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苏菲儿给李世民洗完脚后,他总是能安然入寝,睡个踏实觉。
可是今天没有。苏菲儿刚刚将热水盆担开,他就自己利索的穿上了袜子,还将脚伸进了鞋子里。
苏菲儿疑惑的看着皇帝,惭愧的说道:“陛下,婢子今天伺候得不周到吗?”
“没有。很舒服。”李世民笑道,“朕是有急事,必须现在出去。对了,你回去后跟德妃说,朕今晚临幸承庆殿。”
“是……”苏菲儿脸一红,低下了头来。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自己也愣了,不由得笑话起自己来:苏菲儿还是个未了阁的姑娘,又不是安排朕寝居的宦官,我跟她说这些干嘛?
想了一想,也没什么话可以圆场,于是索性穿起衣服来出了书房。皇帝走后,苏菲儿担着一个铜盆走出书房来,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红得快透了。
李世民侍卫都没有带,只叫上了两个掌灯的小宦官,出了武德殿就朝北直走。没多久,就进了大明宫。
“太上皇在何处?”李世民问大明宫的掌事宦官。
掌事宦官惊了一惊,连忙回道:“回陛下,太上皇正在仙居殿用膳。前些日子陛下给太上皇赠送了几名新罗美姬,太上皇正在那里欣赏新罗舞妓的歌舞。“朕知道了,朕来了的消息,不必告之任何人。你退下吧。”李世民略作寻思,心想没必要这时候去扰了李适的雅兴,于是独自在大明宫里转悠了一阵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再找人问话,方才得知李适已经离开了仙居殿。回到了蓬莱殿准备就寝。这才去见他。
李适看来喝了不少的酒,满面红光,比以前足足胖了两圈,腆着一个大肚子,行动也有些迟缓了。至从登基以后,李世民是很少来打扰这位退贤的太上皇的。所以,李适仿佛还有些受惹若惊。
“父皇,儿臣今天前来,是有事情跟你商量。”李世民不想耽误他的休息,于是开门见山了。
“嗯。你说吧。我听着呢。”李适没能忍住,还是扯了一个哈欠,显然是困了。
“是这样地。儿臣准备御率亲征,西击吐蕃收复河陇了。”李世民正色说道,“出征的日子就在不远。儿臣离开之后,想劳烦父皇监国理政。”
“啊?什么?”李适惶然一愣,睡意全无,惊愕的问道。
李世民的表情依旧平静,吐辞清晰的说道:“儿臣要出征,想请父皇监国理事。”
“你出征。我监国?”李适仿佛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了一次。
“是的。”李世民回答得十分肯定。
李适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眼神也变得飘乎起来。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父皇不愿意?”
“呃?我没有说不愿意,可是……”李适狐疑地看向李世民,“你就真的相信我?”
“我为什么不相信?”李世民淡然一笑,反问。
李适愣了一愣,直直的盯着李世民看了半晌。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多谢父皇。”交涉的结果在自己预料之中,李世民露出了一丝微笑来。说道:“既然如此。父皇就请歇息吧。儿臣告退。”
“嗯,你去吧……”送走了皇帝。李适一个人柞在那里呆坐了许久左右寻思。他的表情变幻未定,时而目露精光,时而摇头叹息。最后,他无奈的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大声唤道:“苏姬,蔡姬,快来侍寝!”两名娇艳年轻的女子飞快的跳了出来,左右搀着肥胖的李适,嘻笑着一起进了寝宫。
晚上,李世民驾幸承庆殿,武琦云自然是欢喜地接到了。
李世民一向喜欢跟武琦云说一些朝堂上的政事,听听她的意见。今天他请太上皇监国地事情,也不例外的告诉了她。
武琦云最初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后来又展颜一笑:“陛下果然英明!”
李世民哈哈的笑道:“你倒是说说,朕英明在哪里呀?”
“这个,就不必臣妾说得太明白了吧?”武琦云神秘一笑,说道,“只是太上皇监国,才是最合理也最稳妥的。”
李世民一脸深意的笑容看着武琦云:“如果朕非得要听个理由呢?”
“哎呀……陛下心知肚明,就不要再逼臣妾了嘛!”武琦云拿出了惯用地耍赖手段。
李世民故做生气,把眼一瞪:“讲!”
“好,说就说嘛……”武琦云委屈地一撇嘴,说道,“臣妾也是二皇子李淮的母亲,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地。可是现在,储君之争已经成了朝堂与后宫里公开地秘密。陛下这次出征在外,让哪个皇子监国理事,自然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目题了。可是,不管让谁监国,仿佛都难以服众。而且众皇子都还年幼,无力处理国事。所以,唯有太上皇监国,才能保持朝堂地稳定和后宫的稳定,不会出什么乱子。虽然陛下并不指望太上皇能起到什么作用,真正料理朝政的,定然是陛下指定的辅政宰相。可是有他在上面顶着,哪个皇子和妃子也不会有意见嘛!”
“果然有点小聪明,哈哈!”李世民哈哈的大笑起来,“你身为二皇子的母妃,就不想朕让李淮监国吗?”
武琦云顿时站了起来,正色说道:“陛下明鉴!臣妾虽然希望李淮能够成器,将来为国家社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年幼尚幼,根本无力料理国事。而且,现在就让他卷入这样的争夺旋涡,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假如陛下让李淮监国。臣妾也会一力推辞的。如今太上皇监国,臣妾是十二分的赞同,再无二话可说。”
“嗯,说得好。”李世民满意的点头微笑,说道,“朕就知道,唯有请出太上皇监国,众位大臣、妃子与皇子,就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朕出征地时间长短还说不好。少则数月,多则上年。好在出征的地域并不太远。从凤翔到长安。快马奔腾也可以朝发夕至,相信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武琦云神秘的一笑,轻声的说道:“所以,陛下这才放心的让太上皇监国,对吗?就算他想做出什么动作,也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了。所以,陛上大可以高枕无忧的安心在外征战。”
“你这鬼丫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世民故作愠怒的骂道,“朕一心坦荡。太上皇清心寡欲,能出什么问题?”
“是是是,陛下教训得是。臣妾妇人之见。终究是浅薄了许多嘛!”武琦云笑嘻嘻的应付起来。心中起想道:你呀,恐怕是这世上心术最深重的人了。要说太上皇监国之后没有特别的想法,那肯定是不可能地。至少,他就会想把前太子、贤王李育接回京城来吧?不过,你亲政几年,满朝大臣都把你奉若神明了。谁还会听太上皇的呢?这样的事情。朝堂大臣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太上皇监国,不过是傀儡罢了。下面有一批对你忠心耿耿而且能力卓著的臣子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就连陆贽那样的太上皇死忠。现在恐怕也不会听他的什么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愿意看到和平与兴盛的大唐,不会因为旧日的情谊。而坏了君臣之纲、社稷之宁。更何况,这几年来太上皇都已经心安理得地过好日子,又哪会生出别的心思?你若是不将这些人的心思把握牢了,又怎么敢御率亲征,将大唐江山交给太上皇?
李世民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因为他清楚,一向聪明伶俐地武琦云,肯定理解了自己的深意。武琦云,一向是最懂得欣赏他的。于是,他也就乐意在她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事迹。虽然所有的事情都不必挑明,可是从武琦云的眼神里,他品读出了那种欣赏与赞赏,这种感觉就让他很受用了。
武琦云心中哭笑不得地想道:男人嘛,都好这一口。在自己地女人面前体现自己的优势和长处。皇帝也是男人,无外乎如此。
虽然二人都没有再什么话,可是无声胜有声,各自眼神中都流露出了笑意。这种理解与默契,让李世民感觉很舒服。
千里之外,阴山之巅。
李怀光展开一份书笺看了片刻,忽然就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忍不住捶了几下大腿,着实兴奋。
段佐、野诗良辅、高固、房慈和徐韬都凑了过来,疑惑的道:“大帅,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看吧!”李怀光将手中地书笺朝众人一递,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兄弟们,加快脚程,争取在天黑之前度过阴山!无数的牛羊美酒,都在乌德犍山金帐等着咱们呢!”
众将凑在一起看书笺,急得野诗良辅哇哇大叫:“快说!看了地快说,发生了啥大事啊?”
房慈和徐韬挤在最里,看完后顿时就欢呼起来:“成功了!大哥成功了!”
“太神了!”一向不苟言笑的高固一脸惊愕,连声说道,“太神了!太神了!”
野诗良辅大急的叫道:“神你个鸟蛋,发生了什么事情啊,闷坛罐了?”
段佐面露狂喜之色,大声说道:“李千里度雪原、过阴山,单枪匹马降伏了回鹘三千叛军。然后引着这批人拿下了回鹘金帐,收服了回鹘叛军!不仅如此,他还与回鹘储君药罗葛?阿啜结义成了兄弟。后来,他们带兵出击,联合回鹘大相颉干迦斯的大军,在色楞格河击败了叛军主力,尽降其众。现在,回鹘金帐已经恢复了平静,所有篡逆之臣都被拿下治罪。李专请大帅尽快驱兵前箭乌德犍山,主持大局!”
“哈哈!哈哈哈!”野诗良辅粗声的大笑起来,“这毛小子果然厉害啊!真的只比俺差那么一丝一毫了!”
众人都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房慈与徐韬更是兴奋。兄弟二人已经在商量着履行当日的诺言,要和李在乌德犍山豪饮一场不醉不归了。
唐军加快了脚程翻越阴山。大雪已经停了数日,虽然还没有完全融雪解冰,但路途也基本能通行了。李怀光对这边的天候了如指掌,于是亲率七万大军开始向北方挺进,目标直指回鹘乌德犍山。
此时的回鹘金帐里,牛肉烤得焦黄,酒水淋湿了毡毯。俏丽而野性的回鹘姑娘,正在金帐中跳着别有风姿的舞蹈。
一派歌舞升平热闹喜庆的景象。
李被奉为上宾,与储君阿嗓并肩坐在最高处。在离他们二人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胡须浓密长着一双虎眼的彪形大汉,他就是回鹘大相、第一军事统帅颉干迦斯。
颉干迦斯拿着一杯羊奶酒走上前来,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对李和阿啜说道:“世子阁下,李大将军。我谨代表数万回鹘将士,恭喜二位喜结金兰!”
“客气,多谢!”阿啜和李都站起身来,笑哈哈的和颉干迦斯共饮了一杯。
颉干迦斯煞感兴趣的将李上下打量了一阵,连连啧声道:“虎将、虎将!天生虎将!不愧是万人敌的儿子!”
李谦虚的拱手拜了一拜:“大相太过赞誉了。末将不过匹夫之勇,只恐辱没了家父名声。”
“不。在我看来,你迟早一日要超越你的父亲。”颉干迦斯哈哈的大笑,然后一拍腿,正色说道,“赶着今天心情这么好,老夫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找李大将军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