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今天又继续上涨的价格让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那八千多万的可用资金能让每个账户承受八千元的价格上涨,目前这点黎明前的黑暗算什么事啊?
和依旧雄心勃勃的刘中舟不一样,第二天一早,已经决定要脱身的黄洪亮开盘后就把剩余的仓位全部平仓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点起一根烟,坐在桌前沉思了很久。
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各种滋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看走眼了,自以为熟悉铜价,却偏偏在这个最熟悉的领域里亏得最惨。就像那句谚语说的那样:玩了一辈子鹰,却被鹰啄瞎了眼睛。
尽管被亏损搞得胸闷不已,可是和昨天相比,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在今天之前,不断上涨的价格让他无所适从,不断加大的亏损让他不敢面对老婆,他夹在中间,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
现在好了,价格上涨的压力解除了,只剩下了来自老婆的压力,他现在要做的是对老婆解释那四十几万的亏损。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说:“做期货的事亏了。”
这是他在办公室里想了一天才想出来的开头,除此之外,他没用更好的办法了。
他老婆听了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迟疑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问道:“亏了多少?”
黄洪亮躲避着老婆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要用轻松的语气降低话语中数字的冲击力:“四十几万。”
“什么?亏了这么多!”他老婆怒目圆睁,像母老虎一样咆哮起来。
还没容黄洪亮解释,他老婆一把夺去了他手里的饭碗,重重地搁在桌上,说:“吃什么吃?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手里的饭碗被夺去了,恼羞成怒的黄洪亮扬起右手握着的筷子骂道:“你个臭婆娘,找打是不是?你还翻了天了!”
他老婆见状也不躲闪,反倒把头往黄洪亮面前一凑,说:“你打!你打!你要不打你是孙子!”
黄洪亮自知理亏,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嘴里色厉内荏地骂道:“钱是你爹啊?你为这点钱连老公都不要了。再说这钱是你一个人的吗?”
他老婆一听更来气了:“就是因为这些钱不是我的才跟你急,你想清楚了,这钱是东借西凑才凑起来的,你现在亏了这么多,拿什么去还给那些亲戚?我就说嘛,难怪你这段时间想着办法逗我开心,每次我一提起这个话题你就找些弯弯绕来忽悠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你今天不说清楚了,你就一个人过吧!”
说完,她饭也不吃了,起身去卧室里收拾了一包衣服,出门回娘家去了。
黄洪亮看着她出去后,恨恨地骂道:“NMD,真是认钱不认人,什么都谈钱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你以为你是天仙啊?就你这副模样还这么作怪,等以后老子把这笔钱补上后,不把你休了才怪!”
骂完之后,黄洪亮一回头,看见了那个刚刚被他老婆从自己手里夺下来的饭碗,此时这个碗在他眼里太不吉利了,他顺手抄起来,把碗和里面的饭菜“咣当”一声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已经没有胃口吃饭的他,像困兽一般,在饭桌前来回转了两圈,心里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发泄,看到刚才他老婆坐的那个凳子挡在面前,就一脚把凳子踹到墙边,然后,到橱柜里拿出一瓶酒来,一个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起来。
对老婆坦白之前还有一丝歉意的他,此时心里满是愤怒。他一边喝,一边回想着老婆刚才的强悍表现,心里愤愤地想:这女人的内心得有多歹毒,才会把饭碗从老公手里夺下来!你这是要往死里咒我啊,我要是没饭吃了,你不是也得饿死吗?
不行,这女人是不能要了,不管她是真的歹毒还是没脑子,有她阴魂不散的守在旁边,下半辈子还不得被她给坑死!
借酒浇愁愁更愁,被巨大的亏损和家里这个男人婆一样的女人搞得苦不堪言的黄洪亮,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旁边没有人劝,他自己又没有节制,喝到晚上八点多,他已经醉了。
桌上的菜越吃越凉,杯里的酒却越喝越甜,浑身燥热的他,绛紫色的脸上满是油光。衬衣扣子早就被他解开了,敞胸露怀地腆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嘴里还不时冒出一两句酒话,也不知他眼中看见了谁在和他对饮。
等到桌上这瓶酒见底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拿起瓶子对着灯,睁大被酒精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看,确认里边已经没有酒了,才把酒瓶放在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开橱柜看看,没在里面找到别的酒瓶,就转身向门口走去,想下楼去买酒。
脚下已经拌蒜的他刚走到客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就蹲在茶几边吐开了。这一下,把他刚才吃下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原本就已经迷迷糊糊的他,经过这一番折腾,更是脚下发软,脑袋发懵,再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个气力了。只见他摇晃着想要伸手抓个依靠,却没有得逞,眼前一黑,就摔倒在了地板上。
这一夜,黄洪亮是在冰冷的地板上度过的,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满地的污物。
到第二天早上他能听见手机铃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手机铃声把他吵醒的时候,黄洪亮依然躺在地上,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他惺忪的眼里,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他转动脑袋左右看看,一时间没搞懂自己所处的位置:怎么左右不是沙发腿就是茶几腿,我这是在哪儿呢?
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个问题,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像催命一样的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用有些冰冷僵硬的手好不容易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接通了,用沙哑的声音说:“喂?”
电话里传来一声追问:“你在哪里,怎么不到公司里来?”
宿醉还没有完全醒来的黄洪亮听了这句话,被彻底吓醒了。
别说他现在脑袋比昨晚清醒得多,就是昨晚醉意最浓的时候,听见这个声音他也会被吓醒的。
电话里的人是刘中舟。
黄洪亮此时鼻子不通,嗓子沙哑,他使劲抽抽鼻子,又清了清嗓子,晃晃脑袋,努力使自己坐了起来。
这一下,视野比他刚才躺在地上好多了,观察的角度正常了,脑袋也清醒了一点,他左右看看,确认了这是在自己家里,这才说:“董事长,我在家里,有点不舒服。”
刘中舟听着黄洪亮在电话里希里呼噜的搞了一阵,才用沙哑的声音说自己不舒服,还在家里。刘中舟以为黄洪亮生病了,语气就有点缓和,问道:“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黄洪亮说:“不用不用。”
刘中舟问:“你到底怎么了?”
黄洪亮这时候不能不说实话了:“也没怎么,昨晚喝多了。”
刘中舟一听是这个原因,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一句国骂已经到了嘴边,就在他即将骂出口的时候,一眼看见眼前站着的乌云玉,觉得当着这么个年轻女孩骂这种脏话太不合时宜了,就又生生的忍了回去。
这要是在平时,对黄洪亮这样级别的手下,前一晚应酬喝多了,第二天不来上班也是常有的事,刘中舟哪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小事。
可今天不一样,眼前火烧眉毛的事等着黄洪亮来商量,却楼上楼下到处找不到他的踪影,打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接通了,他却说是喝多了,还在家睡觉!
刘中舟忍住火气问道:“能不能过来?可以的话我让人去接你?”
黄洪亮这时酒全醒了,他也清楚,像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刘中舟是不会要他过去的。
他哪敢讲价钱,赶紧说:“没问题,董事长,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车。”
黄洪亮现在吓得连客套话都不敢说了,按理说他也是有专职司机的分公司经理,如果要让司机接自己去公司的话,当然是叫他自己的司机过来接最合适。
他现在渐渐回想起来了,昨晚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所以按以往的惯例,今早司机不会来开车送他去办公室,这种情况下,第二天都是黄洪亮自己开车去上班的。
要是跟刘中舟客套的话,黄洪亮会说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接自己就行了。
可现在他听刘中舟说会安排人过来接他,他不知道刘中舟是怎么想的,也不敢问刘中舟会安排谁过来,只把自己最快能上车的时间告诉了刘中舟,然后就不敢再多嘴了,静静地听着电话里刘中舟会不会有进一步的指示。
可电话那端的刘中舟不再言语,挂断了电话。
依然在盛怒中的刘中舟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手机是乌云玉的,他发泄着心头的怒气,随手把手机“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对站在面前的乌云玉说:“去通知姜华,让他立刻派人去黄洪亮家里把他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