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跟张献忠的做事风格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张可望更有文化,更有心机。
张献忠当年只是一个捕快,见到的市面层次比较低,而张可望随着张献忠降叛几回,有条件接受教育。
张献忠这厮不同于李自成,李自成有一股子韧劲,坚持不服输,一生从没投降过。哪怕高迎祥死了,他只剩下十八骑,也宁死不降。
张献忠打不赢就投降,满血复活了就又反叛。此人其实就是一个怕死的贼娃子。要说真正的反贼,“反”是指李自成,“贼”指的是张献忠。
贼有个特点:贼不走空。
白天一仗,张可望吃了点亏心里就特别不爽,他立刻就琢磨着怎么也捞回来一点。
钓鱼城是啃不动的,那就拿合川开刀。何况本来就应该先打合川城的。加上他的兵马陆陆续续已经到齐,这个时候正式攻击合川的条件就已经成熟了。
驻守合川的第九军军长刘体纯,那也是熟知对手战术战法的人,大家以前还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那点底细还能不清楚?
刘体纯知道张可望的大西军,但是张可望不了解第九军的底细啊。尤其是在黑旗军骨干的基础上建立的川军团,大西军连碰都没碰过。
张可望有点飘了,他以为还是之前在重庆的那只地主武装呢。张可望决定晚上来一个狠的,把他手下的孩儿军压上去。
所谓孩儿军,其首创者应该算是朱元璋。当年朱元璋在南京“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拜把子称兄弟,兄弟招揽了一大批义子,再有义子认义子,形成了一个以义父义子为纽带关系的嫡系军队,最终打下了大明江山。其中著名的义子就是朱元璋的义子沐英。
张献忠有样学样,他在流动作战途中就特别注重收义子,老大就是张可望,其余的总共收了好几十个。当然,能当张献忠义子的,肯定都是聪明伶俐的,至于那些没被挑选上的,自然也就成了孩儿军。
孩儿军一直到后世的非洲也屡见不鲜,这些娃儿都是被洗脑成功的,除了像张可望,张定国这种聪明的,剩下的大多都只知道替张献忠卖命,不懂其他。说白了,就是一具具不怕死的杀人机器。
张献忠打仗,缴获的战利品里面最终三样东西:财宝、骡马、男娃子。财宝就不用说了,老张打仗几十年,为的就是发财升官,甚至到现在大西政权都是按天发饷银,都没有税收制度。
至于骡马,很多资料说张献忠靠的是骑兵流动作战成功的。翻开张献忠的足迹会发现他的作战区域根本就不产马,哪有骑兵能维持?
天天在湖广、秦岭、川东的大山里转悠,要骑兵干什么?大西军要的是骡马,驮东西用的。
至于男娃子,那是张献忠自己觉得深谋远虑的基础,如果李自成靠的是老营边军,他就是靠孩儿军来打胜仗的。行军途中,只要遇到合适的男孩,张献忠必杀其爹娘,然后把这孩子编入孩儿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训练,最终成为大西军中最精锐之师。
有了以上几条,可以说大西军的精锐就是一只类似白杆兵的山地作战部队。
正是这个底子存在,张可望和张定国后来才放弃在成都平原和八旗硬碰,转而在大西南所向无敌的。他们就是山地作战部队啊!
要不是张可望降清,带走了一半的实力,吴三桂何至于能占领云南逼死朱由榔。
川军碰到孩儿军,这场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张可望把每五百人编成一个突击队,重点攻击合川城的一个点。大西军总共出动了五千精锐,对准了合川城十个薄弱点进行攻击。
而第九军也针锋相对,每个营守一个点,也出动了十个营。另外还准备了五个营做预备队。
“杀!”孩儿军起初全程没有发出声音,一直运动到合川城下,才爆发出嘶吼般的呐喊。
刘体纯在夜色里顺着火光看下去,这些孩子大都二十来岁,居然光着身子套着铠甲就冲了过来。很多人的铠甲都是马甲式的,露出光溜溜的胳膊。
“还击。”刘体纯没有犹豫,火把发出的旗语下令直接还击。
这一次不同于白天,第九军也没有保留家底。火枪、大炮全都一开始就招呼上了。一阵密集的子弹打出去,孩儿军冲在最前面的人,立刻死伤一大片。
但是这群悍不畏死的年轻人,居然还是冲到了城下,他们架起了梯子,一个个冒死朝城墙上攀爬。城墙下站着许多弓箭手和火绳枪手朝城墙上还击。
攀爬在梯子的孩儿军真是强悍,一个人往往需要好几枪才能把他从梯子上打掉。他们仿佛是一群不知道疼痛的人,只顾得朝前攻击。
“炮火阻击敌人后方,前军上刺刀。”最危险的一个点驻守着一个团长直接指挥。他看到孩儿军的士兵快要冲上来了,就下令开始准备肉搏。
“哗!”火枪手退后上刺刀,白杆兵上前,一长排枪刺寒光闪闪地指向城墙外。
一个孩儿兵刚刚爬上城墙,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砍杀了,还没等他站稳,一长串的长枪就刺了过来。孩儿兵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然后身子一仰,掉落城下。
另一个孩儿兵紧跟着冒出了头,他躲过来长枪林,真准备跳上来,却在一连串的枪声中学着前面一个同伴一样跌落下去。
北城门处是打的最凶的,张可望足足派出了三只突击队在攻击城门楼子。城墙上的登城梯子足足有几十架,上面爬满了蚂蟥一样的孩儿军。
当两边的川军都慢慢朝城门楼子集中的时候,张可望露出了讥笑。他一挥手,三十个孩儿军分成两队,抬着两具棺材穿着铠甲快速跑到两边的城墙下。
这两处的城墙上防守的人很少,几乎没有人注意城下有人。
孩儿军乘着夜幕,开始疯狂地挖掘墙根。
一顿饭之后,两声沉闷的爆炸从地底下响起,两段城墙朝地上微微隆起,然后瞬间垮塌。城门楼子上的守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些攻城的孩儿军潮水般退却,全部涌向了垮塌的缺口处。
守军成了孤军,孤零零地站在城门楼子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冲进城里。
“预备队,上。”刘体纯脸漆黑的难看,这么快就被对手突破了,这仗打得有点难看。
虽说城内的兵力还有富裕,可是打仗最忌讳自乱阵脚。该怎么派兵就怎么派,不能胡乱来。
预备的五个营潮水般冲向缺口的时候,孩儿兵也潮水般涌了进来。双方就围着城门楼子展开了厮杀。
白杆兵在前,刺刀在旁。一个白杆兵带着两个上了刺刀的火枪手组成一个三三阵。长枪一晃,枪头刺出,对方立刻挡开,孩儿兵上前一步想近身来砍白杆兵,等他还没站稳,左边就是一刺刀捅了上去。
孩儿兵显然没料到端着火铳的敌人居然有刺刀,而且这刺刀又窄又长,不好对付。但是他还是架住了刺刀,想等身后的同伴来帮忙解围。
“啪!”右边那个火枪手不要脸地朝他胸口开了一枪。孩儿兵的胸口冒着血水,无力地放弃了抵抗,不相信地看了自己胸口一眼。
这个三三队立刻又开始攻击后面冲上来的敌人了。
冲在最前面的白杆兵纯粹就是吸引火力的“坦克”,他们全身盔甲,行动不快,但是往往能让敌人的第一击不中,紧随其后的才是杀招。
孩儿兵显然不太适应这种战术,他们挡住了第一刺,挡住了第二刺,却挡不住第三枪。
川军更不讲究的是打死两个对手之后,他们居然把后面的两个火枪手换了下来,又重新派了两个装填好的火枪手替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