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冤枉的。”迦枫只有到了这时,才真正的镇静下来,他蓦地抬起头直视楚凌风的眼,静澈的眼眸之中,一片的坦坦荡荡,在楚凌风面前,他无需太多的辩解,只需要,十足的纯正。
楚凌风微微一愣,其实他召北堂茗进宫便是为了此事,两个人,其实都对迦枫的人品深信不疑,只是他对于北堂茗将迦枫以王子的礼节,遣送归国而心有犹豫,听得有太监的来报,才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料叫他见着了这番景象。
“皇上,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迦大人必定不会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见着楚凌风有些微的迟疑,他心知必是刚才一幕,让他心中不快,让迦枫回昙哒的事,他不想节外生枝,这个时候,他倒是敛了脸上所有的轻浮和魅惑,脸上一片肃穆。
微微拱手间,眼神之中那幽幽的眸光似乎是若有似无的在慕染的脸上瞥过,带着点莫名的不快和冷笑。
楚凌风沉吟不决,自进殿来,他的视线从未有正大光明的停驻在慕染身上,此刻亦是相同,强忍着要随时向她看过去的眼光,温和的眉眼间,生生的纠结,作为一个帝王,他要考虑的并不是何人的对错,他要做的,只是要让这个王朝的百姓,如何才能过的更好,如此,迦枫回不回昙哒,亦是一个重大的决策。
若是他归国,一时为今日所受之辱不甘,而令昙哒与靖安之间有所摩擦,那便是得不偿失。
慕染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顾忌,只是这个宫中,不是还有一个苏昭仪么?她,已是皇上的妃,可还同样是昙哒的公主,作为质子的功用,不会比迦枫少,更何况,苏怀前还在帝都,还在崔家。
本想要开口,却熟料北堂茗状似有意无意的撞了她一下,她恼怒的挑眉看去,他却已经低笑着,眼神难得之间的郑重,就那样朝着她,微微笑着摇头。
“皇上,请三思。”北堂茗一霎时已经又变得那个肃穆的南平王,朝着楚凌风恭谨的行礼,幽邃的双眸光芒一凝,“但凭小游子所见并不能证明迦枫便是那个秽乱后宫的人,而且,臣有必要申述一句,迦枫他喜欢的确实是男人,臣和在他一起已经很久了。”
这下子,不仅楚凌风及慕染,殿中的所有人俱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看过来,有些人还有些落寞失望,迦枫嘴角不由的浮现一抹苦笑,今天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的有人说自己喜欢男人,还一个劲的做出来假象,一个为着自己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一个却大大咧咧的开口承认。
可是天知道,这些,他这个当事人才第一次听到见到。
“而且苏昭仪……”北堂茗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忽然间冷冷一笑,他并不是不知道朝中有人暗中在评估着自己的价值,谁都在打赌,何人能赢得天下第一美人,可惜,他倒不知,他北堂茗,何时成为了天下第一美人。
“苏昭仪?浅浅……”楚凌风一怔,眉梢眼间,泛起一抹怜惜,那个女子,该是普天之下最能惹人怜的吧,怯怯弱弱的,小心翼翼却又有些执着着靠近着自己,那份对感情的执着与期盼,却和对慕染那般心向往之的那个自己,何其相像。
想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对她的那份思念,温柔的看过去,却正好见着她的目光,清丽婉转间,浓浓的情意亦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和不安,那般惊惶的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交视间,慕染的眸中竟隐隐的现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来,涟涟之中,泛着幽芳,几乎让人情难自禁。
拳不知是在何
时,被自己那般紧紧的握起,唇上的一丝讥诮和漠然却是为何,北堂茗察觉到自己的心绪变化,眼眸中的那抹颤惘被他强行的摒弃,狭长的凤目勾起的一刹那,殿外的通报声,亦是同时响起。
“许妃娘娘驾到……”
“苏昭仪到……”
这两个人,倒是来的凑巧。
“参见皇上……”两人见礼,许妃此来,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带着一丝高贵的笑,雍容华贵,那点头颔首的气势间,竟是将皇后的凤仪都要抢走。
而相对于另一边为一个宫女搀扶着而来的苏浅浅,却又是另一番风景,浅浅本是怯弱娇羞的女子,此刻看来,却更见凄清,两相对比间,自是不难看出,若是许妃此举生下皇子,那么地位怕是要节节而上,或许皇贵妃的位子,非她莫属。
“皇上。”许妃起身之时略有些委屈的朝着楚凌风一躬身,却已被楚凌风虚扶一把,稍稍揽进了怀里,眉眼间,极是温柔和小心,然而,视线却还是时不时投向了慕染,看的许妃不由心中涩涩,和一股子叫做嫉妒的毒花,飞速的在心中疯长,敏感如她,又怎会瞧不出,楚凌风投向后宫女子间和崔慕染之间的温柔有何种的不同。
若非自己已经身怀有孕,否则便是连一个天生目盲的苏昭仪也比不上,想及此,她才看了迦枫一眼,已是柔柔的笑了,“皇上,翠儿是臣妾宫中的人呢,德海想必是恼急了,才会不知轻重的跑到广进殿来,或许饶了迦大人,求皇上念着他一切为了臣妾,就饶了他吧。”
小女人的娇羞和一丝得宠的虚荣,让她只想尽量在众人眼前演示,尤其,是那个叫做崔慕染的人面前,今日她本不想来,只是听说崔家的公子也在广进殿,才忍不住唤了这么多人,三五成群的,不管是示威也好,炫耀也罢,崔慕染,当真是叫她心中嫉妒万分。
“娘娘,奴才没有做错,就是迦大人做的。”德海此际见到许妃来此,感觉腰杆挺的笔直,竟是一口咬定不肯松口。
“皇上,哥哥他是清白的。”浅浅本是在路上就碰着了许妃,早就受了些许的气,听到许妃的声音,她便不敢开口,此际见到德海还是紧咬着迦枫不放,俏脸已是惨白,竟是慌的要跪下身去,楚凌风不由一叹,“浅浅,朕知道的,朕认识迦枫已经有五六年了,自是清楚他这人是如何的。”
“皇上……您要相信老奴啊,翠儿定是……”
“闭嘴。”许妃杏眼一瞪,风情万种,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身子在楚凌风怀里又靠近了些许,“德海,皇上说不是就不是,你哪那么多嘴。”听得此言,楚凌风的脸已是略略一沉,已是不着痕迹的将她推来了些。
慕染却是冷冷一笑,这个许妃,好个不知轻重,她这句话,言下之意,不就是说皇上是不顾礼法有意包庇迦枫的么?
真不知她是被这连日来的荣宠乐的昏了头,还是当真是心思简单的不知深浅。
就这方面,不知收敛的在众人面前炫耀,锋若锐风必摧之,她此举,却是在为自己树敌,看浅浅卑微怯弱的,却又不失为是一种自身保护。
“皇上,臣妾求皇上,让哥哥回昙哒吧。”浅浅一时脸上已是忍不住泪流,本就苍白的脸上,点点泪,当真是我见犹怜,“哥哥性本洁,澈,如今被一些阴险小人陷害,心中怕是必不好受,再呆在这是非地,他,他怕是……”
她忽然间哽咽起来,竟是激动的说不下去,眼见身子一歪,便要倒地,楚凌风已是
飞快的尽数的放开了怀里的许妃,将浅浅抱在了怀里,眼里,有着一些心悸,只是不经意的,眸光还是止不住的往慕染看过去,慕染,唇角动了动,千言万语,竟在不言中。
慕染懂的,一直都懂,纵然是知道他对后宫中的女人温柔缱绻,纵然知道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都懂得他对自己的情,她只是在害怕,在害怕而已……
迦枫亦是在此刻跪下身来,艰难涩涩的开口,却是带了一股子的决绝,“臣,不怕粉身碎骨,却是本自清白,望皇上查明真相,还迦枫一个清白,然而,正如昭仪所说,臣,却已是累了,想极了昙哒,想要回去一段日子。”
许妃的不甘,浅浅的泪水,迦枫的失望决绝,北堂茗似笑非笑的建议,底下一帮太监宫女的虎视眈眈,却像是一张网,要将楚凌风越网越紧,快要嘞的他透不过气来,所有人,都似乎是在逼他,然而,在茫茫人海中,却还是有一个人不会逼着自己。
他怔怔的望过去,却见着淡淡站在一旁的慕染,一身浅白的锦袍,安静的,像是池中幽幽开放的白莲,冷则冷矣,妖则不艳,只余清冽,脸上那般明媚的光芒,混杂着缱绻的温柔和默默的支持,竟让他心间一暖。
“传朕旨意,着南平王将此事彻查,至于迦枫回昙哒之事,朕自有主张。”沉声将心中的决定缓缓道出,他随即将眼光在顺子身上一瞥,顺子已是会意,长长的道,“皇上摆驾回宫。”
“恭送皇上……”
众人齐齐跪下,许妃身子上虽看不出什么,但却还是一举一动,都好似自己已经快要临盆了一般的小心,她在德海小心翼翼的扶着离开之际,却是猛然转过脸来,双眼阴霾的看她一眼,转脸之际,已是一声冷哼。
浅浅留了下来,怕是兄妹俩有话要说。
然而慕染心中对于楚凌风的思念,却并没有因为两人刚才那算是惊鸿一瞥的相间而略有消减,相反,却是越加炽烈的想要相守。
“崔公子。”顺子小心的上前来,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皇上要见您。”
唇因着这一刹那,而绽放着,一朵曼妙四放的花,轻笑着随着顺子而去,她却感觉到身后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相随,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莫名复杂的,有着仇怨有着痴恨,叫人心头窒息,她却忽然间不敢回头。
顺子带着她匆匆来到宫中的一处静谧的庭院,站在那院落前,竟让慕染一愣,这个布置,怎么像极了她的枕水小筑。
迟疑着走了进去,却一眼见到一汪碧水,那之上的,是片片凝碧的莲叶,朵朵白莲纯白如雪,凝香成忆,当真是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带着艳丽却亦是带着妖异到了令人膜拜的美。
尤其是已近了暮色,因着湖水间的水雾,竟让那白莲缠绕着迷纱。迷蒙的,叫人心碎。
“漂亮吗?”楚凌风从一株柳树后闪身出现,从她后面微微环抱着她,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语气软软的带着一丝莫名的疲惫,“在我眼中,慕染的眸子,比之这些白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忽然间站直了身子,扳着她瘦削的肩,将她那一张带着面具的脸扳向自己,双眼灼灼的看定她的眸子,说的,竟极是认真,“慕染,这双眸子里。”他泛着暖意的指腹,带着怜惜,带着膜拜的在她眼眸上一丝丝的划过,“笑起来的时候,竟像是幽莲一般,让人无尽的沉醉,慕染,你的这双眼眸里,可不可以,只有我楚凌风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