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两只明亮的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顶,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默默计算着那位神秘人被送进审讯室的时间。
自古以来,审理案子就有“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的说法,意思就是说只要刑讯跟的上,想要人犯招什么就得招什么。
封建时代的官老┴爷虽然黑,但对待人犯,还是蛮“宽容”的,就算大刑伺┴候,面子上还是得扯一块爱民如子的招牌,所谓的大刑,不算太离谱。
而相比于官老┴爷审案,情报组织对于战争期间的间谍审讯,可没有“爱民如子”约束,只要能得到情报,各种手段施展起来没有丝毫道德压力,用药、用刑、用计、用对方亲人去要挟……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情报人员一旦被捕,能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就算侥幸逃出,重新得到信任的可能性也非常小,甚至会遭到自己人的严格审问,终生不被认可和理解,也无法证明清白。
这也是残酷战争或者斗争环境下的必然,因为间谍造成的破坏性太大,不慎重一些,很可能给己方组织带来灭顶之灾。
问题是,情报人员也是人,也想活命,如果不给一条除了投降之外的活路,这些人很可能一被捕就选择跟敌人合作,这种结果是任何人都不想的。
故而,特工在被敌方抓捕之后,只要能确定上线和下线已经撤退,可以向敌人透露一些不重要或者约定好的假情报。
当然了,有时候被捕人员无法确定这一点,这就要求被捕人员尽量拖延时间,时间拖的越久,同伴收到消息从而撤回的概率就越大。
而那位神秘人,已经坚持了13个小时。
整整13个小时,乔安娜能想象对方遭遇的一切,从中统审讯焦中航,周羽君和孙启泰就能看出,这帮特务没有任何人性,下手无比狠毒。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内,她咬了咬嘴唇但没有出声,因为她不知道敌人有没有在监┴听,唯有把满腹的担忧藏在心中深处。
明月慢慢落下,天边露出一抹淡红,鸡鸣声远远传来,新的一天到来了。
清晨,十几个特务捂着嘴巴打着哈欠从审讯区走出来,身┴上、脸上、手上满是鲜血,这些人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MD,孟挺的嘴巴也太硬了,连电椅都烧了,还是一个字都不说,你们说说,这帮子异己份子图什么?”
“是啊,说句犯忌讳的话,老子是服了,算了,这活啊,还是交给马瘸子去干吧,他和孟挺是老上下级的关系嘛。”
“对极,对极~”
说着话,众人来到了宿舍区哐哐砸起了门,睡眼朦胧的马克打开门,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徐恩增让他带队接手审讯。
自从周羽君住所附近抓到孟挺,他这个最大功臣就又变成了爹不疼,妈不爱的样子,别说参与审讯和侦破,就连靠近审讯区都会被警卫赶走。
原本以为自己的作用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这帮废┴物没能撬开孟挺的嘴巴,自己的机会又来了,马克差点笑出了声。
随口说了两句对方打发走,马克赶紧穿好衣服叫上“失败者联盟”,肩膀一高一低,风风火火的带着手下走进了审讯室。
“局长,卑职来了。”
一进门,他便给徐恩增鞠了一躬,这人啊,想往上爬就得先把自己踩到泥里去,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不丢人。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徐恩增睁开眼睛,轻轻瞥了对方一眼,慢条斯理道:“马克,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让孟挺招供,中统情报处长的位置,给你。”
情报处长!
听到自己有机会成为“活死人”,马克脑袋嗡的一下,一股血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但不是吓的,而是高兴的。
中统情报处长容易死人又如何,似他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别人害怕这个位置,他不怕!不就是审讯么,他干了!
马克一挺胸脯,高声保证:“局长,您放心,如果撬不开孟挺的嘴巴,不需要您说话,马某自己找个地方自裁谢罪,以免脏了您的眼睛。”
“行了行了。”
徐恩增一听这话,无奈的摆摆手,还找个地方自裁谢罪,对方还不如说用脑袋保证,心说到时候你别跟牟志业一样叛逃,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打断了马克的赌咒发誓,他揉了揉有点发胀的脑袋,转头看向已经不成┴人形的孟挺,沉吟片刻后起身叮嘱。
“人我就交给你了,只要不打死,允许你用任何手段,我想知道这家伙的上下级在哪,以及地┴下党在山城和其他地方的布置。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对方被捕后24小时内获得情报,否则异己份子又要长上翅膀飞了,马克,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就你这个犯忌讳的名字,我是不会用你地,现在我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是龙是虫就看你自己了。”
留下这一段话,徐恩增快步走出了审讯室准备回办公室躺一躺,再不休息,不等孟挺招供,他就得先倒下。
望着远去的肥胖背影,一脸激动的马克握拳砸了砸手心,然后冲着临时手下们一摆头,示意开始审讯,现在距离24小时就剩下不到5个钟头,他们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电椅坏了,换手术钳,帮孟科长检查检查伤口。”
“辣椒水不行,再加一倍的量,再让人将水管换成粗的,只要比鼻孔细就行,快去。”
“准备好强心针和肾上腺素,千万不能让孟科长出事,他可是咱们的宝贝。”
在审讯室转了一圈,马克信心十足的下了三道命令,一道比一道毒辣,在监狱和底层厮混的时候,他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手术钳,用来扩张伤口,可以重新利用原先的审讯“成果”,达到节省时间的目的。
水管的作用是将辣椒水从鼻腔灌进被审讯者的呼吸道,用最简单的办法制造最大的痛苦,便宜又好用。
强心针和肾上腺素,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放大孟挺的五感,将原本就剧烈的疼痛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听到他的话,“失败者联盟”们心悦诚服,连忙按照命令去准备,同时心中暗暗为孟挺感到悲哀,遇到这么个老下属,对方也是倒了血霉。
不过孟挺却很坪静,看着雷厉风行的马克,他抬起沾满鲜血的脑袋艰难的笑了笑:“不错,确实有点情报处长的样子了,不过想要对付我,光这些还不够。”
“是吗,那咱们就试试看。”
面对老上司的挑衅,马克冷冷回了一句,随手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手术钳拿在手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孟挺一遍,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对方的右臂上。
那里有一条被钢鞭撕裂的狰狞伤口,距离主动脉比较远,但又遍布丰富的痛觉神经,正是用刑的好位置。
马克没有废话,直接用钳子夹住伤口一侧用力一扯,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瞬间涌出了汩汩鲜血,瞬间染红了孟挺的胳膊和地面。
“给他注射!”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马克让人给孟挺注射肾上腺素,虽然这么做显得有点急功近利,可他不想失去翻身的机会。
想在5个小时内撬开一个职业特工的嘴巴,只能用最狠的手段,什么心理攻势都是假的,他不相信有人能在如此酷刑下保持沉默。
四个小时后。
疲惫的马克站在审讯室中间,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桶和空药瓶,以及第9次昏迷的孟挺,右手微微发抖,手中紧握的手术钳跌落到洋灰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
这世上真有为了所谓的信┴仰而不要命的疯┴子,他震惊之余心急如焚,还有一个小时,他和他的手下们就又要回到过去的日子,这绝不可接受。
马克犹如热锅上蚂蚁,围着孟挺转了好几圈,拼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自裁谢罪自然是不可能的,难道他也要学牟志业叛逃吗。
不,不行。
且不说徐恩增肯定派人在监视审讯过程,哪怕没有,他也不能叛逃,倒不是他多爱国,而是跟抢了特工名单的牟志业比,他在日本人那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思考了几分钟,他忽然看向通过审讯室通气窗照进来的阳光,脑中冒出了一个主意,下一秒他丢下同样焦急的手下,向着外面狂奔而去。
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自己灵光乍现想出的计划能够成功,不然他们所有人都得在中统的某个阴暗角落待到死,再无出头之日。
这还是好的,如果徐恩增想要找人为此事背锅,没有谁比他更加适合,谁让他的名字犯忌讳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脸沮丧的马克回到审讯室,看上去他的计划并没有得徐恩增的支持,随即他命人再次将昏迷的孟挺浇醒。
幽幽转醒的孟挺看到窗外的落日余晖,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整个人松弛下来,随即张开嘴唇有气无力地对马克说道。
“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