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贪婪好色,这事还真是麻烦了。”提到宫门前的事,苏如绘也蹙了眉,为难道,“只可惜红鸾没有入族谱,父亲和大伯也不十分看重她,偏偏三叔现在不在帝都,可怎么才好?”
苏万润和苏万海不是不看重红鸾,而是根本没把一个平民出身如今又做着使女的女子放在心上,尽管崔氏在泽州救过苏万泽,但是从两人的角度来看这根本就是平民应尽的义务,门阀嫡系子弟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俯视着蝼蚁一般的平民,平民为门阀劳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当时苏万泽已经酬以千金,崔氏未取,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但崔氏将女儿交给苏万泽,这份用心就很值得推敲了。何况苏万泽竟然想要认一个平民女子为义女?这怎么可能!门阀世家是天下最最看重血脉的,苏万海连自己庶出的亲生儿子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别说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子列入族谱了。
要不是苏万泽身为幼弟,而且因为少年时一件事情至今未婚,苏万润和苏万海这两个哥哥对这个弟弟多少有些愧疚,他们甚至不会允许红鸾留在如今的武德侯府。而红鸾能在府中过这些年不错的日子,也是因为郑野郡夫人怜恤的缘故。
说到底,苏万润和苏万海看来,红鸾和其他奴婢没什么太大的不同,由于苏万泽的缘故,他们可能还巴不得早点把她打发走——义女?苏氏嫡系第三子苏万泽到现在都未成婚娶妻,却先有个不尴不尬的义女,况且红鸾也有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又美貌,若是消息传出去,天晓得要给苏万泽招来什么样的闲话!
苏如绘心中叹了口气,当初大伯与父亲若是松口让红鸾入了族谱,今天也没这些麻烦事了。苏如绘虽然自矜门阀嫡出的身份,对于门阀世家与平民之间的差别倒是看得并不十分严重,这是受她的母亲安氏的影响。
郑野郡夫人是已故肃国公嫡女,老肃国公安蝉出身军旅,上面两代祖先都有功名在身,不属平民,但也算不上世家,更不必说高高在上的门阀。
一直到安蝉这一代,少年时恰逢北戎犯边,那还是隆和年间,安蝉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军官凭借战功平步青云,戎马数十年,最后先帝垂怜老将,将里面几个忠心耿直一直没有封侯的都赐了高爵。
肃国公这爵位,就是这么来的。
大雍爵位贵重,除了皇子成年得封王爵就藩外,臣子与偏远宗室想要爵位,累死案牍也不过区区县子、县男,只有军功最快。
安蝉得了国公爵位后,在帝都跃然与一干门阀世家的家主齐平,但因出身不够,背后常被看不起。这也是郑野郡夫人少女时代持家精明能干的由来——肃国公千金,身份不低,可是在那些看重血统门第祖籍渊源的门阀来看,安家往上面四五代,也不过是平民而已,与族谱可追溯至于千年往上,更比皇室渊博的门阀来比那是提都不能提的。
偏偏肃国公夫人过世早,留下了安氏含茉精明强干,将偌大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对外面对那些门阀世家,这位肃国公的千金也不曾吃过半分亏又让人无法说嘴,如此能干的女子大大打动了当时急着寻一个泼辣有为的媳妇管束自己次子的青州苏上代家主,关乡侯。
大雍爵位沿袭前朝的公侯伯子男,只在公上加了王爵。关乡侯爵位其实不及肃国公,但他是青州苏的族长,大雍最显赫最渊源的门阀之一,这种家族的嫡子,从来都只与门第相当的家族通婚,譬如江南宋与凤州卫的世代通婚。
安氏虽然没过门就得了公公的喜欢,但她终究不是门阀出身,过门后很吃过不少苦头,尤其在妯娌之间被排挤。一直到苏如铁降生才站稳了脚,也因为自己不是门阀出身被那些门阀出身的妯娌没少指桑骂槐,安氏心头不快,当初苏万泽带回红鸾时,故意力排众议,留下红鸾——当然,苏万泽是苏家除了关乡侯外唯一一个没有藐视过安氏的人,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安氏在教导女儿时,自然不会刻意去强调所谓门阀与平民之间泾渭分明——安氏自己也不是正经世家门阀,并且她也不屑。
秀婉直起身来,将木桶丢到一边,服侍着苏如绘入浴,道:“奴婢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苏如绘奇道:“说来听听?”
“赵王身份尊贵,一个尚未婚配的奴婢,若是索而不予,不但得罪赵王,也让太后与陛下都觉得苏家藐视天威。但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索取奴婢是一回事,强抢人妻却又是一回事……”秀婉有意强调“尚未婚配”四字,苏如绘眼珠一转,立刻拍手道:“好!这个主意好!”
“若是为红鸾许一门婚事,最好抓紧时间,在那赵王登门索取前拜完堂,我青州苏自然不可能将已婚奴仆交出去,而赵王也断然不敢在苏府闹出强抢人妇之事!”苏如绘禁不住道,“一会自己去箱子里选一套头面!”
“奴婢谢小姐赏赐!”秀婉抿嘴一笑,对苏如绘道。
苏如绘沉吟道:“只是一件,这个主意该怎么告诉母亲呢?”她琢磨片刻,叹了口气,“还是要去求太子!”
翌日天气晴好,新春第一日,东方霞光霭然,预兆吉祥。不过这吉祥只在前朝,后宫之中,尽管依旧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却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
苏如绘起早就被周意儿闹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周意儿时,发现周意儿的长发只随意挽了挽,身上穿的竟然还是昨晚那身装束,不由吃惊道:“怎么了?”
“如绘你知道吗?宫里昨儿出事了!”周意儿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速极快,苏如绘以为她说的是辛才人小产之事,这事儿虽然说皇后下了封口令,可是昨天单王后就在座了三四个,国夫人郡夫人,郡主,那就更多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个个口严得像什么一样,尤其是顺章郡夫人与郑野郡夫人这样年幼的女儿还在宫里,不提点几句那就怪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算皇后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说到底宫嫔小产,事情还是着落到皇后头上,少不得一个治宫不严的罪名。总不能拿这个来去问那些王后命妇的罪。
苏如绘抬手拿过一个靠枕垫了腰,半躺起来道:“我知道,可是姐姐急什么?”
“你知道还不急?”周意儿诧异道,“如今各处都在搜宫,昨儿半夜,哦,不对,是今儿清晨天没亮的时候,皇后、贵妃、淑妃还有贤妃,携宝络夫人、庄、景、慧三妃,一齐跪到仁寿宫外求见太后,太后闻讯后吩咐仁寿宫也不例外,我和秀英一晚上没睡,连衣服都没换,没想到你这儿居然还睡得四平八稳!快快起来更衣,一会人就要到了!”
苏如绘被吓得一个激灵:“搜宫?好好的怎么搜起宫来了?”
“你不是知道么?”周意儿没好气的招进秀婉来替她穿衣,听周意儿催促得紧,苏如绘也来不及仔细挑,随便指了几件家常衣服,还是周意儿提醒今天乃是新春第一日,不可太过素净,才择了水红色的深衣配了鹅黄色襦裙,又挽了个单螺髻,匆忙洗漱一番,这才拉着周意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意儿只开口说了一句,苏如绘与秀婉,都觉得背后一阵冷气上来——
“昨儿因辛才人小产,筵席散了之后皇后与贵妃等人一起亲自带了太医还有宫人去辛才人住的鸳露阁搜检,结果贵妃的贴身宫女亲手在辛才人床下搜出巫蛊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