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带着那般深深的恨意,那样拼命的碾着慕染的手,不管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分毫。
“姑娘……”水儿在一旁,见着这样怨毒的如疯子一般的烟娘,惊的已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猛然间想到再这样下去,或许便会出什么人命,她惊的跪下一把攥住了烟娘的脚,带着些哀叫,“姑娘不要这样了,会出人命的……”
“滚开。”烟娘心中恨难自已,猛要发作间,肩上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怕,“喂,她还有用,玩死了,主子不杀你,北堂茗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烟娘心中一骇,然而,面色上却突兀的闪过一抹惊恐,她忿忿的,将自己的脚从慕染手上移开,曾经那样美丽娇媚的脸上,却带着狰狞到了令人恐惧恶心的地步,“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当年的人,被主子杀的杀,遣的遣,你小心终究会被他舍弃。”
一个全身黑衣,连脸也藏在黑色的面巾中的人,将手从她肩上缓缓移开,然而,口气却是冷冷的,“我的事,不用你管。”
鼻子里,发出极其轻蔑的一声冷哼,烟娘忍不住踢了踢失去了知觉的慕染,“来人,把她带到秘牢里去。”
“是……”回应间,已有两个,同样黑衣的人走出,却是两个面色清丽的女子,她们一左一右的将慕染拖上了停靠在路旁的马车,从崔家被包围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有人候在这里,守株待兔。
绯红的衣衫蓦地轻轻划开一道带着阴柔的弧度,烟娘漠然转身间,忽然巧笑嫣然的侧过了头,“若是北堂茗查着了当初血洗北堂的人,其中一个就是你,你说,在北堂茗和你之间,主子,会选择哪一个?”
黑衣人脸上千变万化,然而鼻子里亦是冷哼,“你认为,他还查的到么?纵然他是年少有为的将军王,那样断的干干净净的血案,他又如何查的到,你刚才就已经说了,现在当年的事,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我,死人,都是不会开口的,而我的嘴,比死人的,更加的牢靠。北堂茗,他就是到死,也不会知道。”
“是吗?”烟娘轻轻笑着,已是朝着马车缓缓走去,只是,知道那件事的,真的还只有你一个吗?我不就是一个,主子,他不也是其中一个。
“呵呵,烟娘……”在瞥见那一抹快要将身都全数埋入了车帘中的绯红色人影,黑衣人,却突然开了口,带着一丝丝隐隐的诡笑,却是让烟娘忍不住一顿身子,侧转过了身,“什么事?”
黑衣人微微抱了胸,只露出在裸露空气中的眼里,却带着那丝丝的笑意,不知是残酷还是同情,“我从崔家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我想,你听了,必定是会很震撼,呵呵,想起你听了以后的反应,我便觉得好笑。”
“你……”烟娘的身子猛地一震,却是重又走落下了马车,冷冷的看着他,“是什么事?”
“崔思逸死了。”黑衣人抱着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间的僵硬。他忽然低低笑着,重新又说了一遍,“我说,崔思逸死了……”
“你,你胡说……”身子在不停的颤动,连带着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每一根骨,每一处肉,都在拼命的叫嚣,他在说谎,他一定是在吓她。他一直以来都这样,都是这样的,她不信,她不信他会死。北堂茗答应过自己,会留他一命的,思逸,思逸他绝不会死……
“哼哼,我还没有那些个闲心来寻你开心。”黑衣人却是冷哼哼的笑着转身,“他是不是死了,你问问你车子里的那一个不就知道了,不过,我却是听到了一个更为让人震撼的消息,你想不想听啊?”他朝着别处走去的身影忽地一顿,冷笑
着转过头来。
“说!”咬着牙发出的声响,却是在拼命的忍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发出那样疯狂的嘶叫。
黑衣人嘴角突然划起一道冷峭,口中发出啧啧的惊叹,“啧啧,怎么每次一遇着崔思逸的事,你便会这么激动,怎么说,也是被誉为飘红院花魁之称的人啊。”
“你到底说是不说?”口气中,带着全所未有的震颤和寒意,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祈盼着,他是在说谎,他是在开玩笑,他以往说的每一次谎她都会气的恨不得杀了他,只是这一次,她却多么希望,他是在骗她。
“啧啧,这么多年,坏脾气还是不改。”黑衣人似乎是颇为无奈,还带着几分促狭和讥讽瞥她一眼,转身离开,“听说,是咱们那个,带着面具的崔少爷,用一碗全天下最贵最稀罕的药,毒死了你心中的那个崔……思……逸。”
哈哈哈哈,他带着那样冷酷的笑意,朝着崔府的方向再度走去,那个地方,本该就是他潜伏着的地方。
烟娘的身子,几乎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在不住的颤抖,崔思逸死了,他死了……还是崔慕染动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不可以死,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不,不……
水儿在一旁已然见着这样疯狂的随时都要爆发的烟娘,从她进入飘红院时,就已是跟在了烟娘身边,什么时候,有见过这样的烟娘,好似那双本是妖媚的眼,刹那间,已是一片赤红。
“姑,姑娘……”她禁不住担忧的唤道,然而烟娘猛然转过头来时,水儿却还是止不住的连着向后退了几步,那微有些苍白的脸上,却是带着惊骇和恐慌的。
然而,烟娘的目光却并不为她所停留,她只是深深的看进那飘飞的车帘处,看着那个青丝披面,衣衫凌乱早已伤痕累累的人,目光之中,是从未有过的怨愤和歹毒,“我们走。”那一字一句,却像是从唇齿间硬生生的挤出,在夜空中只略微的一荡,然而,那话中的冷寒,却经久不消。
崔思逸死的消息一经传入皇宫,楚凌风正是在批着奏章,闻言,竟是失态的,连手中的御笔摔落在地,也不知察觉。
从什么时候起,那总洋溢在脸上,带给人无限温柔的笑容已经不再,就算有,却也只是那样不达内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会有了恍惚之感,崔思逸死了,那么,慕染,是将还魂草,喂给了他吃吧。
这一切,在自己没有夺下她手中的还魂草的时候,不是已经成为了定局了吗?可是,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高兴,相反,却是那样深邃的惊惶,慕染,她会如何……
“皇上?”顺子是小心的将崔思逸的死讯告知给他的,却带着那样担忧的神色看向了他,“崔家,现在该如何处置?”
楚凌风猛地闭上了眼睛,只是那样用力的捏紧了双拳,那里森森然的,连森白的骨节也能瞧见一二,全身心的疲惫,一颦一波的传了过来,已经到了四肢百骸,竟让他有一刹那间,有一种此生再也不想睁开眼睛的冲动,“撤了羽军卫吧……”他忽然间喃喃开口。
顺子愣了愣,随即便躬身退下,却不料那坐在金座之上的帝王忽然间出声,那话语中,竟还带着些许的颤动,“你说,她会不会恨我?”
“皇上,崔公子的心思,怕是无几人知晓,但她对皇上的心,却从来没有动摇过,皇上……”他忽然间轻叹一声,已是无奈,这些年,他们的一切,他都在旁看的清楚,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幸福?楚凌风有他自己的考量,所以做什么,都是有着那样完美的理由,只是崔慕染,哎……
“她
还好吗?”心中突兀的透过一阵心绞般的疼痛,好似有什么,是在心间慢慢的消逝不见。
“这,奴才不知。”顺子略低了头,老实的回答,在见着他眼眸中,闪过那样浓烈的惊惶和忐忑,他只能小心的加上了一句,“怕是在忙着崔爷的葬礼。毕竟,崔家一直都是公子在主事。”他随即小心的躬身,退出了大殿。
楚凌风脸上却忽然间耀出那般痴痴的笑,在整个大殿里响起,带着几许的悲凉。
南平王的府中,介子推正缠着北堂茗下棋,一张俊脸之上,带着落寞和不甘心,“诶,你说千静她还喜欢什么啊?”他哭丧着一张脸,怎么那个女人,这么难以琢磨啊。
北堂茗捻着一枚黑子,轻轻放在唇边沉吟,目光之中,淡淡的闪着墨玉似的琉璃光华,他似是并未听到介子推那喋喋不休的声音,思绪,却好似飘渺的飞向远际,那样恍惚失神的北堂茗,倒让人瞧着,也是一种享受,介子推索性方向了手中的棋子,专心致志的盯着他瞧。
“王爷,王爷……”
猛然间,有一个带着急促的喘息声从外向里传来。却是身着羽军卫服饰的乾方。
“王爷,崔思逸死了,崔公子出府了。”他还未到得屋内,便已是冲口说了出来,带着焦急和惊慌。
北堂茗捻着棋子的手蓦地一顿,那样幽幽带着深邃的凤目,却忽然转向了他,静静的看着他,竟一时间,让乾方心中闪过一抹骇异,“本王说过什么?谁都不能进出府门,尤其是,崔家的人……”他忽然站起身来,手指只轻轻一摆,那被他捻在手中的黑子已然激射出去,带着一点亮丽的光华。
乾方一惊,慌忙要闪身退开,却已是不及,被那枚黑子击中,连着退了好几步,“王爷,卑职本是要阻拦着她,只是那个样子的崔公子,我们……”
“她去了哪里?”不想听他再多的废话,北堂茗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那样幽深的遂然中,一道冷冽的紫芒倏忽闪过,已是带着那样浓烈的危险意味,骇的乾方竟不由自主的想要跪下身去,求的自己,臣服在他之下,“她,她说要进宫去见皇上,可是卑职问过了宫门的侍卫,却并未见到崔公子的人,王爷……”
北堂茗忽然间有一阵恍惚,介子推见着他这个样子,隐隐有些担忧,慌忙便让乾方先下去,“你先走吧,如果不想有事,还是先不要将崔公子失踪的事告知皇上知道,否则,你怕是小命难保。”
“是,是,是……”乾方慌忙不住的应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茗,茗……”介子推一把扯着他的手,眼里,带着一丝郑重,“崔思逸死了,他死了。”
“我知道。”那瑰丽的容颜之上,慢慢浮现出的一抹酸涩笑味,竟是那般的复杂,似乎带着仇人已死该有的狂喜,又似乎带着连谁也无法说清道明的东西,北堂茗月色的白袍,在寂静的夜中,似乎也像是一枝独秀一般,带着袅娜雍容的高贵,在静夜里冉冉开放,豁然间,右手臂上突然一阵痉挛,那样蚀骨的痛楚,竟连当初在战场上所受到的伤痛也及不上此时的一分一毫。
见他脸上出现那些微的狰狞之色,连着那样俊美毫无一丝瑕疵的脸上,也带着僵硬,介子推慌忙一把扶住他,目现担忧,“茗,茗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复发了,怎么会这样?”
“我,我没事……”北堂茗额头上冷汗一滴滴的顺着玉似的容颜,沿着完美到了优雅高贵的脸颊,缓缓滑落,他带着一丝震颤的,看向院中那一处花开灿烂的紫边牡丹,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的深颤,“来人,全城搜索,一定要找到崔慕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