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一张一张地被岳西点燃,越来越多,一大包袱的烧纸再加上金箔纸叠起的元宝,让杜三娘的坟前烧起了大火!
叶勉程觉得背后一阵燥热,忙回了头,就看见半人多高的火苗子后面岳西那张被映得一闪一闪的面容。
“这边儿的事儿了了,我准备出去看看。”岳西知道叶勉程在看她,因此轻声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藏在山上兵营里的那些人也并不安全。既然车铺子暂时没有事,她还是得想法子把那几个女人送走,离开帝都越远越好。
那是她的直觉,似乎在暗处总有一双眼睛在意义不明的盯着自己,有时她甚至觉得那个人已经对着自己伸出了手,只是自己的动作稍快,总没有给那个人机会而已。
杜三娘已经死了,这是岳西始料未及的。
她曾对行宫里的几个女人的处境考虑得比较周全,倒是没有料到与自己交往并不算深的杜三娘凭白丢了性命……
不能再死人了。
岳西把包袱里最后的那些烧纸都丢进了火里,顺带着连包袱皮也一起丢了进去:“帮我雇几辆马车,这次我要带着那些女人一起走。”
两个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又高了许多的火焰,叶勉程点了点头:“外面要是比这里好就别回来啦,凭着岳公子的手段在哪都能活!等我这一任满了,你在外面安顿下来,我带着叶秋找你们去!”
“你若不怕受我们这些人身份拖累你们便去,没准儿我这一走就出了大昭了,寻个三不管的山头,老子就当闲云野鹤了!”岳西拍拍手起了身对着叶勉程说道。
“呦!那敢情好!”叶勉程沉着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模样:“岳公子你要是寻到了那样的地方一定早点给我送个信,我二话不说带上叶秋就去投奔你!”
“找我去?成!”岳西点了头:“那咱们就一起当土匪去,大碗吃肉大口喝酒,多痛快!”
“哎呀,这日子听着就美啊……”叶勉程抬手把脑门子上的热汗抹了,抬眼看了看完全黑了的夜色,再看看岳西身后的坟头,马上后身又出了一身冷汗:“我说,香也上了,纸也烧了,这荒山野岭孤魂野鬼的,咱们赶紧回去吧。”
“你先下去把,到驴车那里等我,我再和胖妹妹说几句体己话。”岳西转了身子面朝着杜三娘的坟头弯了腰,她从地上捡起根木棍在坟前刨了起来。
叶勉程抬腿才要走,看见岳西这个动作不禁吓得一激灵:“岳公子,你要干什么?!”
“下去等我吧。”岳西淡淡的说道。
这样的情景叶勉程倒是不敢走了,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紧盯着岳西,生怕她一会儿再把杜三娘给刨出来。
好在岳西并未把那个土坑挖了多深就住了手。
她扬手丢了那根树枝,伸手入怀将韩花朝的那块腰牌拿了出来直接丢在了坑里:“胖妹妹,做人的时候她有权有势你怕她,可到了下面,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判官阎王都饶不了她!”
“所以你别怕,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她没你身子结实,你闲的闷了的时候就揍她一顿,等什么时候气消了,就多花点钱给自己买个好前程啊,千万不要舍不得那些钱,都是生不带来死去带去的……”
“再投胎的时候你要多选选呐,一定选个好爹娘,长大了再嫁个好人家,下辈子咱享福去……”
岳西一边说一边将四周的泥土都堆入土坑,将腰牌埋在了里面。
起身,她又用脚将那片土地踩实,又回头检查了已经燃尽的那些烧纸才提步朝着山洼下的驴车走去。
“就为了这么一名村妇你就下手杀了花朝,你的亲姐姐?”山坡小路上,一袭素锦常服的青年男子迎着岳西走了过来,山下火光闪烁,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兵士。
岳西眉峰一挑,迅速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走到叶勉程的身边小声说道:“别插嘴!保命!这是昭毅将军韩春阳!”
“呵呵!”韩春阳立在路口停了步,正好堵死了二人的去路:“月夕,你就这么向外人介绍你的兄长?”
岳西扬着下巴横在叶勉程前面轻声说道:“老子没有兄长。”
“……”韩春阳住了口。
他往前走了几步立在岳西身前死死地盯着岳西的面容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妹子,你生得和父亲很像。”
面前的男子生着一张与东哥很相似的容貌,若不是他穿着古代的衣服梳着古代的发髻,岳西只看他的眼睛几乎觉得就是东哥又站在了自己身边,很温和的对着自己说这话,总是一派老大哥的模样,让人觉得温暖……
可是……
就是这样一直让她觉得温暖的男人一把将她推向了死亡!
黑漆漆的夜色里,只有韩春阳的身后站着两个举着火把的兵士,光线从后面照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岳西看得并不真切,倒是岳西眼中出现那一丝温柔让韩春阳愣了愣。
“妹子,你生的像父亲,可脾气却是像极了母亲。”他轻声说道,声音缓慢而低沉。
“你娘姓明,我娘亲姓楼,你到底叫的是谁?”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东哥。
就和赢素不是北北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生的如此相像,岳西还是在心里警告着自己:不要再被这幅皮囊迷惑了!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韩春阳被岳西呛得又闭了嘴。
旧时,嫡庶尊卑相差很多。
楼氏为正妻,明氏为妾室,这是不容抹去的事实,也是他和韩花朝一辈子都不愿提及的事情。
“我还是不明白。”抬头往岳西身后的叶勉程身上看了一眼,韩春阳的视线落在了那座新坟上,他对着身后伸了手,一名兵士忙吧手里的火把递了过去。
他举着火把走到杜三娘的坟前转了一圈才说道:“连块碑都没有?难道这里埋得不是那个贱妇?”
“贱你妹!”岳西快步走到另一名兵士身前,伸手就夺了他手里的火把,而后气势汹汹的走到韩冬阳的面前,用火把指着他骂道:“老子原本以为韩花朝那样的绿茶婊是自学成才做的畜生,没想到你也是一路的货色!”
“你老找我干嘛?有话说有屁放,别废话连篇说个没完!”
“想给你亲亲的好妹妹报仇?老子就在这里,你单挑还是群斗?来吧!不要伤及旁人就是!”
岳西挡在韩春阳的身前封住了他往前行动的道路:“老子告诉你,韩二那贱人的贱命哪里抵得过我胖妹妹的性命?这些,如你们兄妹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会懂的!”
韩春阳右手举着火把静静地听着岳西说完才看着她低声说道:“芙蓉就是性子太急了,她啊,白生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却是没有你的头脑明白。”
“妹子,你说要是你的脑袋长在她的身上可有多好?”他往前走了两步,与岳西面对面地站着,中间就是一直火把和一条臂膀的距离。
“……”这样的话从对方的口中说出,岳西只听得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她紧闭着嘴唇,像看一条湿滑而冷血的毒蛇一样的警觉地看着对面那面容生的端正俊美的男子。
“两条命……”韩春阳低了头,探身在岳西面前很小声的说道:“你手里握着我妻儿的两条性命,你可知道?”
“!”岳西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什么想法如同天雷般滚过,此时,她竟忽然想起了在墓园里东哥说出的一番话:“楠楠她……有了,是我的孩子……我们已经说好了,这次任务完成以后就收手的。若真刺到了她的身上会是一尸两命……”
“芙蓉她……有了,是我的孩子……”韩春阳的话如同在地狱里发出的魔鬼的声音,一丝丝钻进岳西的耳中,与她曾经听到过的那句独白如出一辙:“我们已经说好了,去年腊月她嫁给陛下,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就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可你看,就是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芙蓉的婚礼没有了,我们才有的孩子总不能在那种情形下出生,她只好打了胎……”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在山风阵阵的山洼里说来,也只有岳西听了个明白。
这样的秘密,如今被他在这样的情形下说了出来,岳西心中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可她面上依旧保持了面无表情的常态,没有任何任何变化。
“我说的你听明白了?”韩春阳又往前走了半步,身子几乎就要撞到岳西手中的火把,而岳西则是站着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她只是更加警觉地盯着他,不做半点让步。
今儿晚上怕是要有一场恶斗了,岳西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韩冬阳能把这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说出来,那是憋了要取自己姓名的心思了,她得赶紧想法子救了叶勉程。
“那孩子一没,芙蓉就恨上了你,时刻都想着要找你为我们的孩儿报仇雪恨,所以我说她还是心急了……”
“行宫里的一把大火,陛下撤了行宫里所有人的记录,在外人看来,你们这些人早就是死人了,可我和芙蓉包括陛下都坚信你这样的人定是不舍得死的……”
“滚你娘的蛋吧!”岳西对着他就是一口口水,她大声说道:“你们这样的畜生都还在世上横行霸道,老子凭什么舍得死?”
说着话她一侧身,抓着叶勉程的衣袖就往山边窜去:“逼着眼,往坡下骨碌!快!这样死不了人,然后往山里跑!他们的人都骑着马没法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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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春阳就是上一世的东哥~
韩花朝就是上一世的楠姐~
有人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