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移旌终于明白刘宝庆让他别乱说话的意思了,他要小心的,不只有皇帝一人,哪怕是同患难过的人,在要紧时候也会从背后捅自己一刀。
王移旌笑笑道:
“我不仅小看了皇帝,同样小看了你。”
“当日之事,还未谢过王侠士,若不是你,我等不可能活到今天,姜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君命不可违,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朝廷手中。”江湖出身的武官面带尴尬。
年轻人压根没当回事,活了几百年,就算再天真,也该明白世间没有真正值得相信之人,他甩去刀上血迹道:
“咱这位皇帝陛下,就知道躲在后面将脏活累活丢给手下,真给他祖宗丢脸。”
几名黑衣人奉命来杀他,但听到这话亦是解气,那些死在他们手下的江湖人,哪个不想痛快骂几句过河拆桥的小皇帝,可他们的九族不允许。
正如王移旌所说,皇帝不可能在宴席上毒杀他们,但在宴席过后,趁着众人酒醉,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思索对策之际,王移旌腹中突然传出一股剧痛,如同肝肠寸断,他不自觉躬下身,额头很快见汗,李凝儿见状,赶忙搭上他的脉搏,随后脸色难看道:
“你中毒了。”
皇帝确实不会给所有人下毒,但王移旌太利害,厉害到让他害怕,因此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
“王侠士,得罪了。”
黑衣人重新拉起面巾,手中钢刀高高举起,生死危机,王移旌顾不得再隐藏,将最后一次施展神通机会用在了解毒上,顿时腹中传出一股清爽凉。
趁着神通余威尚在,男子带着女子一路砍杀出去,好不容易摆脱刺客,街道尽头突然又多出一群京扈卫。
望着前方数千披甲戴盔的官兵,王移旌知道对方这次是铁了心要留下自己,他将女子塞到一旁小巷中,独自一人迎了上去。
钢刀翻飞,血花四溅,年轻人的神通足可万人敌,可前提是他没用来解毒,方才消耗去大半灵力,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冲不破敌阵,可怜他一个驻魂强者,最后竟会死在一群凡人刀剑下。
前方酣战,身后又涌来一群手持长弓的士兵,他们拉开阵型,堵住了去路。
王移旌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与其将灵气浪费在杀人上,倒不如想办法救下李凝儿,他身形一闪来到女子身边,身上仅存的灵气疯狂涌动,一股传送之力正在酝酿。
来京城前,为以防万一,他特意在城外留下一个简陋传送阵,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女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瞪着一双明亮眼眸看着对方,胡同外京扈卫话音响起:
“王侠士,别再负隅顽抗了,就算为了你身旁那位姑娘着想。”
王移旌额头见汗,手中多出一个光团,他略带虚弱朝女子笑笑道:
“我身中剧毒,活不久了,你一定要逃出去。”
女子握住男子手腕,摇摇头道:
“你骗我,你的毒已经解了。”
“听话,皇帝想让我死,若我不死,不论你还是二公子,都要跟着倒霉。”
说着,他将光团缓缓按向女子,对方这时突然瞪大双眼,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将他扯到身后,紧接着噗嗤一声,一支利箭穿过了女子的胸口。
王移旌转过身,愣愣瞪大眼睛,他想接住女子,可手中光团已到达极限,没了修为根本控制不住,只能任凭其炸裂开来,一阵扭曲之力传出,年轻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
次日早朝,昨夜有三个武官被杀的消息传开,满朝震惊,皇帝龙颜大怒,命刑部彻查此事。
往日朝堂上总会进谏的刘御史,今天出奇地安静,从头到尾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表情。
年轻皇帝带着愠怒宣布完散朝,目光阴晦看了眼准备离去的刘宝庆,开口道:
“刘爱卿暂且留下,朕有些话想对你说。”
“是。”
王诏祺走下台阶,一步步来到对方面前,开门见山道:“王移旌去哪了?”
“臣不知。”
“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会凭空消失在把守森严的京城?”
“回陛下,您也说过,王侠士会些旁门左道,不可以常理揣度。”
刘宝庆始终语气恭敬,年轻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昨日光顾着宴请那些江湖人,倒把你这个最大的功臣给忘了,户部南滇清吏司刚好有个员外郎空缺,你去吧,待个三五年,顺便帮朕盯紧叔父,回京后必有重用。”
“谢陛下。”
年轻人言语依旧不带波澜,好似早就预料到了这次升官远调,皇帝看着他这样子,也没恼怒,只是摇摇头。
王诏祺知道此次行动必定会寒了刘宝庆的心,但对待不服管教的江湖人,只能杀鸡儆猴。
读书人执拗起来,比武夫还要倔上几分,与其留着他在京城给自己找不自在,倒不如放其远离,待沉淀几年后,黑白界限也就没那么清晰了。
……
数日后,刚刚成为御前新贵的刘二公子携妻离开京师,赶赴南滇就任,旧刘府敲锣打鼓,甚至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庆贺。
若非太后暗中传信让他们别做小动作,兴许这位昙花一现的刘家后生不等到达南滇,便会被沿途冲出的匪寇截杀。
出了京城大门,刘宝庆回首望了眼“望京”牌子,低语道:
“不知下次归来,将会是何等情形。”
说罢,登上马车,渐行渐远。
————
三仙岛,白玉京,一阵乒乓兵器交错声后,王柄权持剑而立,笑吟吟看着面前年轻人道:
“唐少当家,还打吗?”
少年坐在地上,一把通体碧绿的软剑搁在膝上,摆摆手道:
“不打了不打了,我给您腾地方。”
旁边洪毛幸灾乐祸道:
“小子,之前不是挺狂吗,十招没撑住就趴了?”
“洪毛,你给我等着,小爷这就去悟剑,有你向我跪地求饶那天。”
唐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朝楼下走去。
王柄权成功登上白玉京五层,此时距他进楼不足两年,速度之快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唐心都心服口服。
“唐少当家,如果有空,你也试着扫扫楼。”
在年轻人到达楼梯口时,王柄权突然补充一句,后者闻言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回身恭敬一礼道:
“谢前辈点拨。”
说罢,踏着轻快的步子向楼下走去。
“师父,你怎么把窍门告诉他了?”洪毛蹲坐在一旁说道。
“又不是金子,藏着能下崽不成?”
“那也不能这么便宜他,至少要叩几个响头。”
“那你一会儿去代为师受了那几个响头。”
洪毛闻言缩了缩脖子,单论剑法他不带怕的,可要说手段,自己完全不是昔日唐家少主的对手。
唐心跟李铁蛋臭味相投,二人在灵韵宗五堂外又成立了个“毒堂”,专门研究机巧暗器和制毒,前不久刚制作出可破御堂罡气的机弩,气得李黑熊差点拆了毒堂,洪毛才不想去招惹这个刺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