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都说了,该敲打的也都敲打好了。
“天运之寒暑易避,人世之炎凉难除。”在众所期盼下,言茂终于起了身,陡生感叹,道:“人情世态骤忽万端,容不得不思量,为自保,不得已,这些时日,言家在京中一再放肆,望各位大人能体谅一二。”说罢,言茂向厅中大人们环施一礼,“事出有因,不能宴请促成婚事的大人们来喝杯喜酒,实在失礼得很,还请大人们帮忙解释一二。”
来萧府为媒的大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的,至少,在表面上,也都算是站在言家这一边,听了言茂这句软话,再设身处地得以言家的立场想想,均感叹,的确不能埋怨言家一味折腾,实在是萧府萧鸿非要牵这份姻缘。言家能做到这份上,确实不容易。
一旁,薛将军看着言家小三,想起了自家二十年前的尘封了的往事,感触之余,转目看向萧鸿时,眼睛中生出冷意,这门婚事,他会旁观着的。
虽然,言茂称只需由萧鸿和耀辉相送就行,萧大人夫妻还是坚持相送。
至于,一直紧随着亲家老爷身边的萧二则消失了。就在刚刚才,得了大公子的示意,和老爷的默许,追着赶着,非要送亲家老爷出城去渡口的萧二被家丁们捂住嘴巴,抱头抬脚给运走了。
一旁瞧了个正着的大人们瞧得分明,这往后,绝不是萧二照顾言家小三,而是得由言家小三看护萧府了。
目送言茂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萧府正堂长廊,大人们无不长吁了一口气,这门婚事可算完结了!转过身来,相邀着再喝杯茶,算着时间,等言茂离了内城,再各行其是吧。
亲眼见证了这次只花了一盏茶时间办完的婚事,厢房内的夫人们心思各有所想,自成一派的小姐们则自动退避往后花园去,轻轻商议着,既然参加了婚事,这份贺礼该如何办置。
出了萧府,言家的两辆马车等在一旁,后面一辆马车被人包了半圈,好些人都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尽可能往上瞧,原因很简单,马车后面,垂下一根黄黑相间的尾巴,悠哉悠哉得晃啊晃,传闻中的小虎儿正趴在马车顶上小憩。而在萧府侧门旁,萧府准备的一辆车旁,在管事的指点下,排成排的仆役侍女捧着各式箱盒往车内码放,这些都是萧府准备给亲家老爷的程仪,其中有不少珍贵药材,不管杨老太爷真病还是假病,该做的礼数,都做全了。
见了言老爷出来,充当车夫的黑虎一挥鞭,驱使着马车靠了过去。言茂和珍娘分别上了前后两辆车,铭文则爬上老爷所乘的车琁坐下,黑虎抬手,一把将趴在车顶上的“红烧肉”捞了下来,摆在铭文的腿边。被打扰了睡眠的小虎不耐烦得嗷嗷叫,一闻到铭文的气息,小虎把圆圆的脑袋搁在铭文的腿上,在铭文的*下,很快就闭上眼睛,继续酣睡了去。
待得一应坐稳,黑虎挥鞭策马,迎着晚霞,驱马向城门赶去。随之,萧鸿和言耀辉翻身上马,策马随同。
目送亲家老爷远去消失不见,萧大人和夫人这才回转。
萧夫人挥手,一旁的侍女们均散开了去,这才轻声询问,“老爷,那两箱子喜帖怎么办?”
“送出去。”言茂一走,萧大人也恢复了睿智,对刚才他一再刻意遗忘的两只箱笼,萧大人下定了主意,神情也坚决起来。
送出去?对夫君做出这般决定,萧夫人很诧异。
对上目露不解之色的夫人,明知身旁没人,萧大人还是把音量压得低低,轻声道:“有‘孝道’为遮掩,婚宴算是到此为止。亲家老爷准备的这些喜帖,送出去,返回的贺银都是要捐给朝廷,最重要的,主要在于捐银的名目——是礼金,萧鸿和耀辉婚事的礼金。”
萧夫人眨眨眼,轻掩了红唇,恍悟得轻轻道:“亲家老爷的意思……,拿别人家送来的礼金,尽自家忠君之心……”
“没错,”萧大人感叹言茂精明之余,不免幻想起,当某些大人接到喜帖时,会陷入怎么样的烦恼?这贺银要是送了,铁定便宜了言家;若是不送,则很可能会冠上不忠君的声誉……
萧夫人看向前方正堂那摆放的两只箱笼的方向,再回头看看堂外,言老爷刚才走过的方向,良久,轻轻道:“咱们这位亲家老爷可真不简单啊……”
“能简单吗?”萧大人苦笑,京中谁个好相与,这场婚事究竟该如何收场,他也盘算多多,只是,绝对没想到,言茂只借了一封报疾家书,不但低调得解决了萧鸿言三的婚事,屏蔽去有借机找茬的可能,自身还被大人们抢着欢送着全身而退。有这样的人家做亲家,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京城,帝王将相之城,其道路以经纬为主干,辅以支道纵横,巷道弄堂数不胜数,京中,更集天下商贾游子于大会,*时时处处人潮涌动,就算已接近黄昏,各干道,虽不至于步步蹒跚,也并不显得稀落。原还以为时间颇紧,黑虎驱车驶来,居然一路畅通,毫无阻挡,诧异中,没多会儿功夫,言家的车马已到了最近的城门。
当然,言家的马车之所以能一路畅通,是有原因的。就在言茂在萧府内“勉为其难”的会儿,一些大人怕言茂错过出城的时辰,把言茂今日要出城回扬州侍疾的消息传递了出来,各方力量联合起来,力保言家马车在关城门之前到达,故此,黑虎才会如此顺畅。
城门前,等着查检出城的车队还不少,正有序排着长队,缓慢得往前挪,城门前,两排军士严加把守着,正对一应出入的人员和车马进行着严格的搜检。最近月余,城门把守得严谨,已成常例,只是,从昨天开始,查检陡然严格起来,还好,这些异象,也只能震慑震慑外乡人,绝对影响不了生于斯,长于此的本乡百姓。在京城这种地界生活,见得最多的,莫过于潮起潮落,只消自家心里没鬼的,对所谓的变数,京中百姓们都习以为常,只消当做热闹看罢了。
还好,来得一路顺畅,看日头,离关城门,还有些时间。借着闲暇的会儿,黑虎扫视过城门前张贴得密麻麻的海捕文书和朝议公报,仰首眺望着巍峨的城墙,心里感叹,若是他们废城有这样得城门,何惧那些年年犯边的豺狼。
车子停下没会儿,就被人注意到了,原因很简单,有人发现坐在马车前的俊俏少年腿边趴着的“红烧肉”了!
“看,那车子上有只小老虎!言家的小虎!”走过路过的兴奋莫名,急迫得宣扬开来,言家有一只小老虎的事,早已被当成猎奇之事,传播开来。对寻常人而言,能亲眼见到活着的老虎,哪怕是一只幼虎,都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而让人遐思的是,这只言家才有的小虎在这车琁上,那么,坐在车中的人是谁?是传闻中美妍逼人的言家小六?还是那位有上善若水美誉的言三少……?
很快,视线顺着同行的车马,看到了之后到达的两骑骏马上的青年,见得那两位,一个冷峻如松,一个俊雅如水,走过路过的,无不尖叫:“萧将军!言三少!”
这声惊呼,使得整齐有序出城的队列瞬间动摇,气氛也顿时沸腾了!
京中那一年到头都是潮起潮落,对见惯了风云突变的京中百姓们来说,早已不稀罕,而萧将军和言三少的事情,却绝对是一桩稀罕事。
京城是个身份相隔的地界,远远围观极多,并不敢上前,见得传闻中的两位,无不能见到只在传说中才存在的人物,那种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跳下马车,跳上车顶,人生百态,尽显眼前。
对身边陡发的躁动,萧鸿侧目,微微点头,神情肃静,尽显名门世家长公子的矜持。言三少则微微颔首,逸态闲情中蕴含清远,不可亵渎。
众口砾金,稍退半步,只会徒留虚怯之伪色,故此,面对一应目光,言耀辉知道,在人前,他一言一行,半寸也是退不得的。
当真这两位就是传闻中的萧将军和言三少?怎么他们两位在这里?!原本一些只听闻,并没见到本人,心底里还存着些不齿,如今,见到萧将军和言三少本人,见得两人神色庄重,风华清寒,反倒褪了肆意。原本就拥戴的,见了真实的两位,只觉得般配,兴奋莫名。
被认出的萧将军和言三少使得原本安静的队列出现了大波动,立即引起了查检的军士们注意,很快,持着长戟的一队人马跑了过来,悄悄得扫了扫后面两位,连忙示意赶车的黑虎往前,无需排队,直接放行出城。
言家马车要经过城门的事儿,早一步就有好些衙门的人来招呼无需查检,直接放行,他们也在等着呢。至于,言家车上会不会出现违禁之物,他们绝对不担心,京中,只要碰上和言家有关的,那盯着的眼目多了去了,不多他们这几双。
言家的车马被放行了去,耀辉和萧鸿一并送到城门口,就勒住了缰绳。没有多余的煽情,站在城门内,言耀辉和萧鸿目送了父亲的车子渐行渐远。他们都没有出城,这种时候,该乖巧的时候,还是别刺激了大人们的耐心为好。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白露 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