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几乎没有几人熟睡,楼云青和百里长歌对弈了一晚,从晚到日出天明。
姬少绝在屋顶吹了一晚的冷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浅鹤则在烟雨楼弹奏,奏了整整一夜。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是做的时候都不知道心中在思量着些什么,脸上都是一片冷意。
花落带着九卿在屋顶驰骋,很快便出了宫外,来到了公主府门前,公主府四周都悬着刺目的红色,“阁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啊,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九卿微微笑道,笑得像个孩子般纯粹,“花落,带我潜进去,不要惊动了旁人。”
“是,阁主。”花落无奈,只好听从九卿的吩咐,很快便潜入了哥舒遥的寝殿门外。
“她有武功,进去的时候小心点。”九卿再次提醒道,花落越发不明白她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了,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悄然走了进去。
方才到了床边,哥舒遥双眸睁开,朝着两人扫视过来,她速度很快,但是花落比她更快,几乎在她睁眼的同时就点了她的穴道,哥舒遥看着床边模糊的两个人影,下意识想要尖叫。
九卿顺手点了她的哑穴,她只能瞪着双眼看着她们,“将她带走,交给雨泠,看好了。”九卿的声音一改先前的柔软,下达命令之时有着明显的果断。
花落就知道她不会真的看着自己这么默默死去,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她比平常人更觉得生命的珍贵,她不想死,现在才真是战役开始的时候了。
“是,阁主,那你呢?”花落顿时反应过来,若是自己离开的话,九卿的安全怎么办?先前九卿只让他带着自己来一个地方,他可真是不知道要去哪做什么,便没有准备。
“无碍,你先带走她,继而再折回便是,我在这里等你。”九卿倒是一点不担心的模样,看她如此胸有成竹,心想她定然是早就有所准备。
“我会传信让花开等人过来先保护你,你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花落留下一言便匆匆离开。
九卿点了点头,还没有回答花落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她打量着这个屋内,四处都是红色,无人看到,在黑暗之中,九卿的脸色苍白如雪,连带着她身体的温度也渐渐转冷。
她的呼吸气若游丝,浅到可有可无,她看到旁边的托盘上放着整整齐齐的嫁衣,凤冠等物,这时天色已经朦朦胧胧的微亮,屋中有少许淡淡的光。
手指抚过那件凤冠霞帔,想要嫁给他啊,这辈子你都不会有机会了,顺手挑起了那复杂的裙衫,九卿穿到了自己身上,想着自己似乎嫁给了那人好几次了,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别人的身份。
媱姬,白九卿,哥舒遥。
手指灵巧将复杂的层层衣衫穿到了身上,铜镜中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像,她看不真切,只好作罢,挽发,戴上凤冠,一气呵成,到底是一回生二回熟,原本觉得极为复杂的事情,现在她一个人也能打理的如此好。
只是她看了铜镜中的人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是如此,她不敢再看,听到耳畔传来了丫头的脚步声,这会儿应该是来伺候哥舒遥的,九卿连忙坐到了床上,披上了盖头。
待丫头推门进来之时,便发现已经端坐在床上的人,“公主,你,你自己已经收拾好了?”丫头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嗯。”九卿浅浅的应了一声,让人也听不出不同。
那丫头想到哥舒遥本来就一心想要嫁给夙千隐,这几日都是一场的兴奋,许是她半夜睡不着就自己起来折腾好了,这样倒好,谁不知道公主的脾气最怪,稍微一点不对的地方就会大发怒火。
这样她自己收拾好了自己倒是不用费心了,院子中的人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不过因为公主都已经梳妆打扮完毕,里面也没有太多的事要忙,每个人都无声无息的做着自己的事,谁都了解公主的性子,尤其是在今日这样的日子,谁都不愿惹怒哥舒遥。
所以每个人都埋头干自己的事,生怕哥舒遥突然掀起了盖头找她们的麻烦,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便也没有人敢多看坐在床边的人一眼。
这无疑是大大的帮助了九卿,九卿靠在床边,晕晕沉沉的睡过去,她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尤其是白天,更是没有力气。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公主,公主……”
有人怯生生的唤着她,九卿从梦境中醒来,发现有只小手在扯自己的衣袖,“公主,时辰不早了,玄皇的轿子已经在门外等候了,还请公主移步出去。”
“嗯。”她又轻声应了一声,声音淹没在鞭炮声中,没有人听出异样,接着便有喜娘搀扶起她,九卿由着她搀扶着离开,一步一步,耳畔鞭炮声轰鸣。
走了一段路,牵着她的人停了下来,司仪在高声说着什么,然后她看着一只修长的手朝着她伸了过来,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手掌心中还有薄薄的细茧,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两手交握,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盖头下的女子这一刻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她咬着嘴唇,死死控制着情绪。跟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他去哪里,她就去哪。
在烟雾弥漫之中,男人看着朝着他走来的女子,她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上,熟悉的感觉,紧紧握着那只冰凉彻骨的手,眉头皱到了一起。
他拉着她。
大家一定在想,他究竟是否知道在盖头下的人就是她,知道有什么,不知道又有什么,总之这一刻,两人的手指紧扣,身形相依,红衣衣衫相融。
他拉着她一步步离开,在鞭炮齐鸣声中,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足尖轻点,飞身跃上了十六人抬的轿銮,两人身子像是一缕风一般进入到里面,红纱慢慢闭合。
“起轿,游行开始!”司仪尖细的嗓音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