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上班,丁雨就将兰溪叫进去,嘱咐她说陈璐请了长假,陈璐这边的工作要兰溪重新再担起来。忙不过来的部分交给小汪。
兰溪听了,心便没来由地一沉。
陈璐前一天下班还没见不舒服,这突然就请了长假,怕是有事。
兰溪走出丁雨的办公室就看见公司的各部门总监上楼来走向会议室去。兰溪担心,走过去问小汪,“怎么了?”
小汪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市里有块地,原本私底下说好了是给咱们的,结果今早上挂牌公告,却是给了庞氏。”
兰溪心里轰然一声。
以月集团在鹏城的影响力,公开买地的时候,也往往都能得到相关部门内部的透风。这块地月集团筹划很久了,跟银行方面的贷款都谈妥了,就等着挂牌公告出来就要正式动工呢。这一挂牌易主,这前期已经投入进去的前期费用以及银行那边的利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小汪为难地搓着手,“各位总监都已经上来了,都等着总裁呢,可是我不敢去敲他的门……兰溪拜托了,你帮我去通知总裁。”
心底纵然惊动,兰溪却也小心压制着,走过去轻轻敲月明楼的门,轻唤着,“总裁,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都在等着您。”
月慕白也从办公室走出来,望向这边。
等了一分钟,月明楼终于打开办公室的门,望了兰溪一眼,点了点头。
兰溪让开路,月明楼扭头望见月慕白,就笑了,“五叔果然雷厉风行,这样快就使出狠招。”
兰溪讶然抬眸望向月慕白。
月慕白叹了口气,“先开会吧。其他的事情,开完会了再说。”
兰溪看着会议室的大门关严,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和幽暗,半点声音和光亮都不透出来。她转身到了走廊尽头去给陈璐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可是陈璐那边却迟迟不肯出声。兰溪的心就有不好的预感,她却还在努力地笑,“陈璐,今早得知你请了长假了。怎么了,是病了么?”
半晌,陈璐在电话那边凉凉地笑,“兰溪姐,亏你还惦记着我。谢谢了,真不敢当。”
兰溪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陈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陈璐笑得凄凉,“是啊,我是听说了兰溪姐的好消息了。原来从前总裁让你跟他一起去跟我见面,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总裁用心的安排——原来兰溪姐你就是总裁的真命天女啊,是我眼拙,才跟你交往了这么久,都没看明白。”
陈璐的态度,便不难解释今早上月集团冷不丁遇到的这个难题了。
兰溪握紧电话,心臆间翻腾着千言万语,却终究只说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哈……”陈璐在电话里笑起来,须臾之后却是哽咽出来,“兰溪姐,你打电话来,不会只是来问候我吧?”
兰溪也含了泪,“是。陈璐,月集团遇见困难,总裁也遇到了难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小人心度君子腹了,我觉得今天早上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合——陈璐,你说会不会是陈秘书长他从中……”
陈璐思忖了片刻,“这倒的确是我爸办事的手段。”
兰溪咬着手指,努力忍住自己的难过,“陈璐,帮帮总裁。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陈秘书长在主导,那么能帮总裁的就只有你。”
“我为什么要帮他?”陈璐在电话里哽咽着笑,“我爸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不是么?我凭什么要为了他,再去顶撞我爸?我已经让我爸很丢脸了……”
“因为你爱他!”
兰溪忍住自己的难过,一个字一个字说给陈璐,“因为你对他一见钟情,因为你为了他而进入月集团来工作,从来没伺候过人的大小姐,却要从做最琐碎的内勤工作做起,只为了能在他身边……”
“因为你——即便生了他的气,即便知道今天早晨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可是你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来。因为你知道他怕是遇见困难了,你想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形,你想知道他,好不好……”
兰溪握紧电话,流下泪来,却让自己笑起来,“所以陈璐,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相信你一定会帮他。”
陈璐在电话那边也哭了,“就算是这样,就算我这么爱他,可是他却也还是不爱我!兰溪姐,我自问还做不到那么无私,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而去伤我爸的心!”
兰溪让自己笑得更灿烂,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掉,她对着电话轻轻地说,“陈璐,那么你就接受我的条件,好不好?我知道我也许左右不了总裁的意志,但是我能左右我自己的意志:我退回原点,好不好?”
“你,真的肯?”陈璐在电话那边也愕然,“兰溪姐,你真的能说到做到?”
兰溪更用力地笑,“如果我不能做到,就让我出门便被车撞,好不好?陈璐我跟你发这样的毒誓,是不是能让你相信了?”
谁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忽然峰回路转,月明楼等人还在会议室里开会,却忽然接到市里打来的电话。说是临时工操作有误,将两块地的挂牌公告给弄混了,原本要批给庞氏的是b2号地块;而原来月集团投标了的a1号地块,真正的中标企业还是月集团!
几位之前正愁得长眉紧蹙的部门总监,当场就在会议室里欢呼了起来。月慕白也含笑起身与几位总监握手,只有月明楼坐在原地半晌没动。
“小楼?”月慕白转头唤他。
月明楼却没回答,径自起身便走出会议室去,将月慕白和一班管理人员丢在办公室里。
总裁办里已经隐约获得了好消息,大家都在替公司开心着,兰溪也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
月明楼走到总裁办门前来,所有人都赶紧噤声。兰溪则自顾低着头,仿佛没看见。
“杜助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月明楼阴测测出声。
“是。”兰溪赶紧抱起笔记本,转身随着月明楼去。
进了办公室,月明楼将门推严,便眯了眼睛去望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别告诉我,这件事的峰回路转,会跟你有关。”
兰溪垂下头去,“我也知道瞒不过总裁您。我是打过电话给陈璐,劝她回来上班。只要她肯回来继续上班,那么旁人便可以就此来揣度陈秘书长的意思。”
“你劝陈璐回来上班?”月明楼笑了,垂首狠狠凝着她,“你们俩的关系,平素看着是不错;但是好像还没好到,你能这么简单就劝动她的地步。你给了她什么条件?”
兰溪深吸了口气,抱着笔记本垂下头去,“总裁,你跟月总走后,我们家里大吵了一场。看着家里那局面,我就想也许我不该那么只顾着自己——总裁对不起,我想我现在还是应该暂时以家里为重。”
“哈……”他就笑起来,阴郁地走过来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是想对我说:你还是以家庭为重,所以你要听从你家人的意见,不要跟我在一起?”
兰溪用力点头。却要小心地,不让地球引力将眼睛里那又热又沉的液体给吸坠下来。
“嗯!总裁对不起。”兰溪努力抬头回望他,“我想既然我暂时不能留在总裁身边,又何必要让总裁再因为我的存在而得罪陈家,而给公司带来损失?”
月明楼难以置信地望着兰溪,“七年前,你为了尹若,而能故意装作不喜欢我;七年后,你又要为了这个月明楼和月集团,继续装作不喜欢我了,是吗?”
他竟然将他自己跟“月明楼”这个名字都割裂开了,兰溪明白,他是想告诉她,此时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月明楼、月总裁,依然是七年前的那个小天啊……
兰溪笑起来,“总裁,喜欢与不喜欢其实从来都不是成年人世界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不是?我们都不是有情饮水饱,我们除了爱情之外,都还有太多需要兼顾的东西。我不能割舍我的家庭,你亦不可以放弃你的事业。”
“既然我们两个在一起,会遇见这么多的阻力,会让这么多人不开心——那我们何必还要强迫自己跟对方在一起?也许我们各自向后退一步,对谁都好。”
兰溪再用力吸口气,“总裁对不起,请问您还有公事要吩咐么?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出去做事了。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手头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处理完。”
月明楼大怒,抓起桌上的茶杯便猛地杂碎在地上!碎片迸溅得四处都是,一片一片都是尖锐的棱角,有能刺伤人的能力。
若是往常,兰溪会蹲下来亲手清理。可是今天,兰溪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脊背,“对不起我又惹总裁动怒了。我这就出去。我会通知保洁来清理。”
兰溪走回办公室,看见整个总裁办的员工都抬起眼睛来望她。兰溪抱紧笔记本,心痛得屏息。看样子,方才总裁在办公室里砸碎茶杯的巨大声响,应该是被同事们都听见了。
小汪起身走过来,扶了扶兰溪的手肘,“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兰溪笑着摇头,坐下来抓起电话通知保洁。小心地压着情绪,却还是听见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抬眼便能看见电脑屏幕的反光里她的脸色纸一样地白。
临下班的时候,兰溪接到蜘蛛的电话。与兰溪的黯然相比,蜘蛛在电话那边倒是活蹦乱跳的,“兰溪,你给我打听打听,那个姓容的最怕什么?”
兰溪有些意兴阑珊,“怎么会关心他最怕什么?”
蜘蛛咬牙,“唉,反正在电话里也说不明白!晚上出来吧。”
兰溪点头,“好吧,那晚上就在尹若的店里见。”
兰溪下了班走进尹若的店里去,还是失魂落魄的。尹若见了,便也欲言又止。好在蜘蛛来了,将她跟容盛的斗法讲给两人听。
“……你们都不知道,这个家伙有多缺德!他竟然天天给我送礼,礼物盒甭提多精致了,可是里头装的却都是一盒子一盒子的死鱼眼睛!”
“死鱼眼睛?”尹若听着很吃惊,“好恶心啊~~他干嘛给你送那个?”
蜘蛛就一拍桌子,“他是想说老娘是——鱼目混珠呗!还有,他还想说老娘的翻他白眼的眼睛是死鱼眼!”
蜘蛛越说越气,“我头一天收到的时候,还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喜滋滋地打开了,结果一看那一盒子死亡的眼睛,都把老娘给吓哭了!老娘从小是最不敢吃鱼眼睛的了!”
尹若都听得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容少啊,真是个小孩儿脾气。”
兰溪却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上毫无表情,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儿就没听见蜘蛛说什么呢。
蜘蛛就拿筷子捅了兰溪的手一下,“哎,你梦游呢?”
“呃,说到哪里了?”兰溪如梦方醒。
蜘蛛就压回自己的话去,拍着兰溪的手背,“你怎么了,嗯?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
尹若咬了咬唇,垂下头去,“兰溪,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吧?那天我说话说得太直了,你生我的气了吧?”
蜘蛛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她盯着尹若,“你跟她说什么了?”
尹若用力咬紧了唇,那柔软如花瓣一样的唇已经被牙齿咬出深深的痕迹来,仿佛能透出血来。尹若深深地垂下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那天是疯了,才跟兰溪那么说话——我说我想回到小天身边,我想偿还当年亏欠了小天的情。”
“尹若你啊!”蜘蛛也郁卒了。
“我知道是我伤了兰溪的心。”尹若哭出来,“可是我真的也没想到兰溪会跟小天在一起了。我不是想伤害兰溪,我只是想偿还当年欠了小天的——你们都在问我,是什么动力支撑着我离婚,其实就是因为我还爱着小天啊……七年了,我再没办法欺骗自己,我这七年来一直还在爱着小天……”
蜘蛛也为难地看看尹若,又看看兰溪,小心问兰溪,“你这副样子,真的就是因为尹若那天说过的话?”
兰溪努力笑笑,“我那天也跟尹若发脾气了,其实事后想想,也是我的不好。尹若说得对,七年前原本就是我把尹若带到他眼前去的,是我极力在尹若眼前说他的好话,这才促使尹若终究答应了他……所以对于七年前的事,我也是有责任的。”
兰溪说着眼中也转过泪光,“甚至后来尹若跟庞家树在一起,还是我带着她去做的修复手术——所以我怎么能全都怪尹若呢。”
“兰溪……”尹若伸手扯着兰溪的衣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红了鼻子望着兰溪,“兰溪,你不要这么说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兰溪你没做错任何事——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保护我,你都是在为了我好。”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跟小天是真的相爱了,那我一定不离婚,一定不去触怒庞家树。就算庞家对我不好,就算庞家树在外头夜夜笙歌,就算庞家树打我……我也一定会继续忍受下去。兰溪,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只希望你和小天都能获得幸福……”
尹若哭着倒向兰溪肩头,“兰溪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好后悔那晚上对你说那样的话,兰溪我不想失去小天,我也同样不想失去你啊。兰溪你和蜘蛛、小天一样,都是我这辈子最珍惜的人……”
兰溪也落了泪,回手揽住尹若的肩头,“我知道,尹若我知道。你那天晚上跟我说,希望我还能像七年前一样,帮你回到我们总裁身边——我有认真地想过了。可是我真没用,我发现我竟然还是做不到。”
尹若惊得抬眼,“兰溪发生什么事?是你还不能对小天忘情,或者你不愿意帮我么?”
兰溪流泪摇头,“不是。是因为今天公司出事了。尹若,陈璐你也知道吧?他爸为了陈璐而掐公司的脖子,所以我没办法之下只能答应陈璐——尹若我终究是个小白丁,在陈璐那样的家世面前,我是一点抵挡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我心里想帮的是你,可是我也只能将总裁身边的那个位置先让给陈璐……”
“陈璐?”尹若停住哭泣,抬起眼睛来。她避开蜘蛛的目光,望向店外深深的夜色。
鹏城临海商业区。海边土地上,高高地矗立着一座座高楼大厦。各座高楼都在比赛似的加高高度,争做鹏城第一楼。这是荣耀,却也是对当今不断攀升的地价的一种无奈的妥协:只有将楼层越发加高,仿佛才能将昂贵地价更多地分摊下去。
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上,能够独独包下大厦最下两层楼面的“月火视觉工作室”自然就格外夺人眼球。
尹若立在“月火”外,仰头望着高高台阶上奢华的门面设计,不由得又垂首看了一下手中捏着的写着地址的小纸条。
门口有迎宾小姐看见了,便笑着迎出来,“这位女士是要拍写真么?快请进来看看我们的样册吧。我们工作室的水准一定让您满意!”
尹若再怯怯地问了声。“请问这里的老板是祝炎么?”
迎宾小姐便笑,“祝先生正是我们的总经理。不知道女士你是慕名而来,还是祝先生的私交亲朋?”
尹若咬了下嘴唇,“……我是,来找祝炎的。麻烦小姐你代为通传。”
迎宾小姐将尹若引进大门去,将尹若带到宾客区,亲自倒了咖啡,这才躬身告退,“小姐您先休息一下。祝先生正在棚里忙,他稍后就会出来。”
尹若点头,待迎宾小姐走开,她这才自由环视周遭。
月火的名字是叫“视觉工作室”,听起来似乎规模不大,实则内里的面积与规模,绝对要超过本城许多家号称“摄影宫殿”之类的大影楼。尤其里头的装修奢华程度令人咋舌,但是却又豪华而不俗丽。
摄影工作室的大厅是开放式格局,宾客区是用紫檀雕刻的大屏风隔开。宾客区内的沙发都是纯白的,紫檀茶几上安放着雅致的紫檀大理石桌屏。
角落里布置水景,有小小的湖石喷泉,泉水沿着湖石玲珑的褶皱流淌下来,汇集到小小竹筒里,再流到石雕小桥上。化作春雨濛濛,落在那书生手里的一柄纸伞上。又雅又巧,看得尹若心下暗叹。
火神少年时就画得一手好画儿。那时候她还一直以为小天手臂上的蝎子纹身是真的刺青出来的,如今看来怕那都是火神给亲手画出来的,否则他回家去又如何跟长辈交待。如今祝炎能做这样一份职业,倒也果然是一展所长。
尹若就不由得叹息了声。端起咖啡来尝了一口,也不觉让她挑眉。便是这咖啡,都是现焙的哥伦比亚咖啡豆,而不是一般待客的速溶咖啡;而且冲泡的技巧相当专业,不逊咖啡店的技师。
由此可见祝炎的经济能力。
尹若正在怔忡,祝炎已经大步绕过屏风来,立在原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出声,“尹若,真的是你?”
“火神?”尹若闻声连忙放下咖啡杯,起身攥紧了手袋,抬眸望向祝炎,“我来得唐突,打扰到你了吧?”
“没有。”祝炎忙让座,“快坐。”
他身上英伦款的格子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来。从前火神跟在天钩身边,与天钩身上桀骜如狂的气质相比,火神更为内敛,角色类似于领袖身旁的军师。所以从前尹若的目光也更多地只投在天钩身上,倒是对火神只是平淡相待。可是今日的火神看起来,已经如他的诨号一般,开始迸发出火一样的炽烈,而这个人也几乎有了不逊月明楼的光芒。
尹若便面上一红,并拢双腿坐下,垂下了粉颈去。
祝炎就笑了,“尹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就说吧。”
尹若咬了咬唇,“火神,其实我今天是来向你问点事。我知道七年前的我,让兰溪、小天和你都失望透了,我想也许就连火神你直到今天也还在恨着我吧?”
祝炎抿了抿唇角,却还是一笑,“我从前是真的很替小天不值,觉得你竟然会为了庞家树那种人而放弃小天。不过我后来听说你当初是为了救你父亲,那我心里就也释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人都有权利根据自己的处境来选择解决问题的办法——总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小天自己都能释然,那我作为兄弟的就更没必要再替他愤愤不平。”
“太好了……”尹若便潸然落泪,“谢谢你火神,谢谢你肯原谅这么不堪的我。”
“祝先生,萧萧已经到了。约好的是十分钟时候开始拍摄,您看您这边的时间需要跟萧萧那边调整一下么?”助手过来询问。
“不必了。”尹若连忙摆手,“祝炎我不耽误你工作,我就问一件事就走。”
祝炎点头,“尹若你说。”
尹若深深吸了口气,“我听兰溪说,因为陈璐,她跟小天分手——我想知道,七年之后的月明楼是否还是七年前的那个小天?他对兰溪,真的能这样绝情?”
“很奇怪么?”祝炎便笑了,“七年的时间,我们都长大了,所奉行的信念,与身周所处的环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跟小楼都不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莽撞少年,如今都是自己经营事业的人,于是为人处事自然都要与七年前不同。”
“尤其是小楼,他统御着那么大的月集团,时时处处遇见的陷阱和险滩就更多。所以为了企业,有时候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也要去做。尹若你也曾经是庞家的儿媳妇,就更明白在中国的国情下,官员对于企业命运的影响。以陈秘书长的手腕,小楼就算想不屈服,可是却也不能不为了月集团而低头。”
尹若难过地垂下头去,“这样说来,兰溪跟小天是真的分手了?”
祝炎面上也冷肃下去,“不然你觉得以兰溪的身份,与陈璐对抗下去,又有什么胜算?”
尹若叹了口气,“可怜的兰溪……”
祝炎挑眉,“兰溪还能有尹若你这样的姐妹,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尹若你多抽时间陪陪她,别让她太想不开。”
“我一定的。”尹若起身,“火神那我就不多耽误你了,你快去忙吧。刚刚你助手提到的萧萧,该不会是正当红的那位大模吧?”
“就是她。”祝炎笑笑,“那尹若我就不多远送了啊。日后从这过,一定要进来喝杯咖啡。”
尹若含笑点头,“一定。”
尹若从“月火视觉”走出来,迎着倾天彻地的阳光,便挑起唇角笑了。
原本还担心陈璐会成为她的一颗绊脚石,又轻易惹不起,没想到这个陈璐这么没心机,被她一句话就给挑起火来,这就反倒帮她了结了兰溪跟小天之间的感情——原来七年过来,兰溪也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蒲公英,她现在也懂得了知难而退。
也是啊,在陈璐的面前,以兰溪自己的条件,怎么可能不自惭形秽呢?
尹若翘起唇角,脚步轻快地走向前去。.
法国巴黎,儒勒集团总部办公室。一场盛大的签约仪式正在此举行。
庞家树和阿兰先生分别代表中国庞氏集团与法国儒勒集团,共同签署了合作协议书。两人签字完毕,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刹那,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半空中也飘扬起缤纷的彩带。
贺云冷冷看着这一切,想要开心地笑笑,却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签字仪式之后是庆祝酒会,庞家树绯红着一张脸,举着酒杯凑到贺云眼前来,两人碰杯。
“贺小姐,今天你是首功一件。如果没有你的帮忙,阿兰先生怎么会这么顺利与我签了约。”庞家树志得意满,红光满面。
贺云却没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依旧只是冷冷的,“这件事能让庞少这样开心,那庞少不如再加加价码。”
庞家树就笑了,“贺小姐要的数字,刚刚签约完毕的同时已经划入了你的户头。不过贺小姐的要求倒未必是不可能实现的……”
贺云就一挑眉,“庞少果然这样大方?”
“别急,别急。”庞家树就笑起来,“钱这个东西,就是个王八蛋,不花没有,越花越有……贺小姐如果能再帮我一个小忙,钱怎么会成为问题?”
贺云皱眉,“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庞家树笑着凑到贺云耳畔,低语了一声。贺云都惊得一瞪眼睛,“你说什么!”
庞家树点头,“没错,就是杜兰溪。”
贺云就耸肩冷笑,“我倒是没想到,庞少竟然还有这样重的口味。”
“那是你不懂。”庞家树晃着手里的酒杯,“我庞家树从小到大,除了我妈之外,我就没怕过哪个女生。可是杜兰溪这个小太妹却死死地吃定了我了。你们女人也许不明白男人的自尊——我总得赢了她一次,才觉得解恨!”
庞家树涎笑着望贺云,“……我想,这也符合贺小姐你的心思吧。看杜兰溪越惨,贺小姐才会越开心,是不是?”
月明楼正在开会,手机叮地一响。月明楼眯着眼按开收到的图片,图片里正是庞家树与阿兰先生签约完毕握手言欢的情景。月明楼便一皱眉。
几乎同时,月慕白的手机也响过,收到的是相同的图片。
月慕白就叹了口气,将手机扬起来朝向月明楼,“总裁需要对此做出解释吧。因为总裁前次会议决定对欧洲计划的搁浅,造成了我公司对此项目失去了主动权,而使得庞氏得以捷足先登——作为这个项目的具体负责人,总裁你需要向董事会作出合理解释。”
月明楼面色阴沉,凤眼凌厉扫过在场管理人员的脸,这才徐徐说,“对于这件事,我要再去一趟欧洲。等从欧洲回来,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月明楼从会议室气冲冲走出来,总裁办的人都看见了,剩下的时间里整个总裁办的人几乎人人自危,生怕哪里出了差错,会招来总裁的一顿大骂。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孟丽就瞄着兰溪笑,“你姐也真够狠,前头还口口声声喜欢总裁,扭头就把总裁给卖了。我要是总裁啊,真该离你们姐妹远远儿的。”
兰溪回望孟丽,“这是公司的事,整个总裁办的同事也都在替总裁和公司担忧,怎么偏只有孟丽你这样喜形于色?现在总裁正在气头上,孟丽你千万别因为这一点喜色招来总裁的疑心——难道孟丽你是跟庞家树穿一条裤子的?”
正说着话,丁雨走过来问兰溪,“瑞典橡树集团布洛林先生家里一共有几口人?每个人的喜好是什么?兰溪你给我列一个详细的单子进来,要马上准备。”
兰溪愕了下,下意识瞄了孟丽一眼,这才赶紧起身将资料送进丁雨的办公室去。
孟丽便笑着起身走到外头去,给庞家树发短信:“看来这次月明楼是要去瑞典,他想借用与瑞典的合作来弥补西欧市场的失利。老板你若想阻击,那么可以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了。”
亲眼见证庞氏与儒勒集团签约,又从庞家树手里得到大数目的酬金,贺云原本应该觉得高兴才是。可是她从儒勒集团走出来,却不知怎么的,反倒有些意兴阑珊。
被月明楼和兰溪那么刺激了之后,她几乎是发疯一样地只想着报仇。毁了月集团与儒勒集团的合作,是她能伸手就抓到的第一根稻草,于是她不可遏制地直接就去这么做了。庞家树这件事上的效率也快得惊人,于是短短的几天之内,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可是她想要的报复的快乐,却没有能够如约而至。
她不能不去想,那么下一步呢,她又要做什么?她如今是彻底截断了自己通向月明楼的路,那么真的一切就都到此为止了么?她从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就也要付之东流了么?
“贺小姐,方便聊两句么?”
贺云正站在河岸上,扶着桥栏呆呆望桥下流水,忽地听见背后有老年女子的嗓音。
不听则已,冷不丁听见这把嗓音,将贺云惊得几乎从桥上掉落水中去!
贺云瑟瑟转身,努力堆起笑容来,“月老夫人,这么巧。”
郑明娥就一笑,“这个世界又能有多大呢?更何况是法国巴黎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我们老夫妻在这里修养,贺小姐你难道忘了么?”
郑明娥将贺云引进河畔的一间小小咖啡。这个时间店里并无其他客人,两人就坐下来慢慢谈。郑明娥闲聊了几句,又问了问贺云最近工作是否顺利,身子是否都好,之后又抿了几口咖啡,这才缓缓说,“我们家老爷子虽然现在还兼着月集团的董事局主席,不过倒也都是个闲职,我们老两口一年当中倒是有半年都是在欧洲这边度过的。”
“虽然法国巴黎对于咱们这些中国人来说是异国他乡,可是对于我们老两口来说,倒是在此地认识了许多朋友,不觉得人生地不熟。”
贺云听得云里雾里,只是点头。
郑明娥放下咖啡杯,骨瓷杯子与托盘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吓了贺云一跳。
郑明娥眯着眼望着贺云笑,“……所以贺小姐你也许以为自己办事够隐秘,而且隔着半个地球,中国那边也许不知道你在这边都干了些什么。可是却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的!”
贺云惊得耸身而起,“老夫人!”
郑明娥一脸的寒霜,也缓缓起身,直视贺云的眼睛,“你利用年轻美貌,在情场上玩儿点什么手腕,我倒也都可以理解。毕竟,谁都曾经年轻过,都曾经在这件事儿上动过心眼儿的。”
“可是,如果你贺云以为,以你一个寡门小户的出身,就能动辄玩转我月家的子弟,甚至将触角都伸进我月家的生意里来,想要兴风作雨——贺云,那我就必须得提醒你:这个世界上任何游戏都是有规则的,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去参与的。如果不顾一切去参与你本没有资格参与的游戏,那你就要明白你将为之付出的代价——贺云,不顾一切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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