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崔易之的脸瞬时已是变了颜色,眼中的愤怒已是叫那一丝疑惑震惊所代替,他怔愣着低头,看向在自己怀里哭的浑身轻颤的妻子,颤颤的道,“夕颜,她说的可是真的?”
“崔易之,她一直都在骗你,一个睡在你枕边七年之久的女人,夜夜都在说谎骗你。”宫碧君痴痴的看着他的脸,怅惘的伸出手去,“易之,这世上,只有碧君,才不会骗你,才一直会爱着你……”
然而,崔易之听而不闻,一双干净的眸子只是一眨也不眨的看定莫夕颜,声音之中的轻颤已接近崩溃,“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瞒着我,你骗我?难道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是假的么?”
“不,易之……”夕颜慌的抬手抚上他那长长的刀疤,已近粗糙的手指不住的细细摩挲,颤颤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慌,“除了这件事,夕颜从未骗过你,爱你是真,愿意为你放弃一切也是真,易之,你要信我,你可信我?”
干净的眼眸,含泪的两剪秋瞳怔然对视,只一瞬,便从各自的眼里,看尽了那所谓的天荒地老,那样深情对视的眼眸,一丝丝的情意,温暖和煦如春风般,似乎要吹散了人心头的阴霾,然而在宫碧君眼里,却是那样的刺眼。
凄厉的一声长叫,宫碧君的身子已是如箭一般朝着两人疾射而去,“贱人,你去死吧!”
那两人均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如今亦是情深意动之时,眼中痴深还未褪尽,一把细如柳枝的青丝剑已然透过夕颜的背,直直插入了温软的身躯。夕颜微微一颤,唇上莫名的耀开此生再难见着的娇美笑靥,巧笑倩兮,眉目流转间,光彩四溢,“易之……”
“夕颜?”崔易之一声凄厉的惨呼,双手颤抖着抚上她苍白的容颜,却每每都似是抚不够那般。夕颜嘴角之处逸出的点点红色斑澜,透着一抹淡淡的莲花清香不住的四溢,转瞬间这空气中就已是一片莲香,那血不住的滴洒在白衣上,恍如皑皑白雪之中那不畏严寒,傲然而现的红梅。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已经被堂前这般激烈的争闹所惊醒,慕染揉捏着惺忪的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娘亲苍白的面孔,及着嘴角处,绽放开来的一抹血花。慕染快步的跑向夕颜,小手不住的拍打着她的脸,已是惊慌的落了泪,“呜呜,娘亲,你怎么了,慕染不要你有事,不要……”
夕颜眼中神采涣散,乍然听闻慕染的哭声,已是费力的伸出了手,染了血的
手指颤颤的,只来得及抚上她的右额,就已是无力的下垂,“慕染,乖,不哭啊……”她看着慕染白皙的额上,带着一抹自己的鲜血,不由心慌惊恐的侧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宫碧君,她的双手,此时正把玩着一样事物,见着夕颜苍白的脸,蓦地诡异一笑,“你的女儿,我不会放过。”
“宫碧君,你这狠毒的女人。”崔易之心中残存的一丝歉疚也已经荡然无存,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怨恨,“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幸福,为什么?”
“易之,没了她,我也能让你幸福……”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的神色,却像是一把尖刀,不住的在剜着她心头的肉,细细碎碎的痛苦,连带着她的心,亦是要千疮百孔。
“坏女人,你是坏人……”慕染小脸煞白,明明满心的惊恐,然而见着父母的模样,却还是愤怒的冲向了宫碧君,崔易之伸手阻拦不及,下一刻,就已见着心爱的女儿,小小的身子直直的向着屋外横纵开去。
“慕染……”崔易之的惊呼混带着夕颜虚软的无力传来,只叫风一荡,便萧然而逝。
“宫碧君,我恨你,我恨你……”怀中夕颜的身子越来越的冰凉,如今,女儿亦是叫她一下子打飞了出去,本是一个温温和和,儒雅谦和之人,却见着这般阴狠毒辣的女人,当真是叫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易之,你,你恨我?”宫碧君的身子不住的倒退着,紫衣包裹下的身躯不住的颤动着,她的几缕发丝粘在嘴角,却只能更叫人觉察出她此时眼中的空洞,“易之,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爱上我?”
崔易之猛地将怀中奄奄一息的夕颜抱的更紧了一些,像是要深入骨血那般的疯狂,“我崔易之今生今生,下生下世,爱的人,只有莫夕颜一个,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再不会有其他人。”
“生生世世么?”她怔怔的开口,手上蓦地青丝飞绕,混合着宫碧君尖利的嘶叫,铺天盖地而来,“要怎样,你才会爱我,要怎么样,崔易之,你才会爱我?”
然而,崔易之却只是满目深情的注视着气若游丝的妻子,喃喃着开口,“夕颜,易之爱你,想要生生世世。”夕颜的眼几乎已经不能再睁开分毫,靠在他怀里的身子,亦是在渐渐僵硬,“纵然沧海桑田,夕颜,也绝不要,忘记你……”她的声音,轻微的已是宛若花蕊上卷起的风,崔易之将头紧紧埋在她的发间,并未听见。却是在心里,默默的做了拼死的
打算。
“啊……”那如海般的青色丝线忽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的将两人包裹在了一起,起先还能隐约的见着那两个纠缠的身影,然而,才不过一瞬的功夫,就已是密密麻麻的,只能见着一个泛着黯淡青色的茧。
这个世界,已叫一层情丝两厢遮掩,他们在里面延续他们的生生世世,她在外面享受绝望的孤独,宫碧君踉跄着转身,看也未再看俯倒在地上未醒的慕染,一脸的痴傻,“你爱她,却不知,我已追逐了你的脚步有十多年之久,你们有生生世世的誓言,可我还有什么?崔易之,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爱上我?”
手无意识的一扬,一道凌厉的金黄光芒便轰然袭向那两三间的竹屋,只不消片刻,那火势已然飞快的盛起,火光盈盈冲天,照亮了天际之处,更是映红了一片碧澄澄的水面。
崔易之,莫夕颜,我宫碧君留着你们的女儿,那么纯的血,应该也是有着莲花清香,会出现莲烙的女子吧,我诅咒她,尊崇的莲烙,将是她此生最大的累赘,爱她的人,每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她爱的人,最终也只能悲惨收场,我诅咒她,这辈子都不要想得到幸福……
尖利到了极致的狂笑,带着心伤的诡异,绝望的诅咒,在漫天火光下,悄然而逝,然那心死之人,发自肺腑的诅咒,却生生不息的,从四处不断翻涌而来,将那尚未清醒的女孩紧紧包围。
那火的灼热气息不住的向四处蔓延,烧着那青色的巨茧不住的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呛鼻的气味,呛人的烟熏,灼热的触感,都生生的刺激着慕染娇嫩的肌肤,心中猛地一个颤缩,她忽地睁大了双眼,却见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已然成了一片火海。那火海之中,没有她的父母,有着的,只是一个正在燃烧的青色大茧。
她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喉咙中几近嘶喊的一般,发疯着叫着“爹爹,娘亲”,如风般的冲进了大火之中。
那着了大火的茧,灼热耀眼的不能让她靠近,那火苗每每舔触到她的右额,她便会觉着那里涩涩刺入骨髓般的痛,快要让人窒息而亡,只是每每那痛过后,却是有一股清凉的暖意直通四肢百骸,她懵然不知,耀眼的火光之下,那被莫夕颜触碰后留下血迹的右额上,因着火的炙烤,慢慢的现出一朵六瓣的银色莲花烙印,轻柔绝美,自带着一种遗世独立之感,薄脆之中,带着深深的韧劲,凄美空灵,飘逸如谪仙般清冷的不可方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