妹和幼弟跃下断崖那一刻,我牢牢记住了你的声音。我当时发誓,如果我有命活着,一定要找出杀害我家人的凶手,一定要揪出你这个帮凶,为我的家人讨回血债!”
“想……想怎么做,还请……随便!”沈宽声音嘶哑,时断时续道:“公主是我的主子,但凡她有所吩咐,我唯有遵从。”她能找到他,能识破他的身份,多半主子曾做过的事,都已被她掌握。
本就重伤在身,却被主子着身边的丫头送出命令,要他率剩余不多的人手,全员出动,刺杀眼前这神色凛然,气息迫人的少女。
全没了,那些被他率出的下属,全命丧在大街上,他隐在不起眼的角落,暗中观战,才侥幸逃脱。
就这,还是挨了大公子一掌。
死,他知道今日将会是他的死期。
他惊讶,惊讶大公子多年来竟一直隐忍着,更是惊讶大公子有一身非凡的武功。
人生苦短,活着的的这数十年,他作恶颇多,可他不悔,从不曾后悔过,因为那是他的使命,是公主给予他的使命!
“后悔么?”
连城面无表情,凝视沈宽,冷声问。
“后悔?我有后悔的权利么?”说完,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那我便成全你。”淡淡地道出一句,连城后退两步,催动真气到双掌,随之发力,狠狠击向沈宽。
连人带椅蓦地向后飘出,接着就听到一声重重的闷响传出。
血,鲜红的血,顺着沈宽耳鼻喉争先恐后地往外溢出。
他趴在墙角,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连城冷眸自他的尸身淡扫而过,素手轻扬,桌上的灯盏,凌空飘起,落在了沈宽的床褥上,骤时,屋里被火光映红一片。
“陆大哥,不介意我在贵府放了一把火吧?”
跨出房门,连城回望一眼屋里的火光,眨着明眸,问陆随云。
“你就算把整个信阳侯府烧了,我也不介意。”
说这话时,陆随云温润的眸中,流露出一抹极浅的宠溺,但很快就被他藏于眼底。
“呵呵!”连城轻笑:“陆大哥对我真好!”
离开信阳侯府,连城一路飘向自家府邸。
“大哥。”凌空落至主院,她就看到顾祁撑着双拐在院子中央站着,“都这么晚了,大哥怎么还没睡?”走上前,她微微笑了笑。
“推我去祠堂吧。”看她一眼,顾祁坐到身后的轮椅上。
连城心有疑惑,但还是哦了声。
祠堂内,顾祁的目光定定地锁在眼前的牌位上,半晌后,终于开口:“当着爹娘的牌位,告诉大哥,你今日遇到了何事,又都做了什么?”
“我应陆大哥的约前往酒楼,不成想半道上遇到一拨刺客。好在陆大哥及时赶到,帮我一起了结了那些人。”今晚所行之事,连城没打算瞒顾祁,毕竟所有的事,在今晚过后,算是告一段落,“而后,我们前往酒楼,陆大哥与我说了他对羲和公主的怀疑,他说秦姨不是病死的,说他幼时突患耳疾,哑疾,十之八、九皆是羲和公主所为,可他一时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羲和公主当年做下的恶事,于是找我,看有无妥善的法子,能让羲和公主主动开口。”
“我这有真言丸,当日惩罚二凤时,我有使用过,因此,便应了陆大哥,决定与他今晚一起行动,顺便问出我对三年前那件事所生出的疑惑……”连城面上表情凝重,一字字叙说着,顾祁听到后面,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待连城语落,他冷沉的嗓音扬起:“做得好,你今晚做得很好!真没想到,古绍竟是个背信弃义,心术不正之人。枉爹真心待他,他倒好,为了利益,不惜背信弃义,出卖我大周的作战部署,致爹,致数万将士战死沙场。”深吸口气,他眼里怒火涌现:“羲和公主,她简直就是个疯子!就因为爹不喜欢她,便与外敌联手,屠杀我满门,若是我今晚同行,势必一掌了结了她!”
“大哥莫气,过了今晚,别说是京城,就是大周,乃至整个天下,都会知道羲和公主的罪行。”连城冷笑道:“我要她身败名裂,要她被皇帝削去封号,要她被皇室除名,如丧家之犬一般,被皇帝亲自赐死!”
“到时,广武将军恐怕就坐不住了,只要他敢动,咱们就有机会从他身上,找出幕后那只黑手,然后将那些该死之人,一网打尽!”
“嗯。”顾祁点头,疑惑道:“既然已知晓莫婉倾的身份,为何不直接将她交给皇上?”
连城明眸半眯:“她应该不是什么大角色,直接交给皇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既如此,倒不如就宁儿昨日的遭遇,好好惩治她一番,然后由着她蹦跶,指不定还能引出新的线索出来。”说着,她沉默许久,望向顾祁又道:“大哥,我怀疑京中还有人与那人勾结,我心里甚至已有怀疑对象,但又想着不太可能。”
顾祁表情郑重:“你怀疑哪个?”
“丞相府,我有怀疑丞相府。可是,我左思右想,又找不出丞相府有何必要与那人合作。权势,富贵,丞相府一样不缺……”摩挲着下颚,连城言语顿住,冥想起来。
“丞相府?你怎会怀疑丞相府?”顾祁显然不解:“就如你所言,权势与富贵,丞相府一样不缺,再者,作为开国功勋之后,丞相府更没理由与那人合作,毕竟那人能给予的,与当下丞相府所拥有的,怕是无法作比。”百年世家,开国功勋,没理由,也没道理放着这一切荣耀不要,去做什么乱臣贼子。
连城道:“我也是由莫婉倾身上,一个不经意想到的。”
“莫婉倾?她和丞相府有何关系?”顾祁拧眉问。
“她和岑洛相识。”连城言语轻浅,道出一句。
顾祁思索片刻,语声轻缓:“可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那可能是我多想了吧!”连城抿唇,淡淡地笑了笑。
“你既有怀疑,咱们往后留心下丞相府就是。”二妹从来不说些没根据的话,且她的直觉不曾出错过,而他,也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丞相府是么?没有与那人勾结最好,如若真如二妹所言,那等着它的将会是大厦倾塌,灭族之重罪!
“嗯。”连城点头,而后,兄妹俩定定地看着供案上的牌位,谁都没再言语。
祠堂里静幽一片,灯火摇曳,给室内的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通往皇宫大门的一条主干道端头,是一条三岔路口,此刻在这里,在这夜幕笼罩的露天之下,正上演着活春宫。
而在距离这地不远的一座屋顶,皇甫熠长身而立,衣袂翻飞,墨发起舞,俊美绝伦的脸上无一丝感情涌现:“事情办得怎样?”他的嗓音清冷而低沉,正如他的脸色一样,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离涵站在他身后,拱手道:“陆大公子的人有找两名地痞轮番上阵招呼,属下遵爷的吩咐从花楼里又揪了三位颇有特色的过去伺候,并给他们逐一服下‘醉魂丹’助兴……”微微顿了顿,他续道:“曦和公主被陆大公子丢在了宫门口,属下在他纵身飘入皇宫后,现身曦和公主身旁,将她的双手骨骼全捏的米分碎。”
“很好!”沉默片刻,皇甫熠启唇:“天亮前,我要她的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
“属下这就去办。”离涵领命,转瞬踪影全无。
连城和陆随云,及曦和公主三人间的问答,皇甫熠当时立于景华苑一隅,运转内力,皆有亲耳听到。离涵当时在他身后站着,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料到曦和公主会背叛皇室,与他人合作,做下三年前那件天理不容之事。
就因为爱而不得,便心生恨意,屠杀宁远候府满门,致他心爱之人痛失母亲,嫡姐。
其人可恨,罪该万死!
她要整治那恶妇,他帮着整治,让那恶妇遗臭万年!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义无反顾相帮。
知晓这样下去,他会在感情上越陷越深,随之会令心口处的痛感加剧,但他无法做到对她的事不闻不问。
更何况她现在做的事,也是他想做的,找出幕后那只黑手。
古绍,她暂时不予动这败类,他便听她的,好从那败类身上获取有用的线索。
按住心口,皇甫熠眸光伤痛,无声呢喃:“原本陪在你身侧的那个人该是我,造化弄人,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我心里的痛,心里的苦你知道么?连城,你知道么?”苦笑着摇头,“你不知道,你定不知道!你这会或多或少在怨我,对不对?好希望你别埋怨我,好希望你别对我失望,更别恨我……”
莫婉倾口不能言,四肢绵软无力,只能承受着……
眼泪已近乎流干,是谁,是谁指使人将她丢在这满是雨水的大街上,遭受欺辱?
起初是两个,可就是两个,也已让她感到生不如死,不成想没过多久,又有三个恶心至极,满身肥肉抖动,气味难闻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周旋在几位皇子间,她是厌恶那样的自己,但他们的身份在那放着,再者,他们个个长着一副俊脸,与他们行那种事,她不愿,却也……
然而,眼下的她,是多么痛恨这一切!
顾连城,是顾连城找的人这般对付她的么?
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没有准头。
只因那两抹带她出信阳候府的高大黑影,太过陌生,据她所知,顾连城手中没有这样的人手。
那会是谁?
还有后面出现,蒙着黑巾给她嘴里塞药的那个男子,他又是哪个的人?
莫婉倾躺在被雨水浸透的被褥上,如同布偶一般被折腾着。
要死了么?她这是要死了么?
为何没人来救她?
爹,娘……
坤伯……
洛……洛救我……
不……不……
她不要洛看到这样的她,她不要,好想咬舌结束眼前的一切,可她没力气,连咬舌了结自个的力气都没有……
宫门口约百米外,曦和公主发丝紊乱,仅着中衣趴伏在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
孽种,陆随云,你个孽种不得好死!
活了数十年,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栽在两个孩子手上,孩子?哈哈……
他们不是孩子,他们是秦晴和云慕雪那俩践人生的孽种和小践人,对,他们就是孽种,就是小践人!
用卑鄙手段逼她说出心底的秘密,又将她拎出府,以此种方式加以羞辱。
更是直接划破她的指尖,命她用血在她所犯的‘罪行’上签字画押。
罪行?她那是罪行吗?她是公主,是先皇宠爱的公主,想做什么不可以?
哈哈……
她是公主,想做什么不可以……
无声疯狂大笑,不是她不想发出笑声,而是她发不了声……
皇帝的寝宫中,灯火明亮如白昼。
“这……这都是她亲口供述的……”皇甫擎脸色阴沉,攥着纸张的手抖动不止,“这都是真的……”他语声压抑,重复问了一句。
陆随云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只听他回道:“回皇上,全部属实。”
曦和公主的字迹,皇甫擎还是识得的,可他真不愿相信三年前那件震惊朝野,轰动天下的惨事会与他这个异母妹妹有关,就因为爱而不得,便与居心叵测之人联手,致他数万将士枉死沙场,致那些将士的家眷一夜丧命,她怎么能那么做?她的心到底有多狠,才能做出那种天理难容之事?
看到纸张上面记录的内容,他震惊之下,是信的,却又不愿相信,才重复问沧澜。
信阳候夫人的死,沧澜幼时突患耳疾,哑疾,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曦和,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他极为不喜的皇妹,尤其是当沧澜拿着定国检验得出的证据,他对曦和谋害信阳候夫人,给幼时的沧澜下毒,已然确信无疑,可为顾全皇家颜面,他只能说出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定曦和的罪。现在呢?证据就在他手上,且这份证据里还有着令他愤恨至极,恼怒至极之事……
曦和,看来,朕是留不得你了!
攥紧手中的纸张,皇甫擎强行平复好情绪,忽然道:“定国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随云被他这突然一问,甚是不解:“请皇上明示。”他拱手道。
“熠亲王住进宁远候府,想必你是知道的,他突然离开,想必你也知道,且他进宫与朕说……”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