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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 十

众人以皇帝和宁不寂为首,先后步入城中,京城驻军军容整肃,甲胄俨然,宁不寂一路看来,倒是收起了散漫的心思,看这皇朝仅剩的军队,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鱼死网破一拼的能力。

皇帝暗自留意身旁之人的心思,见对方逐渐收起了轻慢之色,心下大慰,他之所以缓了几日才去赤焰军军营谈和,就是为了和宇文旋一同打理好京城仅剩的军队。

不管数量多少,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永远能震慑住对手。退一步讲,即使谈和不成,打起来,输也不会输得太难堪。

只是赤焰军连日来按兵不动,也不做围城之举,一幅摆明了就是等朝廷来求和的姿态,像是知道打起来必定两败俱伤,所以不肯开打。这乱军之中,谁有这样的远见?

皇帝思索着宇文旋收集的情报,想起其中提到宁不寂有一好友,是赤焰军军师和副统帅,此人原是神武将军旧部,喜穿白衣,名叫奉天。

想到这里,忽然心头一阵狂跳,“会不会是他?”随后又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多年前就不知所踪,怎么会去加入反军,太荒谬了。”

他犹豫是不是向宁不寂探问,又怕认错了人,反倒尴尬,只能心下提点自己,要留意这个叫奉天的人。

回到朝中,只见仪仗整齐,礼部连大将军的冠冕朝服都已经准备妥当,可见宇文斡留在城中,倒不全然是在偷懒。

宁不寂望着眼前笑得像狐狸的男子和身旁一脸纯真的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宇文斡手执圣旨,朗声喝道,“赤焰军首领宁不寂接旨。”

皇帝推了推发呆的赤焰军首领:“宁将军,不可出尔反尔啊!”

宁不寂这才意识道,皇帝在回来的路上问他,游戏规则重要不重要,并不是没话找话,可恨的是他光顾着打量驻军的装备,无意识的答了句,“重要。”

现下为了这句重要,不得不单膝下跪,接这老什子的圣旨,不由得狠狠瞪了皇帝一眼,却见年轻的皇帝满脸孩子似的欢欣,因为开心,脸上隐隐现出浅浅的酒窝,显然是在报复军帐中自己算计他的那句“君无戏言。”

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都被我压在身下了,这场面上的便宜,让你占一点又如何,心下倒是并无不平。

宁不寂既然接受了册封,接下去一切便按部就班,工部为求节俭,征求过皇帝的同意,翻修原来的神武将军府,作为宁大将军的居处。

下了朝,薛公子追上皇帝,递出一卷圣旨,正是皇帝临行前给他的那卷,皇帝并没有伸出手去接,望着无聊的准备走开的宁不寂,若有所思道,“既然已经没有用处,丢掉就好了,不用还给朕了。”

他语调甚为随意,薛启之心头却是一凛,圣旨岂是能随意丢弃之物,皇帝既然不肯收回,将来必是还有用到之处,他想了想,收起那卷惊世骇俗的圣旨,很有默契的行礼告退,“微臣明白。”

皇帝点点头,独自站在长廊上,感受着深秋的风带来的寒意,御花园的桃树枯叶落尽,冬日想必已经不远。

前方,宁大将军为了解闷,正捉了禁军统领下场厮杀。

宇文旋的剑法虽也不错,到底不是天下第一的对手,不过十来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想到皇帝正在一旁观看,捡起被宁不寂振飞的长剑,又冲了上去,当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阿旋真是个死心眼。”皇帝笑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礼部尚书,“若不是长得一摸一样,谁会相信你们是两兄弟。”

宇文斡也笑:“家父亦数次说过这话,不过陛下此番误会了阿旋,舍弟武艺虽差,亦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皇帝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点头称是,“不错,阿旋在试招,他意图引出宁不寂的招式给朕看。”

宇文斡摇头叹息:“可这是没必要的吧!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宁将军动武。”

“不错。”皇帝赞同,“既然打不过,何必以卵击石。况且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

“陛下害怕跟宁将军正面交锋?”

“朕并不怕他。”刚说完,和禁军统领比完剑的宁不寂走过来,皇帝还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微臣以为,在不被挟制的状态下,陛下的赢面应当会胜过对方。”宇文斡道,“只是陛下若是心生恐惧,只怕未来压不住宁大将军。”

“所以朕并不怕他。”皇帝再度强调一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迎向刚比完武,气势格外逼人的宁不寂。

宇文旋看到兄长,笑着打招呼,并不因比剑惨败而沮丧。

皇帝回过头来,望向一摸一样的双生兄弟,“阿斡,朕今日方知,原来你也有耿直不输阿旋的时候。”

礼部尚书微微一笑,行礼道,“史中尝云,‘主明则臣直’陛下是明君,微臣自然要当直言之臣。”言毕,长揖到地,领着傻乎乎的弟弟一同离去。

留下皇帝站在廊下喃喃自语:“这明君,岂是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