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不敢?”甘美一脸惫懒的看着他,“除华宫是什么地方?我连去都没去过——哦,你说有人瞧见了?不知道那是姓甚名谁?在宫里又是什么身份?他又是站在多远的地方什么位置看到了我的?这宫里的皇子可不只我一个,再者年纪仿佛的小内监也不少,你的母妃堂堂正一品淑妃,协助皇后娘娘打理宫务这么多年,别说证明我莫名其妙的跑到了除华宫里去,我看,找几个人来污蔑我去过宣明宫也没什么吧?”
甘美摆明了死不承认,大大出乎甘棠所料,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看来,不是太子殿下,就是苏如绘已经来过了。”
“太子确实来过,不然我何以有这样的日子过?但你提苏氏做什么?”甘美斜睨他一眼,警觉道,“你想通过苏氏攀诬太子?”
甘棠哼了一声:“你向来不是这种做了不敢承认的人,忽然性情变化,必定是得了他人叮嘱,而且你这番话的腔调活脱脱似极了那个苏氏!”
甘美暗暗记下他这番话,预备回头学给苏如绘听,面上却冷笑道:“哦?我向来是什么人,原来三皇兄你竟如此清楚?”
“废妃高氏以及皇祖母的秘密,在这宫里的老人中,也不是每个都知道的。”甘棠悠悠道,“那天看到你去除华宫的人,我自然不可能告诉你,但确实是你不会有错,加上那天,正好轮到你在德泰殿伺疾,原本是走不开的,不难猜测,这应该是你当夜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急怒攻心,甚至来不及等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时间,哦,也许,你是担心去迟了就见不到活着的高氏了,因此连夜前去除华宫找她求证!”
甘美哼了一声,不予作答。
甘棠也不用他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道:“那晚侍疾的,除了你以外,还有苏氏并柔淑郡主,柔淑郡主是年前因故才被太后接进宫来‘养病’的,和你我都不是很熟悉,而且她自幼养在王府,又是庶出,既不会与你太亲近,也不会知道什么与宫里有关的秘密。因此,我猜你得到的消息,出自于苏氏!”
“所以,你今日前来找我,目的就是要我去告诉父皇这些,把苏氏拖下水?”甘美听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我已经得罪了父皇,还要再得罪青州苏?你当我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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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谋害了皇祖母,皇祖母对父皇的恩情,大雍上下皆知!虽然你是父皇的儿子,虽然父皇当时被德妃劝阻暂时没有杀你,却不代表他日后不想起来……尤其是,皇祖母并未崩逝,父皇心里还存着万一的指望,可皇祖母早先因为小霍氏的缘故气怒交加本就伤了身子,如今这么一躺,到底有了年纪,能拖多久,可不一定!”甘棠冷冷道,“万一山陵崩,父皇他没了希望狂怒之下,也不必亲自要你命,只管下道圣旨,说你自请陪葬,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甘美悠然道:“你这话说的不错,那老妇迟早都是要死的,若到那时候,长泰他到底还是想要我命,我又何苦再得罪苏氏?你也看到了,父皇对我不闻不问,我能够在受了杖伤后活下来,全靠了太子庇护,而太子与苏氏自幼两情相悦,我若不识好歹害了她,不必等到长泰叫我陪葬,太子一个眼色,就能叫我悄没声息的消失在这里……三皇兄啊,你说了半晌,只说叫我做什么,却不谈给我的好处,可是想叫我恶声恶气的赶你走么?当真是谈交易连规矩都不懂!”
甘棠不理她的挑衅,淡然道:“你这么做了好处不就有了?你终究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又有几个人希望自己家中发生这等逆伦惨事的?何况你这么做,焉知不是上了苏氏的当?为她铺直了路?如今你说了实话,让父皇知道你也不过是受人蒙蔽,因着年纪小分辨不清,一时激动做下了事情,比起亲生儿子,父皇难道不是更愿意恨着外人吗?”
说着,静静的看向甘美。
“三皇兄这个主意当真是不错!”甘美赞叹道,“原本我只是误将余太奇弄错的药喂皇祖母服下,照你说的这么一做却从此坐实了谋害皇祖母的大罪!单这一点,我自己与大位无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可是将来不论哪个兄弟上了台,想要我去死,我亦不得不死,台上的那一个,不但落不着不友不恭之名,反而还能说是对皇祖母的孝顺?三皇兄当真是才高八斗,智谋冠绝,相比之下,天下人都成了傻得不能再傻的蠢材,所以人人都该听你的话?”
甘棠悠悠道:“荣寿公主已经被接出了昭华宫。”
“嗯?”提到荣寿,甘美讥诮的笑容微微一僵,轻哼一声,“长泰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竟敢动她?”
“不是我们动她,是她在父皇去昭华宫看望她时问起了你,惹得父皇勃然大怒,连累德妃都受了斥责!父皇怒极之下,说她不能再养在昭华宫,所以吩咐人当场收拾东西,将她送到了鸿宁宫交给庄妃抚养——妃和德妃之间差着品级是一个,最重要的是,庄妃自从当年小霍氏入宫在御花园里出言挑衅让皇祖母敲打后就几乎一直无宠,跟着这么一个母妃,荣寿以后的日子,可比跟着德妃,差得远了。”甘棠悠悠道,“虽然一般的同父异母,可荣寿却是你看着长大的吧?自从你出事后,她几次不吃不喝,形容消瘦,咱们宫里心最软的那位丹朱郡主,每每看到她都不自禁的掉眼泪,如今她更是为着你才受到这样的待遇,为人兄长的,你心里可能安心?”
甘美沉下脸来:“你如此清楚,恐怕一切都是你们的算计吧?”
“不管你信不信,德妃与我母妃不和六宫皆知。”甘棠站起身,掸了掸衣襟上沾染的浮尘,淡然道,“她的昭华宫,我母妃除了安插几个不打紧的耳目外,想做什么,还真不容易,怎么说也是父皇大婚时候就进宫的老人,能够活到现在还坐上正一品四妃之位,荣寿又不是她亲生和养大的,怎么可能叫我母妃的人近身去做手脚?”
他离开前似笑非笑的提醒:“倒是丹朱郡主,在你到这里后,一直关照着荣寿,若说如今咱们这个妹妹最听谁的话,不是德妃,而是郡主!四弟,你果然不愧是艳压六宫的璎华夫人之子,丹朱才多大?又见过你几回?就这么替你费心了呢!”
“滚!”甘美大怒!
“这宫里还活着又真心待你的人就那么两个,待你恩深义重的澂嫔究竟为了什么而死你心里自该清楚,难道她这么多年来的谨慎隐忍、战战兢兢,就是要你在这里陪着你疯了的生母自生自灭?那个苏氏狡诈成性,究竟要不要脱罪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甘棠悠然说道,无视甘美的震怒,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