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宅的佣人就匆匆奔进院子里,打断了正在晨练的陈鸿,“夫人,大事不好了!少爷他……他回家了!”
陈鸿收起太极剑,瞪了佣人一眼,“少爷回家是好事,你慌个什么?”
佣人急得直喘气,“您……您快去看看吧,少爷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大厅里似乎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陈鸿微微皱眉,急忙朝屋里走去。
一进去,就看到沈家老爷子钟爱的古董青瓷并蒂莲花瓶被砸得四分五裂,沈安邦气得指着沈家琪,不停地发抖,“你……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你的小姑姑?”
沈家琪神色平静,神色淡然,“有没有这回事,爷爷请姑姑回家一趟,亲自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陈鸿一头雾水,只好冲佣人使了个眼色,命她赶紧把沈勇毅给喊回家。
沈安邦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他这个孙子,一向行事沉稳,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不可能亲自来找他,难道,沈佩林真的是杜月默车祸的凶手?
然而在沈安邦的心里,沈佩林一直都是那个娴雅又善良的小女儿啊。
也许在他心里,隐约间,并不愿意承认,或许这真的是事实。
他挥了挥手,脸色一沉,”不用问了!我相信沈家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至于杜月默,她毕竟是悦悦的亲生母亲,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沈家也应该慰问一下。回头让勇毅亲自去医院看看就行了。”
沈安邦似乎有些疲乏,捂着额头,朝房间里缓缓走去。
沈家琪没有追上去,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局。
他早就知道,爷爷是决计不会支持他的,哪怕他说的是真话。
今天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提前告诉爷爷,他沈家琪,可能要让小姑姑难过了。
沈家琪冲陈鸿淡淡一笑,“妈,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家了,爷爷的身体,还请你多加照顾。”
陈鸿心里有些不安,她犹豫了几分钟,终于开口,“家琪,就算你跟悦悦订婚了,可她毕竟还没真正嫁进家里,毕竟还是外人啊,在家里,你就不能站在沈家的立场,替爷爷和父母多着想吗?”
杜悦还没进门,这麻烦就没完没了,先是叶家的丫头叶馨在家宴上差点闹了一场,接着又是段家新找回来的孙女刘雨欣上门找事,她这个未来的婆婆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心里着实有些意见。
更何况,杜悦的母亲杜月默,她的名声,但凡翻过报纸的人哪能不知道?
她接触过的男人这么多,说不定车祸出事的那天是其他人动的手呢。
陈鸿话里有话,沈家琪哪能听不出来?
他目光中带了一丝凛冽,冷冷开口:“妈,杜悦怀着沈家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之后,我会立刻娶她进门。她的事情,就是沈家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沈家琪起身离开,笔直的背影像极了年轻时的沈勇毅。
陈鸿呆呆地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想起年轻时,沈勇毅也是这副模样。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孩子大了,那些儿女情长都由不得她来控制了。
也罢,沈家琪既然决定要帮,她这个做婆婆的也只能屈服了。
陈鸿走到沈安邦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老爷子,您可别生气了,家琪那孩子脾气执拗,不懂礼貌,回头我训斥他两句,让他回来给您赔不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你进来吧。”
陈鸿推开门,沈安邦正坐在棋局前,一个人自顾自地对弈。往日精神矍铄的样子倒是清减了一些。
陈鸿心里一酸,她走上去,轻声安慰,“老爷子,过几天,我就叫那个小兔崽子回来跪着请罪。”
沈安邦叹息一声,“家琪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还不清楚?他正直,刚勇,聪明,又狡黠,简直把你跟勇毅的那些优点继承了个遍。倒是佩林,自从嫁给了书豪之后,反而……”
沈安邦说不下去了,然而话里的意思,陈鸿却一清二楚。
“这些年,沈家的孩子们渐渐大了,我也老了,想要维持着沈家的清誉,好让老友们不笑话我。可如今看来,怕是佩林出的这件麻烦事,要令沈家蒙羞了。”
沈安邦佝偻着身子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去告诉佩林,让她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众面前,所有的事情,让书豪出面打理吧。“
陈鸿答应了一声,心里难受得很。
余家——
余书豪刚回家里,佣人就匆匆凑上来,低声附耳说了几句话,余书豪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推开沈佩林的房门,神色严厉,“白天谁给你打电话了?”
沈佩林随意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雪芮打来的,说家里打麻将,三缺一,让我回去凑个份子。”
余书豪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于是走了出去,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命人把所有能联系的电话全都给停了。
“最近这几天,不管有什么人来见夫人,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答应。”余书豪低声吩咐。
“可是,老爷,这几天,您不留在家里了吗?”佣人怯生生地问,“夫人说,想让您陪陪他。”
余书豪冷笑一声,“我现在一见到她就头大,哪里还有陪她的心思?她做出这种事,就该好好反省自己,别再给我添麻烦!”
隔着门缝,沈佩林目光湿润。
她的丈夫,竟然对她这么没有耐心。
沈佩林轻轻关上门,默默走到衣橱前开始收拾行李。
白天的那个电话,是陈鸿打来的,她虽然只是语气婉转,可沈佩林仍旧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沈家老爷子是知道她的事了。
沈佩林不知道沈老爷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陈鸿打来这通电话,可是她自己却开始觉得羞愧。
余书豪一心为了自己的仕途,在事情没有爆发之前试图粉饰太平,在杜月默还处在昏迷中时,沈佩林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看看她,哪怕她醒过来之后,沈佩林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也好。
一切收拾妥当,沈佩林把箱子藏在床底下,拉开门冲把佣人叫了过来,“你去花园里摘些花回来,我要插花。”
佣人答应了一声,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沈佩林走进余洁的房间,敲了敲门,余洁探出头来,见是母亲,顿时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妈,怎么了?”
“你把门口的老张叫过来好好训斥一顿,这几天他天天跟我顶嘴,居然不把我这个妇人放在眼里。”
沈佩林沉着脸说。
余洁知道沈佩林向来脾气温和,不怎么发脾气,此刻生气,那就是真的被惹怒了。
于是她笑着说,“好啦妈咪,我这就替你出气。老张,老张你过来……”
瞥见老张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门口没人了,沈佩林立刻奔回房间,有些紧张地拎着箱子,避开众人的耳目,朝大门方向走去。
花园里,佣人们忙着修剪花草,余洁板着脸正在教训老张,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沈佩林觉得自己紧张得发抖,可心里却又有一种快要接近自由的愉悦。
眼看离大门越来越近,余洁的目光越过老张,定在了沈佩林的背影上。
她忽然吃惊地指着沈佩林,大声叫了出来,“妈,你这是要去哪儿?”
佣人们疑惑地扭过头,纷纷看见了拎着箱子的沈佩林。
沈佩林慌了,她抬起脚步飞快地朝跑了起来,自从嫁给余书豪之后,人生里第一次这样没命地奔跑,仿佛要甩掉所有的束缚和包袱,奔向原本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夫人请留步!”大门处,;两名带着墨镜的保镖挡住了沈佩林。
沈佩林刹住脚步,握着箱子的手紧紧抓牢,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佣人们慌乱的呼叫。
“夫人,夫人……”
沈佩林急得走投无路,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一个陌生男人冲沈佩林急声说:“夫人,快上车!”
沈佩林不疑有他,立刻手忙脚乱地上了车。
车门关上,沈佩林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
她的身体僵住了,顺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裤一路朝上看去,余书豪冷笑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书豪……”
“佩林,我不是说了,让你呆在家里,乖乖听话,哪里都别去吗?”余书豪语气轻柔,可沈佩林却觉得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书豪,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沈佩林越发琢磨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她咬紧牙关,目光中带着祈求。
余书豪双手紧紧抓住沈佩林,似乎要把她的胳膊掐断,他森森一笑,斯文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我担心你呆在家里不安全,接你去郊区别墅暂时住一段日子。”
沈佩林惊呆了,“你要软禁我?”
余书豪重新坐了回去,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如今你可别忘了,能保护你的人只有我。佩林,我是你丈夫,你应该知道,一旦我什么都不是,你如今的富贵生活也保不住。”
沈佩林咬着牙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情仿佛跌到了谷底。
这些年来,她到底嫁给了怎样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