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歌的右侧,是阿泰!
两人从筹谋逃跑的那一刻起,就下意识的彼此相伴,骊歌被溪丫带入屋内,慕容燕下令让围成一圈后,阿泰便站在了她的右侧。
骊歌听觉甚为敏锐,只要她静心凝神,大概五百米之内的声音都能听到,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刻意收起这种异常,生怕听到任何影响她心情的污浊之事。
但是,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她将右侧阿泰吞咽唾沫声,肚子叽咕叽咕的鼓鸣声,甚至阿泰颤抖的双手跟铜羊尊灯摩擦的声音都听得极为清晰,他知道,阿泰很饿,昨夜两人筹谋逃跑失败,早上又主动替换她受辱,阿泰连分到的栗米饼都没有吃一口,一直坚持到现在。
杏眼落到阿泰脸上,阿泰已经跟屋子里跪坐着的女郎小郎一样,仰起头,三口两口喝完了羊肉汤,红舌尖飞快地舔舔嘴唇,肚子里的肠胃鼓鸣却更响亮地传入了骊歌耳中!
杯水车薪,根本不够阿泰填饱肚子!
骊歌定定神,见阿泰默默地将铜羊尊灯放到身前的地板上,这个时候,周围的小郎们,女郎们都在仰头喝汤,慕容燕回身坐回了远处的榻几之后,溪丫和武丫也离开了屋内,骊歌随手将铜羊尊灯放到紧挨着阿泰前身的灯旁,右手飞快地伸长,将阿泰喝完羊肉汤的空灯拉回了她的方向,眼神示意阿泰快速调换!
阿泰抬头,对上骊歌会说话的杏眼,左手已经飞快地拉回了骊歌推过来的铜羊尊灯,仰头喝了起来。
骊歌杏眼明亮如星,垂首跪坐,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盖至上。
这些小郎们女郎们大都来自乡野小镇,几乎没有机会学习专门的汉家礼仪,如今喝了温暖的羊肉汤,偷偷看一眼远处高坐的慕容燕一副放纵的样子,也知道这个时候是大家的饭后自由时间,不免开始东倒西歪,甚至瘫坐在地上,低声议论起来。
连阿泰,本也放松下来,见骊歌跪坐在地,双膝并拢,小手放在膝上,目视前方,那份从容淡泊,犹如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四周居坐的是那些风采灼灼的贵人儿郎!
阿泰也跪坐起来,学着骊歌的样子,垂首而坐。
这会儿一放松,就有一个女郎指着跪坐端正的骊歌,惊讶地问道:“如此脸上有瑕之丑小郎,为何要学那些贵人在此装模作样,难道想争上等娈奴之位?”
那女郎的声音极为好听,犹如黄莺般清脆悦耳,引得众多放松的女郎小郎齐齐扭头,向着骊歌看来,顿时,他们打量着骊歌,一副鄙夷嫌弃的神情,特别是那女郎周围的几个小郎,眼中居然有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狠辣!
的确,在这些女郎小郎的眼中,她脸上有青胎,比起他们肤白唇红,身段窈窕来,她消瘦低矮的身躯显得格外弱小,而胡贵人最喜肤有残缺小郎的信息,很多人并不知道,因此,在这一刻,骊歌苦苦引发的青色胎记,反倒是成了众多小郎女郎攻击的目标。
小不忍则乱大谋,骊歌抬头,对上众多小郎女郎的惊奇愤怒,目光清澈,大谋乃逃跑,如果在此处引发内讧,恐怕引起慕容燕不满,撤下了她教授礼仪之事,她连自由出入房间的自由都没有,何谈逃跑?
但是,既然有人挑衅,她偏偏不能装聋作哑,以礼驳辩,也是汉家礼仪之一!
骊歌抬头,拱手示意,杏眼清澈,神色从容,她认真地看向众位盯着她的小郎女郎,声音无比清越道:“小郎脸颊虽有瑕疵,却立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乃堂堂大丈夫风华,脸有瑕疵不能掩去小郎知书达理,饱读汉家礼仪之才华。”
立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乃堂堂大丈夫风华!
好一个大丈夫风华!
骊歌这话一出,坐在远处榻几后的慕容燕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看着众小郎和女郎围在了骊歌周围。
比起一屋子俊美小郎女郎来,骊歌身形低矮,十几日在黄土高原风餐露宿,皮肤黑粗,右脸有狭长的青胎印记,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的确算不上俊美小郎,勉强也算是一个能看得过眼的普通小郎了,那女郎看他长相普通,却跪坐有形,难免不舒服,出言指责,又见得骊歌杏眼闪亮,声音郎朗,禁不住恼怒万分!
女郎直接向前移了几步,指着骊歌道:“咄!你这小郎好没道理,明明瘦矮丑陋,却混入娈奴小郎中,还大言脸有瑕疵掩不去知书达理,饱读汉家礼仪之才华,我看你腹中中空如墙上芦苇,自己吹喇叭,自己打鼓夸赞!”
骊九你妄自菲薄,明明又瘦又矮又丑,却混入娈奴小郎中,还抬高自己已经饱读了汉家礼仪,我看你明明是腹中空空的墙上芦苇,在自吹自擂!
众人听了那女郎的恼怒指责,又齐齐扭头打量着骊歌,此刻墙壁上的油灯光线明亮,骊歌跪坐有形,既是朗声反驳,也神情自若,丝毫没有恼怒之意,流露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朗风华,反观那女郎,横眉立目,手指狠点着脸有瑕疵的小郎,极尽鄙夷之色。
偏偏紧挨着那女郎的一个小郎也随口附和道:“立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乃堂堂大丈夫风华,我看小郎你脸颊极丑,皮肤粗黑,瘦弱矮小,倒像是堂堂茅厕里的厕筹风华!”
“轰……”一群小郎女郎爆发出哄堂大笑,笑的最响亮的,正是出言讥讽她的女郎和小郎。
居然说她脸颊极丑,皮肤粗黑,瘦弱矮小,像是茅厕里放置的搅屎棒!
面对着众人的大笑,骊歌杏眼清澈,神情严肃,非常端庄有礼地拱手,然后望着嗤笑她的小郎女郎,清越的声音传遍了偌大的屋内:
“小郎女郎们可知,堂堂大丈夫气宇昂昂,立坐行卧皆有绝世风华,令人无比仰慕,那些绝代女郎们或清丽夺目,或美艳动人,同样令我等仰慕,但是他们不去茅厕吗?不需要厕筹吗?
小郎虽丑,有骨有肉,身量低矮,有眉有眼,脸有瑕疵,这大千世界,自有适合小郎的位置,自我吹嘘有何作用,做个有用的厕筹也能绽放出绝世芳华!”
“哈哈哈……”那对面的小郎忍不住抚掌拍地大笑:“小郎,小郎,你难道还真的想做个绽放绝世芳华的搅屎棒?”
“非也,非也。”骊歌摇头说道:“小郎是要告诉大家,既想做上等娈奴,这厕筹芳华需众位更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