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眸中的薄怒微微一滞,闪过一抹动容,然而清冽的眼眸里,讽刺亦是随着眼波的涤荡而一层层晕染开来,一只手不知轻重的往他后背上准确的一触,只摸到已经没入到后背中,只剩一个微冷的看不出的箭头,“是么?那也要看王爷有没有命,来做一做这人间的‘阎王’。”
口气忽地一冷,唇角的一抹讥诮冷意突兀的张扬,一手按着他的后背上的箭矢,唇角一勾,突然重重的一捏一转,北堂茗俊美如斯的脸上蓦地一阵惨白,然而,却还是洋溢着那样诱惑人心的笑。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呻吟,脸上亦未动容,只是有汗从额前溢出,给他额上的妖花披上一层迷雾,发半湿,贴在白皙的脸上,双眼之中,含娇带媚的,流露出缱绻的妖娆,“带我出去吧,慕染。”他哂笑着,微微站直了身子,“怎么说,本王也救了你一命,商人最讲求利益,这么一大份的礼物,不知你要用什么来等价。”
慕染并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清冽愈盛,她默默的扶持着他,小心的从来时之路而去。
一路上,有些微细小的血珠一滴滴滚落,被那极盛的寒气凝结成一粒粒璀璨如红豆般的珠子。
偏殿无人,寝殿之外亦只是有人小声的说话,看来,还未有人注意到这里。
慕染扶持着北堂茗的身子,摇摇晃晃,眼见要抵达前堂,却不料北堂茗突然止住了脚步,幽幽的凝眸,看向了她。
“怎么?”慕染挑眉相问,目光清朗。
“你难道要本王一身是血的走出去,恩?”北堂茗蓦地抿唇,勾魂般的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最后停驻在了她浅白色的外袍上,忽地轻佻一笑。
慕染眼中的光芒闪了一闪,却只是冷笑着,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她里面穿了一件天蚕丝单衣,所幸这个天气不错,她并未感到有丝毫的寒意,将手中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已是很好的替他遮去了背上的伤口。
北堂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笑着搭上她的腰,要蹒跚着走出去,只是才探出半个身子的他,却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明黄,深邃诱惑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寒,他的脚步蓦地一个踉跄,已是顺势一把抱住了慕染的脖颈,勉强站立。
“诶,你怎么了?”慕染一惊,背对着众人,慌忙一把扶住了他,眼见他身上自己的外袍滑落下来,不禁微叹,伸手替他一一整理。口中带着些许似嗔亦怪的呢喃,“下次走的注意点,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你就走不了了?亏你还是沥血归来的将军呢!”
“那也是因为你呵。”混杂不清的气息,透着暧昧不明的话语,那样的姿势,怎么样也是让人想入非非。
北堂茗靠在她的肩头,从她发间的空隙里,瞥见外堂的众人,俱是一脸带着了然的笑意,显然,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必然非同一般,然而,北堂茗那带着魅惑气质的眸,却只是在庄王有些讶异的脸上扫过,最后停驻的,却是怔怔然的,楚凌风的脸上。
脸上噙着帝王本该有的得体微笑,脸上的温和是那样蛊惑人心,只是,在这一刻,他看着心爱的人,却和别的男人,以一种相拥的姿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那个几近神妖莫辨的男人身上,还披着慕染的外袍,
那件浅白色的衣袍,本是他最想看到的,然而,此刻看在眼里,竟然是那么的刺眼。
从慕染弱冠之礼的那一天,他便知道,自己也是会嫉妒,会害怕惊慌的,所以,此刻面对着那样一个窈窕只穿着白色单衣的慕染的背影,楚凌风的眼中,飞快的掠过了一丝怒意。
北堂茗看着楚凌风眼中,哀伤,落寞,愤怒,不甘,那噬骨的温柔,齐齐在那帝王的眼中一一闪现,然,被自己用这样暧昧的姿势,暧昧的眉眼所利用的人,却只是用心的替自己整理着身上的衣袍,嘴角的冷笑越来越盛,眸子里的诡异,亦是带起了淡淡的紫芒。崔慕染,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我留下你的命,却是因为,要更好的折磨你,折磨那个叫做崔思逸,把你当做心里宝的那个男人。
我北堂茗要的人,是生是死,是喜是悲,都由我一个人来操控。
慕染并不知道北堂茗突然这样做的用意,还以为他伤的确实有些严重,待为他整好衣衫,她便小心的转过身去,水眸,却在一刹那,撞进一泓闪着莫名复杂的温柔眼眸中,心在瞬间闪过一丝惊惶,她忽然间极是害怕,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冲北堂茗低吼出声,“北堂茗,你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呲牙咧嘴的嗤笑,却扯动背上的伤口,他忽然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双双朝着楚凌风跪下身去,“参见皇上。”
慕染身不由己的跪下,却并不说话,只是略抬了双眸,静静的看向那个人的眼,瞥见他眼中的悲哀和愤怒,她的心中,隐隐的闪过落寞,然而,眼神却是坦然的看向他,眸中的一丝坚毅,却是那般固执的在他眼中搜寻两厢信任的神采。
眼波震荡间,微微抿起的唇,因为那一丝坚毅的固执而略微有了松动,眼中的温柔似乎正像浓雾一般,生生的挤压着其他的几许情绪。
“皇上,皇上……”尖利的太监急喘声传来,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太监一见着熟悉的明黄色,已是欢喜的飞快跪了下来,“许妃娘娘卧病,经太医诊治,是有了喜脉,皇后娘娘请皇上快些回宫。”
楚凌风微微一怔,后背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而一僵,一双眼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迟疑,却是那般深深的看一眼慕染,唇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随即转身,顺子在一旁观色,亦是扬声尖道,“摆驾回宫。”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等恭送皇上。”众人一大片一大片的跪了下来,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庄王亦是一脸得体的笑意,北堂茗的唇角却略略一勾,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慕染。
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面具下的脸,带着一丝悲哀的苦涩,楚凌风那临走时,深深的一瞥,温柔依旧,只是却包含了一丝歉疚,她不明白这丝歉疚,是因为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是因为,他还不想,完全的相信自己。
可是,她要那一丝歉疚做什么,她要的,是他完完全全的信任,就算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只要他能给她完全的信任和爱,这样的她,并不是很贪心啊。
因今日本是庄王寿宴,而后又传来皇帝喜得龙脉的消息,整个庄王府内,都是喜气洋洋,每个人,都是含着笑意,彼此说着些话,却还是没有防备有些人脸上那有些尴尬
的笑意。
当几近深夜,众人三三两两折返回府,北堂茗强忍着背上的伤,用内力止血后,便一如往常那般得体微笑,并不叫人看出有丝毫的不同。
而慕染却因刚才许妃有孕一事,而微有些落寞,凡是帝都之人,一般都清楚慕染与楚凌风之间那暧昧不清的关系,便也不与之计较。
当曲终人散,当众人思归,北堂茗却一把,死死抓住了慕染的手,灯光下的脸色,愈加的苍白,连那唇都在微微的颤抖着,眼中的深邃幽深,此际,却是紫芒频闪,“送本王回去。”他半是威胁半是恳请,语气哀哀。
秋风并未出现,长卿却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眼见慕染微微皱了皱眉,便要上前,却不料被慕染以眼神阻止,“好,我送你回去。”
庄王在大堂中,频频与人点头说着话,眼光余光瞥到两人相互扶持的背影,眸中,却依稀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待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人,他略带着些疲惫和欣然慢慢的走回了寝殿。
偏殿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同于往日的清香,让他的眼色突然一变。
慌忙紧走几步到了帷幔后面,却一眼看出,那锐利之上,一点淡到黯然的血迹,竟然有人,进了密室?
“栖影。”声音中,已然带了怒气。
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偏殿,清秀的少年,玉似的容颜之上,却没有神采,他的那一双眸子,是泛着赤红的颜色,那里面,闪着嗜血的光芒。
“替本王,杀了进去过密室的人。”庄王眼中,全然都是愤怒,竟然有人,敢进这个密室,竟然还有人,能知道他的秘密。
“是。”如一个人偶般回答,栖影微微的一扇鼻子,就已经从空气中,闻见了两股血味。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
寂寂深夜中,孤单落寞的是驶向南平王府的马车。
长卿在马上赶车,车厢内,却是一派诡异的沉默。
“咳咳……”北堂茗不安分的动了动身子,见着慕染并不说话,只是发怔,不由的一撇嘴,勾勾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孩子么?他的心在你这里,不就行了。”他说的漫不经心,且极是随意,惹的慕染将眉一挑,眼中闪现的光芒,却往往逼视着他的脸色,愈加的变化。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慕染忽然间猛地掐进他的肩膀里,那样纤秀到了瘦削的肩,都分不清那里是骨,哪里是肉。
“是你故意要去清倌轩的是不是?你知道义父要到那里去,所有,就让介子推约我在那里见面,要不是有人暗中吩咐,他们也不会那样拼命的灌我酒喝,最后弄出什么劳子的代喝。害的义父……今日的事也是,你……”慕染神色带着一点疲色,和鄙夷,“要做,便快些做完,要杀要剐,慕染悉听尊便。”
北堂茗却是微微一笑,“崔公子,那可是冤枉啊,茗虽是异姓王,可介子推他不需要买我的面子,陪茗做些无聊的游戏。”
“世人只当介家当家是介子推,却不知他后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心狠手辣,果断刚毅,与介子推一仁一刚,横行漠北,你敢说,另外一个人,不是你北堂茗。”慕染咬牙,眸中眼波流转,带着清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