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那空荡而布满阳光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银霜慢慢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花舞见状,急忙上前轻轻搀扶。
“你们……”银霜的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轻轻吐出这二字,仿佛有太多的复杂感情在里面。
“姑娘,虽然这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你的五脏六腑早已破碎,我们虽然在你的灵魂里注入了天地灵气,但是你现在的时间只有三天了。只有三天了。”流云神色有些黯然。
“三天吗?”银霜似笑了笑,轻声开口。
“霜姐姐……”花舞有些心痛,有满眶泪河莹莹闪烁。
“不过在这三天里,我们会尽力完成你最后的愿望,当然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我们提出来。
”流云轻叹一声开口,“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想问一问,希望姑娘不要伤心过度,毕竟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
“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在这世上还可以苟活一番,我感谢还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提什么要求呢?”银霜脸上露出些许灿烂的笑容,但是谁都能看出,那笑容背后的苦涩,“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好了。”
“我想知道,姑娘为何在阻止我对黑白双煞的攻击?不惜拼上最后一点力气。”流云目光有些复杂。
“这,你难道猜不出来吗?一个女子在她生命最后,想到的是什么,又能想到什么?”银霜浅浅一笑,目光很是恍惚。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世人皆知,黑白双煞乃是夜天门门主,拥有黑白两副面孔,在那白色的面具之下,是潇洒不羁的书生,而在那黑色的恐怖面孔之下,他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死于他的魔爪之下。为了他的邪功,他可以忘记一切,也可以记起一切。你们在一起,终究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流云淡淡说道。
“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吧。”银霜的笑容依然没变化,目光却聚集在流云的面庞上,很是美丽可人。
“……”流云沉默。
“那,是在几年之前了。当时,我还是一个纯情少女,一时热血创办了银霜歌,每天在乐歌声逍遥舞人生。刚开始客人越来越多,我们这里也越来越热闹。一时间银霜歌成了听歌看舞的好地方,为了让这里红火起来,我聚集了很多天下四方的美丽歌女们,在这里称姐到妹,表演的人多了,看舞的自然也就多了。特别是一些人间的富豪奇侠,甚至后来仙神两界的年轻或中年人都慕名而来,我一时洋洋得意,认为人生已经走上巅峰。”
“可是那一天,风云突变。一些身穿黑袍的神秘人忽然来到了这里,他们全都蒙着面,很是阴邪诡异。似乎不善,可是我们的宗旨就是为所有的人表演,来者都是客,他们看了我和几个姐妹的表演,就匆匆到听雨阁住下了。就在那一晚,风声骚动,他们忽然聚集起来,直逼我的房间,瞬间将我困住绑起,我大惊失色,却没有任何办法。”银霜说着,话语顿了顿。
“他们贪图我的美貌,并用生命威胁我,让我……献出自己的身子,我惊慌失措,泪涟如雨,却又不敢有丝毫动作,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很是重要,可无论如何,一个女子贞操也比她的生命更重要,我无可奈何,抱着一死的念头,疯狂地喊叫了起来。于是他们恼羞成怒,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拿起刀就要向我的脖子刺去。”
“当时,我万念俱灰,闭上了眼睛。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了我最后微闭的眼帘,他一瞬就将那些黑袍人杀死。快到甚至我都没有发觉,那些黑袍人就消失在了黑雾中。随后他解开了绑我的绳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阳光帅气的面孔。就这样,我们相遇了。”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流云却是皱了皱眉头,旁边千苍千夕目光呆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花舞更是如此。
“他告诉我他叫做天陨,是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会一些小法术而已。而对我的歌舞很是痴迷,他笑着说完了这一切,并一同邀请我去洛阳城边的观雨园散步。就这样,我度过了我生命之中最为快乐的几天。从此,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听曲,我也会每天为他唱歌。仿佛我属于他一人,他也如此一般。只是他除了那一夜几乎都会戴着白色的面具。夜里就会离开。”
“有一天,他来到我的房间,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他平常一直戴着它。那天他交给我一块浅黄的石头,告诉我那是月阳之石,而请求我在那独舞楼间祭祀那块石头,直到它化为灰烬充斥整个楼间。由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与他两情相悦。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是当时没有想太多,独舞楼原来是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不过第二年就荒废了,所有人还是喜欢听曲。”
“那时,夕阳已经快要下山,他这时都会走远,那天,我却执意要留下他。他不肯,最后竟急了眼,匆匆忙忙向外跑去。就是在那一晚,我亲眼看到了他黑白面具的转换。那原本白色的面具刹那间变成了一团黑雾,一个诡异的面孔闪现,我吓坏了,急忙关上了房门,只见他全身缭绕着黑雾,那白衣也刹那间变成了黑色,刹那间如同一尊邪魔,散发着恐怖摄人的气息。他默默望了我的房间一眼,就鬼魅一样隐没于黑暗中。就是在那一天,我打听到了他真正的身世。”
“可是,你还是执意追随他。”流云轻声开口。
“我永远忘不了他。对他的爱也已经深入骨髓,就算我知道他是一个魔鬼,至少在我眼里,他白天的那抹亮丽的白色是永远的阳光和梦幻,那一天过后,我不再台上演出了,而他却每天仍然在那里醉歌醉酒。我们之间似乎疏远了,他也并未在意。只是……有时,我还是会在那独舞楼间为他独舞,为他歌唱,我无视所有人对我的苦劝。”
“那几年,我一直在找寻着将他黑色面具一面永远抹除的方法,让他只属于我一人,而不属于血腥和黑暗。终于,我从那个叫做天蛇的人口中得到了这个办法,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甚至违背了自己的心,让那个青衣少年……我本来就该死吧。”银霜苦笑,一滴泪流了下来。
“青岚,他现在在哪里?”流云神色很是急切,毕竟从到那里开始,就没了他的消息,似乎是消失了。”
“你们认识他?真是抱歉,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们,天蛇的黑色阡陌可以助我……可是却要吞噬那个人的生命,可是到了最后,天陨来了,而那个青衣少年一瞬间便不知所踪,应该是被谁救起了吧。我已经是罪不可赦了。你们,真的,不该让我再活下去。”银霜神色很是凄然。
“霜姐姐,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他,付出一切也值得的想法,我很理解,现在青岚没有被吞噬,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你,却为了他,生生吃下了那一招。”花舞神色很是忧伤,她紧紧握着银霜的手。“我本就是该死之人,为他而死,也是宿命。那一刻,我已经什么都无法去想了,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他的影子。这一切,我一点也不后悔,不遗憾。”银霜笑着摇了摇头。
“霜姐姐,只是可叹那个人,他对你却如此无情。”花舞轻声开口。
“不!他很好,一直以来都只是那黑面具之下的他,才如此血腥残暴。白天的天陨,永远那么阳光。而且,他救了我的生命,就算用生命去回报,我也是愿意的。”银霜面色很是温柔。
“银霜姑娘,你错了。”忽然,流云冷冷开口,似乎有火焰在他眼中升腾,这让三人都一惊,银霜更是如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神秘的少年展露怒颜。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最开始袭击你的人就是夜天门的人。”流云淡淡开口。
“什么,这不可能!”银霜自然无法相信。
“黑白双煞接近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你,他练的是一种和黑色阡陌一样邪恶是功法,换作天煞决,练成天煞决的人,不仅会幻化做黑白两面,还会变得古怪异常,他在决定修炼这功法的时候,就早已杜绝了情欲了。”
“昨日我去过那独舞楼,那里是祭祀月阳之力的绝佳场所,那里不知为何灵力充沛,并且有一股灵流涌动。月阳之石是日月光辉的凝结,是光明的象征,他无法强行进行祭祀,而你,你的身体里流有月阳之血,是不可多得的光芒之体,是可以将那月阳之力散发出来的。但当月阳之石完全与那独舞楼融为一体时,就是天煞决最后一环的大功告成之日,应该,就是昨日。姑娘,从你选择相信的开始,就已经踏入了一个局中。”流云快速说完了这一切,看向银霜那恍惚的神色。
“这,不可能!我,他……”银霜似乎受到了巨大打击一般,神情呆滞地喃喃着。
“世界就是这样,多情痴情的人总会被薄情的人所欺骗。”忽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千苍千夕幽幽开口。
“霜姐姐。”花舞轻咬着嘴唇。
“其实这一切,我又何尝没有想到呢?”许久,银霜忽然苦涩地笑了笑,“只是,我一直以来,不过自己欺骗着自己罢了。”
“被一个人欺骗还好,毕竟你还是得到了美好和安慰,若是你真的有过被世界欺骗的话,那种感觉,如同你从未走在这个世界中一般。”千苍千夕说着,扬起眉毛,看了看身边的流云。
只见他,不知何时,竟然闭上了眼睛。
“银霜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流云依然没有笑容,只是再睁开眼时,眸子有些淡淡的忧伤。
“谢谢你们,让我真的明白了一切。”银霜嫣然一笑,“现在,还是让我起来吧。”
“霜姐姐,你要干什么?”花舞有些惊愕。
“我要为那个人,舞最后的一曲,用我的心,用我所有的人生。”银霜目中露出的,又变回了淡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