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虎林农场。原绪对门卫大爷说:“我们是乡里的,来找钟场长了解一些情况。”门卫大爷给场部打过电话后,放他们进了农场。
在场部办公室,钟场长滔滔不绝地向原绪和小孙汇报工作,从指示到会议精神、市领导的讲话、县三级干部会议,一直讲到乡里书记和乡长的亲切关怀。原绪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装着认真在听,时而微笑点头,时而在笔记本上记一些东西。好不容易等到钟场长稍稍停顿喝茶时,原绪不失时机地提议到牛奶加工车间实地参观一下。钟场长虽然讲得意犹未尽,也只得刹住话头,带着他们去了车间。
原绪在分装车间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舒雅,只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衣,外面套着卡其布工装,正用一个大勺子往塑料小桶里装牛奶。因为工作太过专心,钟场长一行走到身边时,她吓了一跳。她目光迅速从三人脸上扫过,当看到原绪时,脸腾地一下子红了,然后赶紧低下头继续干活。原绪故意饶有兴趣地在一边观看,舒雅干脆留个背影给他。趁着钟场长和小孙不注意,原绪迅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扔在舒雅桶边,然后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钟场长和小孙。
那天晚上,舒雅躺在农场宿舍自己的小木床上,一遍又遍地看原绪给她写的信:
舒雅:
没想到会用写信的方式跟你交流。嗯,不是交流,交流是有来有往的,我不能保证你会给我回信。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表白。哎,不是表白,是表达。哎,也不是表达,是用这种方式跟你说话。
前几天我到你家去了一次,老爹说你最近都没回家,而是住在农场宿舍。后来我就到你们农场传达室,给你打了电话,你也不理我。我就想你一定是生我气了,可我哪里得罪你了呢?我使劲想了好久,突然想起来了。老爹那天说按照赫哲族的习惯,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会在乌日贡大会上跟她表白的。你一定是因为我没有在那天跟你表白,你才生气的吧?也许是伤心。唉,我那几天太忙了,要招呼大会的现场,还要陪朱婷。对了,你不认识朱婷吧?她是原来在我们这插过队的一个知青的女儿,都读大学了。她是替她爸爸妈妈来参加乌日贡大会的。我陪她拍照,还陪她在附近转了两天。人家大老远的,难得来我们这里,我得陪着呀。
不过说实话,就是没有这些事,我可能也不会在乌日贡大会上向你表白的,不是不愿意,是不敢。也不是不敢,是不好意思当面说。万一被你拒绝了,以后哪有脸再见你呀。所以,还是给你写信好。哎呀,你看我绕来绕去,说是表达,明明还是表白呀。表白就表白吧。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上初中时就喜欢了。我在作业本上偷偷画了好多你的像,给你写了很多话,这些都锁在家里的一个抽屉里。哪天我拿给你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你看?
另外,我想告诉你,我准备辞职了,和李贵平一起建一个牛奶厂。我要把牛奶销到南京、上海、全国去,很想你也能加盟进来。
不用回信。你如果答应我,就快来找我。我现在和李贵平住在他工作的农场。
第二天下班后,舒雅就回家住了。匆匆吃完晚饭,她告诉舒老爹有点儿困了,然后就上了床。可是,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一直留意着院子外面路人的脚步声。她想原绪应该知道她接到他的信后会回家住的,他会来找她吧?让她失望的是,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钟了,原绪还没有来。舒雅于是把信拿出来又读了一篇。“不用回信。你如果答应我,就快来找我。”
哦,原来原绪是希望她去找他!
“答应我”是什么意思呢?要我答应他什么?是答应加盟他们,还是答应他的求爱呢?也许两个都是?”舒雅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有一个明确答案。她决定不去找原绪,而要等他来找她。
舒雅上班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一幅画面:原绪拿着一封辞职信,递给乡里书记。“他真的要辞职创业吗?他辞职跟我有关系?在同一批毕业的同学中,大家都羡慕原绪,毕竟是铁饭碗,干得好还能一路升上去。工作说辞就辞了?创业?单干?虽说现在政策允许了,可是创业就那么容易成功吗?不行,我还是要去找他。我是为了劝他不要辞职才去找他,否则我才不去找他呢。”
傍晚下班后,舒雅急匆匆地赶往李贵平工作的农场。舒雅推开李贵平的宿舍门,看到两人正在喝酒,看两个人脸红气壮的样子,每人至少喝了半斤。原绪看到舒雅进来,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舒雅脸一沉,说:“我才不想来呢!我就说一句话,说完就走。”她说,“你好不容易能到乡里上班,别不知道珍惜。我呢,也不会跟你干的。”
说完舒雅转过身就要走,李贵平一把拉住她,说:“大家都是老同学,难得见到,坐下来一道吃个饭。”饭桌上,原绪侃侃而谈,舒雅不知道他是趁着酒劲,还是这两年练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被他说服了,不,是被他鼓动了。
分别之前,原绪说:“李贵平你赶快弄个方案。我和舒雅后天去一趟南京,看看人家牛奶加工厂是怎么弄的。”舒雅点了点头,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解自己本来去是要说服原绪的,怎么反被他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