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刚刚出去了一趟回来，没多久，厉飞云就找上了门来，还是避开了众人耳目的来，可见，无论是厉猛还是厉飞云，都不是一个蠢人。
“叫他来书房。”凤九离懒洋洋地靠在椅靠上，等门口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他再睁开眼，眼睛里疲惫已经悉数散去，只剩下了似笑非笑的清浅神色，看似温暖，实则凉薄。
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凤九离勃然变色，无论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厉飞云压抑着喉咙里快要溢出来的咳嗽声，挺直了背脊，慢慢地推门走进了书房，当他看到懒散地靠坐在那里的凤九离，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强大，强大到无所畏惧，他从来都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所以他永远知道他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并且能够将他想要的，牢牢地抓在手心。
厉飞云不想在凤九离的面前露出任何弱不禁风的表现来，可是身体的孱弱，已经不是他想要在遮掩，就可以遮掩的了。
“咳咳咳……”
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从喉间溢出，厉飞云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好半晌之后，那种来自肺腑的麻痒才终于停歇了下来。
“让肃王殿下见笑了。”厉飞云轻声说道，然后自顾自地找了位置坐下，面色有些灰白，不过眼神却很平静。
凤九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扣击着椅子的把手，神色淡淡的：“是挺好笑的。”
他上下打量了厉飞云几眼，说不出是恶意的嘲讽还是真心实意的好奇：“你这幅样子，还能上马杀敌么？”
厉飞云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冷沉，最后却化作了一片空白的平静：“多谢王爷关心，怕是不能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表现出来给凤九离看到的那一面，同样也是淡然平静的。
这是以往的厉飞云从来都不会有的
反应，不，应该说，这是任何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夭折才俊，全部都不该有的反应！
如今的厉飞云，倒像是过尽千帆一般，竟似乎真的看淡了一切。
凤九离看着这样的厉飞云，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或者慎重。
厉飞云将他的淡定看在眼中，即便是他如今已经比凤九离多了几十年的阅历，心中也仍旧不得不生出了一种乏力的感觉。
上一世，碰上那样绝杀的境地，凤九离也依旧能够全身而退，即便是后来三皇子继位，自己位极人臣，甚至于后来唐浅语做了太后上朝干政，也仍旧没有任何人敢碰凤九离所在的那边疆域。
其实想想，一切都是必然，如今才二十岁出头的肃王便是这样的难对付，更何况是日后三十多岁的凤九离呢？
这是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男人，他手中的握着的势力，即便是皇帝也会感到忌惮，那个时候，厉飞云曾经一度以为，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之后，凤九离一定会怒而动手，替代凤渊，弄死王太后。
然而凤九离却没有，当凤九离直到了那些浮华外表下的肮脏真相，他竟然走了，走得毫无留恋，抛下了以往他曾经为之努力的一切！
这个男人冷眼看着他自己原本在意的一切风干凋零，甚至于他曾经致力于查治的贪污舞弊案被人重新弄出来，编造得面目全非，这个男人也仍旧远居边疆，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让仇人都会感觉到无力的强大男人，当他真正认真的去报复一个人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够让他的仇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同样的，这也是一个眼光极好的男人……他得到了他厉飞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珍宝。
厉飞云看着凤九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腰带上。
他认得那个绣工，那是唐卿的手笔。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几眼，却见不光是腰带，就连衣服，竟然都是出自唐卿之手！
当真是……当真是被这个人全部抢走了！
厉飞云沉寂的眼底掀起了一片波澜，却在片刻间又悉数收敛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道：“殿下，我是来，代表厉家，与肃王殿下结盟的。”
“结盟？”凤九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肃王府从不需要和大臣结盟。”
“殿下其实明白我的意思。”厉飞云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道：“肃王府很强大，的确能够傲视一切威胁，但是厉家却输不起，同样的，卿儿……唐卿也输不起。”
“厉少帅似乎还是不太懂得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凤九离眯眼轻笑，微微直起了腰身，不过他虽然笑着，但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厉飞云知道，自己不合适的关心，已经触怒了凤九离了，可是人总是这样，哪怕明知道有些话不适合自己说，他还是会忍不住说出来。
凤九离是一个聪明人，他太敏锐，所以一眼就看了出来，刚刚自己之所以提到唐卿，是情不自禁的关心，却不是威胁，其实这种时候，厉飞云反而希望凤九离将这个提醒当做威胁了。
这样，就算是自己危险百倍，却终究还有机会参与到日后保护唐卿的事情中去，可惜，凤九离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厉飞云沉默地看着凤九离，长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次有关于耐心的交锋，他又输了，就像早先两个人武力交锋的时候他毫无胜算一样，今天，在心智手段上，他仍旧输的一塌糊涂。
没有人比厉飞云更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上一世，凤九离在不知道任何真相的情况下，依旧从帝都全身而退，他凭借的是他自己的能力，可是厉家不能，厉家，没有这个能力。
这一世唐卿靠上了肃王府，甚至于唐肃都对肃王府十分偏向，这也就决定了这一世，厉家再无可能从昆家得到帮助了。
没有了昆家的那份东西，却已经深陷在皇位之争中，厉家，已经没得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