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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 五

呆了片刻,想到对面人的身份,皇帝首先收起欣赏的目光,却见那贼寇首领一双眼睛依旧肆无忌惮在他周身逡巡,不由的有些尴尬,清咳一声道,“将军戎马多年,行事作风,果然与众不同。”

宁不寂回过神来,只道自己心中所想被看破,他素来行事无所顾忌,干脆的问道,“此话怎讲?”

皇帝笑道:“贫家待客,尚有清茶一杯,将军独树一帜,桌上杯盏全无,唯留帐下武士三百,莫不是预备拿人肉下酒?”

此话乍听之下,仿若玩笑,语下却颇有讥嘲之意,意指对方茹毛饮血,不知礼仪。

宁不寂怎会听不出来,惊讶这少年皇帝大胆之余,反讽道,“山野草寇,自然不能跟尊贵的皇室中人相提并论,陛下屈尊来此,不敢以粗茶藐视天颜。”

言毕,一弹响指,帐外刀剑齐齐交错,传来整齐的“铿锵”之声,似在暗示,“我就只拿刀剑招呼,你又能奈我何?”

眼见宁不寂有恃无恐,皇帝心下暗自恼怒,瞧了一眼被缚在一旁的先行官,出言道,“素闻宁将军武艺高超,堪称天下第一,今日方知,传言不可尽信。”

宁不寂大起兴趣:“陛下此言,莫非有比武之意?”他嗜武成痴,见对方言带挑战,一时跃跃欲试,看向皇帝的目光便带了点殷切。

皇帝心头好笑,想到宇文旋搜集的情报不假,这人果然是武痴一个。

他一时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微笑道,“朕居深宫,未遇良师,自然是武功低微,然自认眼力不差,对头身手之强弱,不须动手,一照面便知。”

宁不寂见他越说越玄,不由奇道,“何由得知?”

皇帝道:“但凡武林高手,内外兼修,周身气势浑然,于外,自有慑人之势,于内,则自信洋溢,不惊不惧,不知将军是否同意?”

宁不寂点头:“确是如此。”

皇帝又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先行官,扫了一圈帐外刀斧手隐隐绰绰的黑影,轻笑道,“将军既为当世第一高手,今朕区区一人,手无寸铁来此帐中,尚有谈笑之力,反观赤焰军全营上下,守卫森严,将军犹不放心,执利剑在手,好一个自信洋溢,不惊不惧之态!”

宁不寂本意只想以几百刀斧手吓皇帝一吓,至于宝剑,他素来兵器不离身,倒没有想那么多,现下被皇帝这么一说,倒像是他这第一高手浪得虚名,迫不及待要手下保护自己一般。

一时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便动手解了先行官的捆缚,丢到帐外,传令三军各就各位,不需聚集在主帐周围。

走回帐中,眼见少年皇帝眼底流露的狡黠之色,方知中了对方的激将法,霎时心头一凛,“这皇帝小小年纪,看似无害,三言两语,却占得先机,虽说答应了奉天,不可弑君,但这样的心机,留着等他长大,必定后患无穷。”

他心头既已泛起杀意,反倒不动声色,将长剑往案几上一扣,淡然道,“陛下来意为何?不妨直言。”

皇帝身处敌军帐中,自是处处留心,步步在意,当然不会错失宁不寂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谨慎的思虑过后,脸上便全然是一片无奈之色,“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朕自然是来做说客的。”

宁不寂道:“难道朝中无人?竟要陛下亲自出马,当这舌辩之士。”

皇帝摇头,想到争着前来的宇文狐狸和薛公子,即使明知此刻自身处境险恶,心头仍是漾过一丝暖意,轻松的笑道,“国之重任,岂可相托他人,该是朕做的事,避得了今日,尚有明日。”

宁不寂试探道:“尝闻蝼蚁尚苟且偷生,又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不居深宫安稳之处,来到此间,就不怕乱军之中,被人拿下祭旗?”

他语调认真,殊无玩笑之意,右手探出,已握住了剑柄。

皇帝点点头,从容道,“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朕先行一步,就在黄泉路上等将军一同喝茶。”出手如闪电,握住剑鞘,帮着宁不寂抽出剑来,竟是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