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看着跌落在马前的女子,双眉微微皱起,待那女子抬起头后,顾衍一愣,随后双眉皱的更深,语气不善的问道:
“莹莹,你怎么在这儿?”
有士兵作势去拉地上的女子起来,在听到顾衍的话后,动作一顿,便都收回了手。
很明显,顾将军认识地上这女子,若是自己有得罪的地方,岂不是引火烧身!
刘莹听顾衍问起,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轻咬着下唇,眼神楚楚的看向了顾衍。
这一年多来,刘莹不知对着铜镜做了多少遍这样的动作,只为了更加的娇媚和楚楚动人。
从上次在大佛寺分开时,刘莹见到了白莲,才惊觉,原来女子还能有那样婉媚的姿态,一举一动仿佛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顾衍整个人的神情都与往日不同了。
刘莹回去后,仔细的想了,才发现是自己以往的方式不对。她在顾衍面前,从来都是撒娇卖乖,一副娇憨的模样,以至于顾衍对她一直都是像看待亲生妹妹一般,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这一年内,刘莹便下了决心,要成为顾衍心中喜欢的那一种类型,如今她都十六岁了!
“兄长,娘她病了,非常想念你,莹莹知道兄长今日归来,便迫不及待来接你。刚才那个守卫不准莹莹上前,还将我往后推,这才......”
“胡闹!卫兵维护治安,岂能由着人乱来!”顾衍斥责着,但是声音却不大,随后想到刘莹说刘母生病了,便又放缓了声音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回头再去看望婶娘。”顾衍说着,就示意两个士兵说道:“护送刘姑娘回去。”
顾衍说完,刘莹委屈的眼眶一红,她本就是迫不及待的要见他。如今他冷言冷语的话仿若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原本她想着,崇安街上,众目睽睽之下。顾衍能扶起自己,温言的说几句话,外面一定会有关于他们两个的流言蜚语。
英武将军,芊芊佳人,本就是大家的茶前饭后的谈资。
却没想到。顾衍根本就没有下马,而是直接让手下将自己送回,这下刘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可是再看一眼顾衍,刘莹却不敢再说出别的话,乖乖的由着两个士兵送自己回去。
楼下这一幕,让白莲想起了那个女子的身份。
因为那天的记忆太过深刻,那天顾衍在大佛寺当面说起亲事,随后又在山下遇到,这个女子正是那日唤顾衍兄长的那位。心想,顾衍此时是要进宫面圣。那女子也真是没有一点常识,天大的急事也应该等到顾衍从宫中出来。
白莲对顾衍的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多出来一位妹妹,对于楼下的一幕只是看了看就坐回了原处。
杨青看白莲不再关注楼下,便陪着她坐回了座处。
原本今天约白莲出来,本是想见见她,然后与她说一下南召那边的事情,倒没想到撞上顾衍还朝进京。
如今楼下呼声渐小,想来是已经走过去了。杨青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白莲说道:“南召那边的消息。”
白莲打开来。快速的看了一遍。
南召那边的消息一直就没有断过,只是京中局势紧张,白莲没有分心而已。那边的一切一如白莲预想的那般,自周行誉回去后。半年后便迎娶了严汝楠。
严汝楠就是严皇后的翻版,严汝楠比前世的周德音更像严皇后,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性。
周行誉是世子,他的妻子严汝楠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在宁王没有正妃的情况下,世子妃便是宁王府中最大的女主人。
以前宁王的侧妃。也就是南召大公子的生母,最得宁王宠爱的那个南召女人,再掌着王府中的一切,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再受宠爱,也是一个侧妃。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妾室,新进门的嫡媳妇,总不能被一个妾室压一头吧!
严汝楠什么都没做,只让人将一全套《仪礼记》从她的嫁妆中拿出,命人抄录,分派到王府上下,人手一套。
既是人手一套,自然少不了那位侧妃的。
那位侧妃初时不明白她是何用意,后来几次交锋中,总算明白了严汝楠的心思。
原来她是想借着规矩来压制自己!
没有王妃,严汝楠无需晨昏定省,有一次在花园中相遇,水榭走廊,弯弯曲曲并不宽敞,两个人相对走来,便只能有一个人退让,才能走过去。
那位侧妃身边的丫鬟看着严汝楠没有退让的意思,也从未见识过严汝楠的手段,便十分不客气的说严汝楠不知规矩,不尊长辈。
给严汝楠抓到了把柄,当即让身边的教养嬷嬷,左右开弓赏了几个耳光,随后命人捧出一本《仪礼记》,哪一页,哪一条写着嫡妻之位,除了丈夫,宗族,父母能出言教训,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小妾,乃至小妾的丫鬟出言不逊。
长辈?哪门子长辈?一个妾室捧到天上,也还是妾室。生出的孩子是嫡子的手足,妾室本身也不过是府中的半个奴才。
但凡是沾着个奴字,哪里有身份跟嫡出的世子妃叫板。
严汝楠当天就好一顿雷霆,那位侧妃柔弱惯了,当下被严汝楠气的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宁王和南召的大公子周行铠知道后,便急冲冲的回了王府。严汝楠是昭仁帝赐婚,严皇后亲侄女,更被封了嘉怡郡主嫁入了南召宁王府。宁王不好发火,当即把世子周行誉找了来,好一顿雷霆,将周行誉赏了一顿板子,说他连个妻子都教不好。
周行誉虽觉得严汝楠将那侧妃数落一顿十分的解气,但是最后自己却落了一顿皮肉伤,实在是得不偿失,心中也难免有怨气。对宁王,也对严汝楠。
原本严汝楠对周行誉就没多少好感,她所做的,都是为了家族。她在南召折了面子,没脸的是严家。
当即,便去袍脱冠,一身素衣去了宁王处。
自请下堂。只为不连累世子。
还洋洋洒洒的说了一番话,只说听闻南召宁王府最重规矩,先王妃是靖南侯嫡女,也是礼仪极好的人。原以为王府内的规矩也如世家大族一般,嫡庶尊卑。位份有别。论品阶,她是昭仁帝钦封一品郡主,论身份,她是宁王嫡出世子妃,无论是哪样,都不应该由一个妾室出身的人指手画脚。
更何况,还是妾室身边的一个丫鬟。
如今因为侧妃的规矩,世子被斥责,自己遭连累,皆是因为自己不知宁王府规矩。如今知道了。宁王府规矩与自己自小所学所染相驳,严汝楠自问做不了那种有着品阶,出身嫡系,再对一个奴才都卑躬屈膝的事情,因此,只请下堂,由严家接回。
这一番话莫说是宁王了,就是原本最擅长话语机锋的宁王侧妃听了都目瞪口呆!
南召与周朝一脉连枝,规矩礼法自然都是一样的。
嫡庶不分,尊卑不论。在家门里说说也就行了,若是传出去,整个宁王府都被人耻笑。
原先府里头没王妃宁王侧妃如何作威作福都且不论,现在世子有嫡妻了。自然就不同于往日。
且自打严汝楠嫁入宁王府后,便一直没有什么举动,宁王侧妃也掉以轻心,想着趁着她根基不稳,一脚将她踩到泥底,此后不得翻身。府中之事还是会掌在自己手中。
没想到却因为一件小事撞了铁墙了。
如果给她重来的机会,也一定在那水榭走廊中避让严汝楠,回头再在宁王面前上眼药,命下人散播世子妃嚣张,不尊长辈。
可比当面被抓着把柄高明多了!
都是轻敌了,也没有悔过的机会,严汝楠趁着周行誉被打,将事情挑开了闹。
句句站到理上说话,字字直指自己坏了规矩。
宁王侧妃气的咬碎了牙!
周行誉听说了此事,当即乐了。自成亲到现在,严汝楠一点作为都没有,完全没有白莲所说的有严皇后之风。
这次的时候可让周行誉开了眼界了,他心中早恶心宁王侧妃那种做作的样子,偏她一哭二哭三还哭,宁王就爱那一套,到最后都是自己吃亏。
这次却碰到严汝楠这样,就是哭瞎,也是没用的。
周行誉也不躺着了,夸张的一瘸一拐的也去了宁王处,还暗中找了一些人来围观。
周行誉摸准了严汝楠的套路,欲进先退,他也义正言辞的说愿与妻子一起受过,如果以后再不分嫡庶,他这世子之位干脆也给了庶出的大公子算了。
宁王受侧妃挑唆,本就有此意,但是周行誉当众说出来,直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偏偏说不出什么。
经过此事,严汝楠完胜,卸了侧妃在王府中的权柄。之后又将王府上下大换血,原来宁王侧妃倚重的那些人,都被严汝楠不动声色的给发落了。
将后宅抓到了手中,周行誉就开始专心的着手外面的事情了。
这两年内,南召也没能安稳了,周行誉周行铠两兄弟明里暗里的斗法,从后宅到外头,从庶务到军权,没有一样不争的。
周行誉占着嫡,周行铠占着宠。
两个人不分高下。
这次白莲接到的消息,是南召那边生了变故,宁王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就算是好了,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毕竟年事已高,这一摔十分的凶险。
白莲看完后想到了如今的朝廷。
父皇也是病重,但是却没有南召的情况,朝中只是宗室中的亲贵暗中有些小动作,明面上还是不敢的,但是在南召,周行誉和周行铠的两兄弟的相争就十分的白热化了。
白莲知道,前世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南召宁王身死,不过那时候南召没有内乱。
因为周行誉死在了进京做质子的途中。
周行铠承了王位之后,两年内便集结部队,挑起了战事。因着以前瘟疫时埋下的祸根,南方诸城的战火一点即燃。
那时候刚好赶上朝中风云巨变,南召的战火引起了天下的动乱。到最后的顾衍在北,周行铠在南,倾覆了陆晔手中那个残破不堪的周王朝。
白莲把信打开看了又看,最后才开口说道:“这次宁王只怕要不好了,想必周行誉也有了准备,无论如何,不能让周行铠承了宁王之位。”
不然两年后,他再发起战争,还要为此分心,对局势十分的不利。
杨青点头应下,周行誉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周行誉了,他手中有着能与周行铠相抗衡的资本。杨青一早就听了白莲的吩咐,将南召的商场给渗透了。
若说是朝中权谋之术杨青不擅长,但是这商场里的门道,没有杨青不懂的。
关键时刻,助周行誉一把也不是不能。扼住了南召的商脉,周行铠做起事情来也会有许多的牵制。
白莲最后想起什么,又说道:“能留周行铠一命最好,咱们在南召的许多事情周行誉都知晓,他做了宁王后,第一件事肯定断了玉矿的开采。留着周行铠,也好牵制他。不然,他内乱解决,再如周行铠一样引起战火,便棘手了。”
这只是白莲的隐忧,周行誉小小年纪就知道守住玉矿的秘密,不让落在宁王手中,心中也是个有大主意的,到时候他真的引起战火,图谋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杨青听她说完,点头应下,这时,门外小二轻叩着门,杨青喊了他进来,是白莲喜欢的蟹黄包。
等小二退下后,杨青张罗着给白莲布箸摆碟,白莲看着杨青眉眼含笑,动作很是流畅,拉了一下他说道:
“你别忙了,我自己来。”
杨青动作没有停顿,眉间的笑意更浓,轻声说道:“我喜欢这样。”
白莲听了后,只觉得心中荡起了一层暖意,一圈圈的泛起涟漪。
白莲没有阻止他,含笑看着他忙碌。
“过段时间是祖父祖母的寿辰了,我备了寿礼,你明日有空吗?若是有空便出来帮我掌掌眼,看他们二老会不会喜欢。”杨青试探的问了声。
白莲低着头,唇角弯弯的。杨青的心思她如何不懂,这哪里是要她帮着掌眼,这分明是找借口接自己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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