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黑木崖,正殿。

男子穿着一袭繁复红衣,头上镶金的黑纱帽以金簪固定住,如此装扮显得他本是清俊无双雌雄难辨的的面容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异。他随意坐在那教主宝座之上,身后是硕大的日月旗。随意翻开手中的葵花宝典,目光落在第一页上写着的八个大字,微微怔愣之后,滔天的怒意几乎将他湮没。

愤怒过后,却是无力,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盈盈,原来,这才是你所求的。

他僵坐在那处,许久,将手中的书册阖上,放在一侧,“来人。”

很快一身玄衣的曲洋便走了上来,抱拳问道:“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给我弄些女人来。”

曲洋怔住,不知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来,一时倒是忘了应是。

东方白看向他,声音已经染上了两分冷意,一字一顿地说道:“给我找个女人来。”

“是。”

雕着日月旗的门内发出女人娇媚的阵阵笑声,两个紫衣侍卫趴在门口,偷偷往里张望。

“东方教主向来是不近女色,怎么连着几天夜夜笙歌?”

“这天底下哪有男人不近女色的?以前是做给别人看的,现在圣姑都走了,当然就……”

话并未说完,两人发出了然的笑声。

“教主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谈论的么?”

两个教众听到声音,看到曲洋,当即吓了一跳,双双跪倒在地上求饶:“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曲洋不耐烦:“滚!”

“是。”

“是。”

待这两教众离开之后,曲洋微微叹了口气,自大小姐走后,东方教主的变化确实是太大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与那葵花宝典有关?他上前几步,抱拳说道:“启禀教主,属下曲洋求见。”没有任何回应,曲洋又道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心中奇怪,便推开了那门,走了进去。入目便是满殿的红色帷幔,帷幔后传来女人的私语与笑声,放浪形骸之至。曲洋皱眉,却还是伸手拨开帷幔,与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他并没有看到教主的身影,帷幔后是这几日寻来的女人觥筹交错的身影。一个个衣衫暴露,花枝招展,好好的正殿被弄得乌烟瘴气。

“教主呢?教主去哪里了?”

那群女人却没有一个回答,笑得十分轻浮。

曲洋何曾被女人这般轻慢过,却又发不得火,最后一层红色帷幔缓缓揭开,露出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背影。

曲洋一怔,那女子已经回过头来,眉眼艳丽妖娆,妖冶却不低俗,便是不笑也动人,胜却人间无数脂粉,当真是个红妆倾城的绝世佳人。女子看着他,缓缓开口,“曲长老,找本教主有什么事?”

一年后,春节。

洛阳东城,绿竹巷。

盈盈从宿醉中醒来,微微感觉到了头疼,不由抱着脑袋哀哀低叫了一声。外头天已经大亮,阳光却不是十分猛烈,透过窗扉看向外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漪漪绿竹,枝影绰绰,枝叶上沾着昨夜留下的晶莹露水,又是一个微凉清新的早晨。

她起身披上衣衫,随意将长发往肩后一拢,套上鞋子便走出屋外。此处人烟罕至,是个清雅的去处,倒也不用顾忌太多。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一丛绿竹之下,一个四五十岁的华发老翁正优哉游哉编着竹篮,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看她:“姑姑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张脸却显得稍微年轻点,面上只有鼻下以及下巴处留了一圈黑色短须,其余地方倒是干净得很。

盈盈毫不在意这蛋疼的称呼,十分习以为常并理所当然,辈分高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叫她爹爹还是人家师傅的师叔呢!她应该习惯的。“睡够了,便醒来了。”她看了看天色,道:“昨夜喝得有些多了,今天倒是起得比往日晚了。”

长着一张年轻脸的老头子立即笑成了一朵菊花,神态恭敬语气客气地给她拆台:“其实姑姑往日醒来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辰,一点都不晚。还有,姑姑昨夜喝得真不多,两坛子米酒姑姑林林总总,也就喝了三杯,剩余的都是侄儿代为解决的。”

盈盈一噎,皮笑肉不笑:“……竹侄客气了,让你担着中风的危险替姑姑喝了那么多酒,姑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老实说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头,连黑木崖出了名的泼皮户都要让他三分……亏她一开始来到这绿竹巷之后发现竟是一个这样的老人伺候她起居,还称她为姑姑,让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给惭愧了一把。如今看来……她该庆幸他在她面前还得自称一声侄儿,平白让她占了点口头上的便宜,怎么说心头也好平衡点……只是不知为何,每次他叫她姑姑的时候,她总有种自己被占便宜的错觉……那种突然之间冒上来的恍惚感——‘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老的一个侄子?’的想法总是让她很是无语。

老顽童外号绿竹翁,此时泯然一笑,恭恭敬敬地说道:“洗漱的热水已经烧好了,就在后厨里,姑姑随意。”俨然就是一副姑慈侄孝的场景。

如果他不露出‘我不跟你这小女子计较’的表情,那就更好了。

盈盈不理他,径自绕到后院的厨房里舀水洗漱。厨房里多油烟,是同主屋分隔开来的,一间面向前院,一间面向后院。后院正中心还打了一口深井,井水冬暖夏凉,味道很是甘甜。竹屋周围便都是密密竹林,一眼望不到边,绿葱葱的一片,长势十分喜人。

盈盈初来此处,只觉得环境还算清幽,彼时心里烦乱,倒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加上头一次赶路的疲惫感,水土不服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同袭来,她整整休整了两个多月才调整到原本的状态,不得不感慨一声,原来江湖儿女当真是不容易。光这奔波之苦她就几乎受不住!那马儿骑个几个时辰玩玩还好,可这么十天半个月地全部在马背上过日子,那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折磨。除去腰疼之外,她的大腿根部也全部磨破,火辣辣得疼得她几乎掉下眼泪来,自己都不敢睁眼去看。还好她带走的包袱里东西很是齐全,涂了伤好的膏药,又改雇了马车,这才好过了一些。

江湖险恶这种话以前无数次听人说过,也不及这一路赶路过来亲自亲历过让人觉得深刻。盈盈虽不是一个人,毕竟东方叔叔不会放任她一人就这么离开黑木崖,自然是派了暗卫跟随在身后。可那暗卫平日里都是不出来的,只负责暗中保护她的安危,替她挡去一些暗算;又是受过严格训练,以她的武功也很难发现,更别提那些不知好歹的流氓混混小偷强盗了。

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上路,长得还端得是貌美如花我见犹怜,活脱脱就是一块会走的肉!就差没在自己身上贴一块‘快来吃我啊!’的活字招牌。但凡敢自称一声恶人的,绝对是不会放过这样的美事,简直就是一个一个前赴后继地上……盈盈终于证明了自己虽然没有江湖经验,却也不是那种傻不愣登任人宰割的深闺小姐,任我行的女儿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十分霸气的。盈盈虽是娇贵,却并非什么全然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到底在黑木崖也见了不少血腥腌臜之事。她是一个自私的人,血只有从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流出来,才会让她觉得害怕。从不相干的人身上流出来,何况还是敌人,她几乎没有什么怜悯之情。多余的同情心,就代表着……麻烦与危险。与其后来被残酷的现实一点点地磨尽,还不如一开始就认清楚一切。

任我行的思想教育十分成功,盈盈虽然天真不谙世事,却不会有一般深闺里养大的姑娘的那种敌我不分的同情心,这在和平的年代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姑娘会让一些善良人士齿寒,可在这并不太平的江湖之中,那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而东方白教盈盈的武功,也已经用实战表明,十分成功。盈盈甚至要怀疑东方白是否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一条简直就像是为她打造的绿竹巷,几套用来杀人的武功,以及一个杀人必备的上好凶器。盈盈在出完手之后才恍然回想起来,原来东方叔叔教她的武功,几乎都是招招毙命,没有一招是手下留情的。他一直说她不适合这个江湖,教给她的武功,却都是最适合这个江湖的。

他日江湖再相见,原来当真便是你死我亡的局面。

盈盈是很厉害,对一个初出江湖都每个人指导领路的小姑娘来说,她做得已经足够好。可是即便厉害,面对隔三差五就自动找上来的麻烦,她到底也是觉得有些烦躁,疲于应对,又不想主动向那些暗卫求助,她便走上了伪装的道路。束胸,束发,画粗眉毛,贴喉结,抹黄脸……她被逼急了也可以很细心,比个普通的江湖儿女还要细心,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之前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些个可以证明她真是一个男人的东西竟然几乎全部想到了。低调一点的男人装扮果然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至少在她不主动惹麻烦的前提下,很多因为女子身份与相貌而自动引来的麻烦自动化解了。她应该庆幸当世大多数的还是正常人,有特殊癖好的人毕竟只是少数,而这少数还没有被她遇上。

哎,她可真幸运……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逛逛,盈盈在耗时一个半月后,终于走进了洛阳,这个历史悠久文化底蕴十足的六朝古都。一路有惊无险地找到了绿竹巷,见到了现任的侄子,定居了下来。

虽然耗了不少心力在路上,一些负面的情绪或多或少也排遣出去了一点,发生了那样大的变故,盈盈的心情到底还是不好的,身体上的不舒服加剧了她心情的负面度,在休息一个月的期间,她几乎就没说过几句话,一直在那新任的竹侄面前保持着高贵冷艳生人勿扰的形象,虽然也没给脸色啊发脾气啊什么的,但这种爱理不理的才最让人崩溃。

盈盈想,她一定就是那个时候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侄子,让他记仇到现在……如今可真是有事没事来膈应两句,堵得她心里一阵阵慌啊!

不过这样也好,跟一个老顽童生活在一起也好过跟一个半截入土的呆板老头一起住,前者虽然行为恶劣,至少给她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小姑娘在离开黑木崖之前权虽不重,位却是高的,哪里会有什么人吃饱了没事干敢来噎她的啊!她本质就不是毒舌妇,口才有待加强,一开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这个老头,总是被压得死死的,别提多憋屈。如今总算有些进步,但也还是比不过人家。撒娇那一套根本不管用,她也不可能对这个侄子用……她可是十分具有身为一个长辈的尊严与自觉的!

好吧,她承认,撒了那么多年娇,其实老早习以为常了,简直就是本能。一开始说着说着,她还真会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开始撒娇……可到底对象不同了,不是所有人都吃她这一套。虽然一个漂亮姑娘撒娇会让大多数正常人很受用,不过她家侄子明显不属于这大多数正常人的范畴。每每她无意识撒了一下娇,都会迎来对方不忍直视的眼神一对以及嘲笑无数……虽然那都是以很委婉的形式表达出来的。要想直接犯上,那也是需要勇气的!

盈盈到底是个敏感的姑娘,虽然她爹还有东方叔叔没把她教成牙尖嘴利的,却也没有把她教傻。小姑娘觉得自己的面子和里子严重受到了挫伤……都没时间再去想以前的事。

跟一个童心未泯的老头天天凑在一起斗法斗嘴斗琴斗箫,日子便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快到她几乎很少再想起黑木崖的一切。

有时候她独自面对满目绿竹,也会产生一种错觉,在黑木崖上的属于一个叫作任盈盈的小姑娘的记忆,当真是她的么?

她第一次那样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个词的意思:恍如隔世。

当真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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