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礁石上,穿着四季不变的白衬衫,看着远方的海鸥……看浪打浪,看海天交际时的那一抹亮色,然后,他就会模糊的笑,眼睛里,死灰一片,四岁的小桐会跑过来,揪着他的衣角问:“爸爸,你为什么总在这里看海?”
男子转过头,看到小桐那酷似那个人的容貌时,眼里才有了一抹温柔,他伸手轻轻的抚摩小桐的头发,又转过头看海:爸爸……在等着一个人,等你到十八岁的时候,让他来接我,然后,他有些茫然的笑,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十八岁的,他只说让我等到你长大才让我来找他,不然就不让我见他……可是,桐桐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小桐听不明白,黑水晶般的眼珠懵懂的盯着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爸爸有好多的东西,老宅子里那些人见到就啧啧作叹,看见他眼里就有着兴奋崇拜的光芒,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把他带到一个又小又旧的海边小房子里,他只知道,自从来到这里以后,爸爸就好像失了魂一样,只知道靠在礁石茫然的坐着,盯着前面的海。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什么叫心死。
菲佣玛丽找到他,看到他站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二十多岁的女人摇摇头,走过去牵他的手:小少爷,天凉,回去吧。小心生病。
不,小桐摇头,爸爸穿的比我还少,玛丽你应该给爸爸拿件衣服穿上,我还年轻,不会生病的。
金色头发的玛丽叹了一声气,说,小少爷,少爷现在能活着的依靠就是你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担心。
小孩子毕竟年轻,被经验老到的菲佣哄哄,就乖乖的回去了,临走前,还回头看看爸爸,满脸的依依不舍。
玛丽也回头,看着那个孤独憔悴的男人,心里也有了一点黯然。
那天晚上,古宅的大门被打开,男人脸色苍白的走进来,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她迎上前去,男子摇头,把孩子递给他,就咳嗽了几声,喷到地上的还有血,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他只知道,从那时起,男人就再也没有了笑容,脸上有着永远拉不开的阴霾……和一双死灰的眼。
玛丽想,这样的人,都只有死了才能解脱,而这个孩子,却硬生生的拖住了他死得脚步。
小孩子渐渐长大了,却一日一日的沉默,渐渐的和他爸爸一样,面色冰冷,玛丽想,这孩子,估计也是明白了什么。
男子却不行了,以前的枪伤不知道为什么又发作,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吹海风,眼前经常是一阵灰一阵白的,他笑,没多久,他就可以去见那个男人了,终于可以见到了。
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对他也没有以前的那份亲密了,更多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不言不语。
男子笑笑,闭上了眼睛。
晚上,小木屋的门传来了“嘎吱”的声音,然后,就有了熟悉的脚步声,男子睁眼,迷糊间竟看到了他,然后,他笑笑:你来了。
那个面貌如往昔一样的人却看着他,不说话,眼里有着忧伤。
他吃力的伸出手说:太好了,你来了,说明我可以走了,尔笙,我真的已经累了……说话间,一滴泪珠垂下了脸庞,湿了枕巾。
那个男人张口,海凝,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他跪了下来,把脸埋到了男子伸出的手里,眷恋的蹭蹭,走吧,你累了,我来接你了。
男子笑,嗯了一声,垂下了眼睑。
第二天,当玛丽带着十几岁的小少爷来到这里看望他时,他们看到,男子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脸上,却有了一朵如花般美丽的笑容。
我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尔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