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38

在好奇心的驱驶下李世民决定亲自去东宫看看。

李世民是行军打仗的高手,去之前自然先派人去查看路径,查看东宫,然后把中书令杨师道和中书侍郎马周找来。

杨师道和马周先后进了两仪殿,行礼拜见,杨师道递上一份奏疏。

小内侍接了放在桌上李世民看都没有看,直接问道:“杨卿所奏何事?”

“回陛下,此乃是太子殿下上奏请加封苏定方、诸遂良等七人为崇教殿大学士、值平章院的奏疏。”杨师道回道。

“大学士?”李世民疑惑地看向杨师道。

杨师道面色不变地道:“太子殿下只在奏疏里说在东宫崇教殿设大学士秩从四品。”

李世民闻言一边拿起李承乾的奏疏,一边抱怨道:“这些在东宫辅佐他有功的人,平定李泰叛乱也有功,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朕自会封赏,他又着什么急?

设大学士?

朕这里还有没设过大学士呢……”

杨师道和马周听了都只当作没听见,李世民抱怨几句就低头看李承乾的奏疏。

李世民看完李承乾的奏疏,抬起头来看着杨师道一边拈着奏疏在手里晃,一边问道:“这些日子东宫的政务都是这些人处理的?”

“回陛下,近些日子东宫送来的文书极多,臣一直在中书省处理政务,倒是马庶子时常被太子殿下召去崇教殿咨询政务。”

马周看一眼杨师道,心道都说这个人忠厚老实,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了,一个‘马庶子’就把自己定位在东宫属臣的位置上了。

李世民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微笑着问道:“宾王你说说承乾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马周闻言却是一惊,以前李世民虽然欣赏他,但他官卑职小且又年轻,李世民向来都是直呼其名,今天竟然开口称呼他的字。

马周一时不知何意,忙起身诚惶诚恐地道:“陛下还是称呼臣的名字吧!”

李世民见此笑着罢手示意马周坐下,然后正色道:“宾王不必过谦,你教导太子有功,朕也该尊敬些。”

马周却不坐下,只是低着头道:“太子殿下心怀天下且智慧过人,处理政务本就得心应手,而且这几位被太子殿下上表请加封大学士的常驻东宫的大臣才是协助太子殿下处理政务的大功臣。

臣和其他东宫诸臣不过是有时被召去崇教殿做一些拾遗补缺的事,怎敢居功。”

李世民看马周不似说荒,便问道:“那宾王跟朕说说,他们是怎么辅佐承乾的?”

马周闻言朝上一揖道:“遵旨!”坐下,正要详细说他在东宫里的见闻,却见一个内侍走进来禀道:“启奏陛下,右春坊往太极宫的墙上已开出一道门,每日东宫与三省的奏疏文件传送都是从这道门里过。

只是太子殿下下了严令,除了递送三省与东宫互传的奏章文书,没有太子殿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从此门过,胆敢闯此门者格杀匆论,奴婢没敢过去看平章院里的情形。”

李世民目光一冷道:“没用的东西。”

然后站起身对杨师道和马周道:“走咱们去看看东宫的平章院。”

杨师道和马周也慌忙起身,杨师道上前一步道:“两宫门户自然是严谨些的好,太子殿下倒也有心。”

李世民闻言脚下不停地前往走,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杨师道,直到走出大殿抬头看看偏西太阳,又转头对马周道:“宾王说说东宫里那些人是怎么辅佐承乾的?”

马周闻言便把这几次去崇教殿观察到的情形跟李世民细细道来。

“太子殿下每日坐镇崇教殿,颜师古和当日召去的东宫属臣坐在下面,内侍会把在平章院票拟好的奏疏和文书送到太子殿下桌上。

太子殿下过目后若是觉得处理得当就在拟票上画勾,然后让崇贤馆的值学士誊抄,誊抄好后太子殿下过目无误就在上面画押用章。

若是太子殿下觉得票拟的不好,则会直接在上面批示。

有时遇上疑难的事情,太子殿下则会咨询颜师古和其他值崇教殿的东宫属臣。

有时也会召来各部官员询问情况。”马周一边走一边说。

“辅机不在东宫票拟都是谁在写?”李世民从中听出了要点。

“具体谁写的票拟臣也不知道,不过票拟都是在平章院写的,平章院每天有萧太傅和六房掌案值守,票拟应该就是他们拟的,但是具体谁拟怎么拟除了平章院的人和太子殿下,外人一概不知。”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看着眼前一道道宫墙心里却在想承乾到底要做什么?

李世民带着杨师道、马周和一众内侍随着探路的小内侍,出两仪门往东转,过虔化门和武德门沿着与东宫的西墙一直向南走,直到过了昭德殿快到左藏库的北墙的时候才看见东宫墙上开着一处四尺宽的小门。

李世民看着这么一座狭窄的小门大白天的还紧紧的闭着,眉头直皱暗道:承乾办事怎么这么小器?

小内侍上前敲敲门,门那边传来声音问道:“什么人?”

“咳咳!”李世民干咳两声示意小内侍不要说实话。

小内侍会意,眼珠一转道:“咱家是奉了陛下之命往东传旨意的,快给咱家开门。”

门那边却道:“太子殿下有令此门只用于传递三省文书,其他人严禁从此经过,就是皇孙每天往弘文馆读书都还是走通训门过,难道你比皇孙还尊贵吗?

快快离开,走其它门去吧!”

那个内侍闻言忙提高声音道:“咱家传的可是急诏,耽误了你吃罪不起,快给咱家开门!”

那边却不吃他这一套,直接顶回来道:“内侍传什么诏都是内侍的事,末将把守此门奉的太子殿下的令,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又不合规矩绝不开门!”

李世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大声道:“怎么朕来了你还不开门吗?”

“啊!”

哐当

两扇木门打开,年轻的王方翼一脸懵懂站在门口看见李世民。

李世民看见是王方翼微一点头,上前一步道:“怎么还不给朕让路?”

王方翼慌忙让开道路拜在门口:“末将参见陛下。”

李世民走过门口回头看一眼王方翼道:“怎么不拦着朕了?”

“回陛下,太子殿下只是说此门一开难免会有一些闲杂人等图方便从此通过,但是每天从此门过的多是三省文书,这些文书涉及到朝廷机密,所以下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从此门经过,也防微杜渐的意思,末将怎敢以此令阻陛下?”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道:“好!把门关上,带朕去平章院。”

“尊旨!”

王方翼忙往快步走到前头带路,李世民跟在后西。

李世民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宾王刚才说这个平章院十分神秘,朕今天倒要进去看看,不准告诉承乾朕来了。”这后面一句话是对王方翼说的。

马周闻言笑笑不敢接话,王方翼闻言却是一脸为难地看着李世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李世民看忠于李承乾心里喜欢,点头笑道:“那你派人去告诉承乾吧!”

“遵旨”王方翼一回头,一个跟他们小校就飞一般跑去崇教殿那边去了。

在王方翼的引领下李世民一行人来到李承乾设立的平章院,也就是原来右春坊的正院。

李世民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李承乾亲笔提的平章院三个字欣赏了半天,才要迈步往里走就看见一个内侍捧一个一尺见方的黄梨木的盒子从里面走出来。

一看见李世民等慌忙行礼侍立一旁等李世民过去,却见李世民一直看着自己手里盒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身边的内侍看这个小内侍没有眼力见,便上前一步道:“你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还不打快开给陛下看看!”

小内侍闻言却不打开盒子,只是回道:“启禀陛下,这盒子里装的乃是兵房掌案票拟的奏疏,要送去崇教殿的。”

李世民闻言道:“快打开,给朕看看他们是怎么拟票的。”

小内侍闻言脸色为难地道:“启奏陛下,奴婢没有钥匙。”说着把盒子转过来,李世民等人看见盒子上果然挂着一个精致的小银锁。

李世民眉头一皱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内侍就上前一步质问道:“钥匙在谁那?”

“这个盒子上共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太子殿下的案头,一把在兵房掌案苏将军的腰上。”小内侍如实道。

内侍闻言急道:“那你还不快去找苏将军给陛下开盒子!”

“不用着急了,随朕一起进去。”李世民皱着眉头当先往里走去。

进了正院转过影壁墙,就见院里摆着一排排桌子,每张桌子旁边放着一个个大木箱子里面的乎装的都是文书,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正九品服色官员正在低头处理文书。

几个崇贤馆的值学士在各桌子间穿行,似是在指导他们如处理公文。

看见李世民一行人走来,慌忙跑到前面行礼。

“什么公文要在这院里处理?”李世民面露不悦地问道。

负责这里值学士慌忙回道:“回陛下,这些都民部这几年的账册,太子殿下说这几年民部的账错乱的太多,令民房掌案任大人主持重新核算。”

“核算账目怎么不找间房子好好算?”李世民一边看面前众人,一边问道。

另一个值学士听出李世民话语里的不悦忙回道:“因为这次招来的人多前厅已经坐满了,而且这些账目今天就能算完了,看今日风和日丽,众人在外头也不觉寒冷,所以才没有另外找一处地方。”

李世民闻言“嗯”一声摆摆手算是去了,众人忙起身各回座位继算账。

李世民看见一个人身高不满四尺,面容枯黑,五官不正,身上官袍穿着都像是偷来的似的。

看着那人一摇一罢地走到一张桌子后面去核算账目。

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那人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招进宫来了?”

一个值学士连忙上前道:“启奏陛下,此人名叫周晋贞观十年考中明经科,因相貌猥琐一直没有被授官。

前几天太子殿下在嘉德殿召见了所有近几年考中科举而没有授官的四百二十三人,太子殿下在嘉德殿当众出题考核,这个周晋名列第一,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授官的。”

李世民听了依旧大怒不已道:“太子亲自授官?

难道他看不见此人身高不满四尺吗?”

那个值学士一脸为难却不敢接茬。

唐朝选官讲究身、言、书、判四个方面,第一条,身,就是要体貌丰伟,这个周晋身高不满四尺,又无大功仅是一个考中了明经科,要不是遇上李承乾他在长安侯一辈子也不可能被授官的。

李世民一看见此人原以为是走了后门进来的,及听是李承乾亲自授的官,也认为李承乾此举坏了规矩。

“传朕旨意……”李世民正要替李承乾“纠正错误”时。

“不知陛下驾临臣等迎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萧禹带着六房掌案匆匆从里出来。

李世民看着萧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继续道:“传朕旨意……”

马周一见李世民铁了心要处置周晋忙上前一步道:“陛下,还是先进里面找萧太傅问一问情况,再作决断不迟。”

“是啊陛下!”杨师道在后面跟着道。

李世民两次被打断,十分生气,但是他面对宰辅重臣还是要给些面子,是以只是冷哼一声当先大步走进平章院的前厅。

萧禹和六房掌案都是一头雾水地看着杨师道和马周,马周苦笑着摇摇头当先去追李世民。

马周穿过前厅时看见李世民已经走到正厅,慌忙加快脚步跟上去和李世民前后脚走进正厅。

李世民一进正厅就忿忿地坐在正位上,马周忙朝上作一揖道:“太子殿下一举就得四百多忠于东宫的才俊,陛下何必在意那一个周晋呢?”

李世民叹口气道:“他能得些人才朕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他也不能这么饥不择食吧?

天下良材何其多,那个周晋算什么?

正所谓一粒老鼠屎坏了锅粥,那周晋日后出去做官,人家一看这就是太子殿下选出来的人才,岂不是败坏了承乾的名声?

不是骂他有眼无珠,就是骂我大唐无人,连身高不满四尺的侏儒都选出来做官。”

李世民说着其他人也都走进正厅向李世民行礼,李世民也不搭理他们只一摆手算是让他平身了。

马周看见状苦笑道:“陛下所虑当然有道理,只是太子殿下既然认为周晋是个人才给他授了官,那就让他做些不必抛头露面的事也就是了。

何必非要贬他呢,如果事情闹大于陛下和太子殿下面上都不好看。”

李世民听了马周的话沉默了半天才点点头道:“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马周见此忙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恢复过来,又看向萧禹道:“时文这些日子辛苦你在这里为承乾撑着。”

李世民觉得他把李承乾托付给了长孙无忌,结果长孙无忌病了,萧禹不吭一声就把责任承担起来,让他颇为感动,觉得还这些老臣可靠。

不想萧禹这几天也是满腹牢骚,听了李世民的话不谦让反而阴阳怪气地道:“臣年老体衰,能辛苦什么?国家大事自有这几位大学士在呢!”说着伸手一指六房掌案。

苏定方诸遂良等人都尴尬不已。

李世民最了解萧禹的,一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对李承乾不满,便问道:“承乾年轻不懂事,时文有什么话直接对朕说就是了。”

本来李承乾请萧禹来值守平章院,他以为白得了半个宰相的实权心里是十分高兴的,甚至都做好了要在李世民面前与长孙无忌一争高低的准备。

当长孙无忌被气走萧禹就更高兴了,以为整个宰相都是他的了。

可是随着平章院按照李承乾的设计运转起来,萧禹渐渐发现不对了。

长孙无忌走了原本分给他的吏民兵三房李在乾直接接手了没有让萧禹代理,而分给萧禹的礼刑工三房,三房掌案都有直接票拟的权力,所谓重大事情交给他,判定重大的事情权力却三房掌案手里。

许敬宗和李义府都是猜着李承乾的心思办事,不论重大与否只要他们写的票拟能在李承乾那里通过就行了。

当然也会把一些实在不好处理的事交给他。

诸遂良倒是方正,礼房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与商量着来。

最不能忍受的是李承乾本来就是把平章院当成秘书机勾设计的,他们都没有权力像真宰相那样直接批阅奏章,他们写的票拟李承乾想用就用不想就直接否了,连为什么都不用说。

这几天尚书省年前积压的政分基本处理完毕,除民房各房事情都不多,萧禹更是直接进入养老状态,让他如何不满腹牢骚?

李世民听了萧禹的牢骚,虽然听得很烦,但是他却从中听出了关键性的东西,那就李承乾的权力真的很大。

这既让他羡慕又让感到警惕。

李世民听完萧禹的牢骚还看了看六房的票拟,发现这几个人处理政务的水平都很高至少比目前中书省的几个中书舍人要强的多。

再想李承乾新招东宫的几百个几年没有被授官的人,这些人可以与朝没有任关系,只忠于李承乾。

李世民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尽把长孙无忌找回来盯着这个平章院,一个是加封苏定方等人为崇教殿大学士。

这样既让长孙无忌压制了李承乾,又不使李承乾毫无还手之力。

到于萧禹呵呵,自己没本事……

你好牛逼呀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何欢笑了笑。

听着萧禹口抱怨,看着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杨师道心里不安起来,眼睛时不时地往外飘希望李承乾快点过来。

马周坐在他下面见他神色不安,悄悄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给李承乾送信的人早到了崇教殿,只是此时李承乾不在东宫,所以李承乾始终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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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月初十关中就一直刮起了温暖的西南风,西南风一刮,经过严寒和大雪封冻的大地变得苏脆起来。

勤劳农人便开始往地里去了,唐朝时不像现在有机器一天能耕出几百上千亩地,唐朝农民大部分人没有牛,也没有犁头,一般人家能有两把铁耙子就不错了,翻地都是一个人用铁耙子一点一点地翻,一个壮劳力一天能翻出半亩地就累的不行了。

一亩地打两百斤粮食一个人一年至少要吃四到五百斤粮食,再加上各种赋税不遇上灾荒年景一家想要吃饱饭至少要种三十亩以上的粮食,如果是佃农先交四到六成的田租,一亩地剩个几十斤粮食一家人想要吃饱饭至少要种五十亩地。

按翻地的速度算,从过了年到清明前后播种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农家一般过了年起了春风就要开始翻地。

东宫去年救助的十余万灾民都是最穷的人,什么工具都没有,李承乾计划在龙首原下开垦出上百万亩农田以养活这些人。

过了初五就已经让赵节和杜荷带着人去了龙首原下开始挖灌溉的沟渠,修建房屋去。

今天的政务不多,李承乾从长孙无忌府上回来就从东宫的北门玄德门出城去看他们修建房屋的情况。

李承乾来到离玄德门不远处的建房子的地方,见只有百余个老弱人丁在这里挖土埋柱。

明明要求他们要在清明前要把住所修建好的,看这速度要想建出近十万人住的地方恐怕得到明年了。

李承乾心里不悦道:“去把这里的管事给孤王找来!”

一会儿一个小老头跟着东宫的侍卫来到李承乾面前,这个老头李承乾也认识,是长安城里的一个泥水匠叫胡安,当时房子被雪倒了,在升道坊里遇着李承乾,升道坊修房子时他出力颇多,后来就被提做保长。

“小人胡安拜见太子殿下!”胡安来到李承乾面前施礼。

“平身,胡安孤王问你,为什么这里只有这些人,你们这样慢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房建起来?”李承乾对于敢更改他的安排的人很是不爽。

胡安一见李承乾疾言厉色慌忙跪下道:“回太子殿下……”

“起来说话!”李承乾见胡安吓成这样知道发错火了。

“唉”胡安又费力地爬起来,才缓缓对李承乾道:“回太子殿下,这是我们所有保长、甲长商量好后又和赵大人和杜大人商量了,才让大部分人去翻地,留下这些老弱跟小人在此继续建房子的。”

李承乾闻言更是不解,便想亲自去看看,因问胡道:“这离清明还早呢翻什么地?

带孤王去找他们,孤王也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呢!”

李承乾说着回身就上马车,这里现在是一大片荒地,高低不平还长了满野草,马车在这里缓慢地摇晃着向前行走。

李承乾坐在颠簸车上心情更糟,想着这些人怎么都不知道好歹呢?让他先修建房子,然后再开荒种地,这样人人都有住的地方,也就安心在此开垦。

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一队长长的护卫保护着一辆晃悠悠的马车,缓缓来到一片草木茂盛的河岸边上。

李承乾被老鬼搀扶着走下马车,神情严肃地慢慢扫视一圈这里正在劳作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数万人在这片荒地上乱成了一祸粥,有人在挖土修堤,有人在砍草,有人在翻地。

李承乾下了车没一会儿杜荷和赵节就来到李承乾面前作揖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随着李承乾越来越忙,跟两人呆在一起时间越来越少,这两个最初就跟随李承乾的人心里对李承乾充满了敬畏。

“罢了,你们怎么不听我安排,先建房修渠,然后根据水渠的走向把地块分给各甲,再让他开垦呢?”李承乾没好气地道。

“回太子殿下,这个是我们和众甲长商量的……”

“为什么没有按我说的做?”

杜荷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承乾打断了。

“要是全按照太子殿下说的办,今年种不出多少地,这些人到了冬天还得太子殿下养着。”性急的赵节一句话就说出了重点。

“什么意思?”李承乾意识到了可能有问题。

杜荷忙拦住赵节,他自己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您看,这数万人开垦一天了才翻出来一万多亩地。要是等到建好房子修好水渠,人家都播种了,咱们才开始翻地,能下种下去多少啊?”

李承乾看着他们都在用铁耙子和铁铣翻地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用手扒啊?

那才慢呢!

你买的犁头呢?

不是让李义府把抄家的钱都给你了吗?

怎么不买些犁头和耕牛?”

杜荷和赵节被李承乾一连串的问题问哑口无言,李承乾以为问对了便也不已甚,摆摆手道:“好了,你们也辛苦了有些想不到我也能理解,快去安排人买些犁头和耕牛来,还是先让人先盖房子挖水渠。”

半天,杜荷为难地道:“太子殿下臣昨天也是这么想的。”

“哦,今天怎么变了?”李承乾好奇地道。

赵节看李承乾不懂装懂就没好气地道:“现在春耕就在眼前,谁家吃了疯药把自己家的耕牛卖了?犁头我们连洛阳那边的都买干净了,总共也才买了百余把……”

“你少说两句!”

杜荷见赵节语气不好,怕惹火了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远处砍过草的地方果然有人拉着犁头在翻地,因为离得远而且少,李承乾刚才没有注意到。

“耕牛没有人卖,那犁头也没有人卖?是不是有人故意跟孤王作对啊?”李承乾的话一说完,身上立即起了股唯我独尊的气势,连站在旁边薛仁贵、裴行俭面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杜荷闻言苦笑一声道:“倒没有敢跟太子殿下为难,真是没有那么多犁头可买,不过太子殿下也不用太担心,周边各县城和长安城东市以及洛阳的铁匠铺子我们都下了订金了,清明前还能打出来百来把犁头……”

李承乾闻言直接翻个白眼道:“那还是我们自己打吧!”

杜荷闻言苦笑道:“太子殿下虽然能调到将作监的人,但是他们主要是做兵器,那有铁给我们打农具啊,就是太子殿下重视这里的开垦也不能用影响了军用啊!”

杜荷说的是实话,中国古代盐铁专营,第一要供应就是军事。

而且贞观年间生产力很差,一时间根本就找不到多少铁,而且打铁要靠铁匠,长安城的百工分属在匠作监、少府监和军器监,而这些地方都各有职司就算给李承乾面子又能分出多少人,这些人能在这里干几天?

李承乾不知道杜荷在想什么?

柱着拐杖往河边走几步,发现这条流到这里这一段正好是窄处,水流湍急,正好可以设水力作坊。

李承乾前世虽然不是工科的高材生但是一般的力学还是明白的,至于治铁就更简单了,反正他现在也不是要炼出多好百炼精钢,只是想打些犁头,按前世他农村看到的土高炉就行了。

李承乾是个说干就干的,手着这一段河流道:“沿着河边这一道马上给我搭棚子,河堤上垫上石头,现在就开始干,明早上要把棚子都搭起来。”

杜荷和赵节对视一眼不知道李承乾又要干什么,走上前道:“太子殿下这天都快黑了,你搭这么长的棚子干什么啊?”

“你们今天搭棚子,明天我找人在下面支起冶铁的炉子。”李承乾说着又回头问裴行俭道:“年前的时候不是山里找到铁矿石了吗?”

裴行俭忙回道:“是的太子殿下,只是咱们背出来的铁矿石都卖给少府监的掌冶署了。”

李承乾闻言转头对杜荷道:“明天安排人再去背些铁矿石,还有石炭之前城外不是烧的就是这个吗?。”

“太子殿下咱们要开垦农田,您现在炼什么铁啊,就算能炼出铁来,也打不出犁头了。”赵节忍不住道。

李承乾闻言冷静下来目光从他们脸扫过,严肃地道:“此事由孤王作主你们照办就是了,跟大家说磨刀不误砍柴功,炼铁误不了耕田。”

杜荷和赵节一见李承严肃起来,对他们也自称孤王了,不敢再提异议,忙去安排人把刚砍下来的柴草搬到河边搭棚子。

李承乾看他们开始干活便上车直接回东宫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首先就是要改进水力风箱,这些日子李承乾也读了一些唐朝时的古书,知道现在唐人用的水力风箱较少,而且这种风箱鼓风时有间歇,所以他想在水下部分不变的情况下,把上面风箱改成现代常见的扇叶式的鼓风机。

其实就是做成风扇型的一直转着让他往里吹风。

然后他要画高炉的图纸,他在村里见过改革开放前村里冶铁厂的土高炉,这个不难。

还要设计一套水力打铁装置,这些对于李承乾来说都是比较简单的,就是一个水排几个齿轮的事。

李承乾当晚就把所有图纸画好,第二天开始找匠作监、少府监和军器监调拨工匠。

接下来几天李承乾每天上午在崇教殿处理政务,下午出宫看他们修建炼铁作坊、修建高炉、修建平炉、修建水力打铁台。

这天下午在大量工匠不辞辛劳地努力下,李承乾的二十座水力打铁台、十座炼铁的高炉和两座炼钢的平炉终于建好了。

而在前一天各种炼铁所需要焦炭石灰石、废刚等等也都按李承乾的要求准备好了。

李承乾看着这些心里美滋滋想着,穿越快两个月了咱今天也点了科技树,等炼出百炼精钢,应该就无愧于那些穿越的前辈了吧!

李承乾回到东宫,看崇教殿里没有什么待批的奏疏,正要派人去把值守在平章院里的六房掌案找来,请他们明天一起去炼铁作坊看第一炉钢。

却见长孙无忌被一个小内侍领着缓缓走进崇教殿,不由一怔他怎么来?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长孙无忌面色平静地朝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起身笑道:“舅舅免礼赐座。”

待长孙无忌坐下,便问道:“舅舅不在府里养病,怎么又来见孤王?”

长孙无忌似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呵呵一笑道:“陛下多次下旨让老臣来东宫平章政务,老臣因想着应该多给太子殿下历练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来。

但是今天国子监祭酒令狐德棻上疏弹劾太子殿下:不分时令一味营造机巧之物,致误农时,请陛下约束太子殿下好好在东宫读书。”

李承乾闻言冷笑一声道:“这令狐德棻是吃饱了撑的来挑孤王的错了,孤王所行之事皆是利国利民大事,岂是愚蠢小人能懂的?”

长孙无忌闻言不为所动,只是饶有兴趣地道:“哦,这么说是令狐德棻污蔑了太子殿下?”

李承乾闻言没好气地道:“那是当然,舅舅身为太子太保就该上书弹劾他居心叵测污蔑当朝皇太子其罪当诛。”

长孙无忌闻言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老臣虽添为东宫之臣但因为一直在家养病,对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如何敢轻易的上本弹劾大臣呢?”

李承乾闻言轻松一笑道:“那舅舅明日就跟孤王一起去看看孤王建的炼铁作坊,看看孤王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利国利民的事情。然后舅舅再确定要不要弹劾那些捕风捉影之人。”

长孙无忌闻言似乎是来了兴趣道:“哦!果真如此臣倒要看看,太子殿下建炼铁作坊与别处有何不同?

太子殿下既然做的都是利国利民之事,何不下道令,明日让长安百官都去看看呢?”

李承乾猜不透长孙无忌的心思,反问道:“若是孤王下令长安百官明日都去看炼铁,那朝政谁处理呢?”

长孙无忌却循循善诱道:“只去半天无碍的,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洗去他们加在太子殿下身上的不实不之辞,还能一显太子殿下之能。”

但是李承乾听了却是越发的狐疑,正色道:“舅舅这话不对,孤王备位东宫贤德之名自当天下传颂,何须用一个炼作坊显示孤王的能耐?”说到这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舅舅这样说,那就请舅舅代孤王拟一道令就是了,另外再拟一份奏疏也请父皇出宫去散散心。”

“臣遵旨!”

长孙无忌心里冷笑,正当农时你去炼铁,还说什么利国利民,就算你能炼出来铁,难道还能马上就打造出来铁器来?

到时候一样被百官弹劾耽误农时。

你他妈的懂什么。'何欢真的是很想骂人的。'

长孙无忌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危险。

不知道长孙无忌是怎么游说的,李世民当天就同意第二天去看李承乾的炼钢,其他文武百官自然也都同意随同前去。

李承乾知道后,当晚下令,郝处俊直夜带兵去住守炼铁作坊,并命令工匠夜里先炼一炉铁一炉钢,炼出来的钢直接打造成犁头。

第二天早上人来报说昨天已经打出五十把耀日生辉锋利无比的犁头,李承乾听了放下心来,派人飞马传令把现场收拾干净,等待李世民和百官前去。

一切安排就位后李承乾心情轻松地吃了早饭,带上两个儿子和吴王李恪蜀王李愔,由薛仁贵李大亮护卫着从玄德门出去,然后到玄武门外等李世民出宫。

其他东宫诸臣除了萧禹和长孙无忌外都已经先期去了炼铁作坊,准备迎驾事宜。

李承乾来到玄武门时文武百官已经在这里等待,今天百官都是一身骑行的劲装,看见李承乾父子下车不管情愿与否都躬身作揖参见,李承乾微微一笑道:“众卿平身!”

然后,李承乾抬头看着这座在唐朝上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五次政变的玄武门,李承乾从穿越过来就没有走过,这次是他与玄武门最近的一次的接触。

李承乾没有等多久李世民就带着李治和一干随从骑马从玄武门里出来。

一身劲装的李世民走到出了玄武门看见众人就跳下宝马,李承乾忙扯着两个儿子上前参见李世民,李世民一看见两个皇孙就哈哈大笑,一把抱起来李厥逗弄两下,大声对向他行礼的百官道:“今日朕与众卿都去看看承乾的炼铁作坊,看看打造出来的农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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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遵旨!”就在群臣轰然应声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

“陛下太子殿下于农时修建作坊炼铁,虽为打造农具,但事有轻重缓急,还请陛下下旨停了太子殿下的炼铁作坊,放农民于田间春种,待今年秋天农时过了再安排人去打造农具以备来年为好。”

李世民和百官看过去见说话的人是国子监祭酒令狐德棻。

李承乾看李世民闻言一怔便朝他看过来,猜测李世民还不知道有人弹劾他的事,不由朝长孙无忌看过去,见他也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心里一动便道:“昨日舅舅拿来令狐祭酒的弹劾奏疏给儿臣看,儿臣看了问舅舅该怎么办。

舅舅说:不过是一个腐儒胡言乱语,让儿臣今日请父皇和百官前去看看炼铁作坊怎么打造农具让他们长长见识就好了。”

李承乾没有提高声音,也没有压低声音,正正常常的说出这一句话,现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不些悦,虽然他不能确定长孙无忌到底有没有说守这样的话但是他认为李承乾作为皇太子这样当众陷害人,是很小器的表现,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气度。

长孙无忌也没有想到李承乾会当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原本看好戏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看着百官看过来了目光,长孙无忌知道自已今天要是应对不好,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自己以舅父之亲太子少保之尊教导太子处理政务,竟然教太子拒谏,恐怕明天不,今天晚上就会有人写弹劾自己这个“小人”的奏疏了。

他现在不能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敢说没有说,不知道李承乾那个小人有多少暗坑等着自己。

不过长孙无忌到底是长孙无忌,虽然陷入极端不利的局面中,只是微一迟疑,便神情自若道:“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为了能炼钢打造农具,天天往外跑人都累瘦了,老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就这还有腐儒弹劾太子殿下,老臣不服啊,所以上言太子把陛下和文武百都请去看看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这并非是拒谏而是要用事实说话。”

看着长孙无忌说的情真意切,李世民都被感动,看一眼李承乾低声训道:“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气度!”然后转身哈哈大笑道:“今日春光明媚朕和诸卿难得出来,咱们就去看看太子新建的炼铁作坊,看了以后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然后低头对怀里的李厥道:“厥儿跟爷爷骑马去。”也不等李厥答应早已飞身上马。

文武百官闻言也一个个上马,李世民回头看一眼李承乾的乌篷小马车道:“承乾派个人给朕带路!”

李承乾看一眼一直紧跟在李世民身边的李治道:“让老三和老六给父皇带路吧。”

“好!”李世民说一声就迫不及待地打马往前跑去,吴王李恪和蜀王李愔忙打马跟上。

李承乾看着文武百官和上千侍卫紧跟着李世民打马而去,随着他们的马蹄过处而扬起一阵阵白蒙蒙的尘土,如林的马蹄犹如奔腾在一片云端上。

不禁吟道:“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好诗啊!”旁边响起李大亮的赞美的声音。

“李将军、仁贵我们也走吧!”老鬼扶着李承乾上了马车。

当李承乾的小马车慢悠悠地来到炼铁作坊时,李世民等人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一夜没有睡觉的郝处俊正指挥着工匠炼铁。

李世民坐在李承乾平日里坐的躺椅上,几个亲近的大臣都站在他身边,李世民一边看着他们炼铁,一边和大臣聊天,时不时地还问李厥一两句话,显得十分轻松惬意。

其他文武百官则分几数处在谈论着什么,显然都对这炼铁没有什么兴趣。

李承乾下了车柱着拐杖一瘸一点地走到李世民身边道:“参见父皇!”

“嗯!”

李承乾见李世民嗯一声算是他应了,就转身问郝处俊道:“郝学士还要多久能出铁水?”

“回太子殿下还要半个时辰!”

李承乾闻言柱着拐杖从棚子这头走往棚子那头走,仔细地查看每一道工序,与正在炼铁和正在准备的工匠都说两句话,鼓励他们不要紧张和昨天夜里一样就好……

很多大臣看见李承乾如此亲近工匠多是不以为然。

“哼!堂堂皇太子竟然自降身份去跟工匠说话,真是有失体统!”令狐德棻看见气的怒一哼一声道。

他旁边的张文琮闻言也忧愁道:“看来令狐兄所虑也不无道理,太子殿下那篇《师说》上还说什么要正士大夫向巫医百工之人拜师学习,如今看来绝非是泛泛之谈啊!”

“走,去见陛下!”令狐德棻闻言再也忍不住了。

一些不喜李承乾如此行事的人看见令狐德棻负气往李世民身边走去,也都往李世民面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