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面色阴沉的盯着一个人看，眼中有着不解、惊诧、讶然, 而在这些情绪最深处, 还隐藏如剑一般锋利冷然的杀机。
他隐藏着身形, 就站在盯着看的人五步之外，步步紧跟，而那人却全然没有感觉，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窥视, 反而一副稚气未脱，天真明媚的模样。
他在怀疑, 在疑惑, 这明明是洛月汐的心魔幻境, 但是幻境之中的景况却实在令人心惊不已。这里的一切根本不是沈昭所熟知的模样，这些也就罢了，最让沈昭难以置信的是她现在正在注视着的人。
她年纪大概十□□岁, 容貌清秀，在人群中大概也算不起眼的存在, 稚气未脱, 还带着天真和单纯, 根本不像是修真界或是世俗界早熟的女子。
她大概是刚刚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显然对于她如今身处的地方很有些陌生,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故而她并不经常与人交往，反而多是沉默着一个人。
甚至跟在这个女孩子后面看了整整五天，除了每天出门去到不同教室和一些被称作“同学”的人一起上课, 这个女孩子都不会接受同学们的邀请出去玩，反而待在被称作“宿舍”的地方离玩一个黑黑扁扁能翻开的东西。
女孩喜欢玩的东西打开后，上面会亮起光来，然后会有各种人物在上面说话欢笑，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人。沈昭花了些功夫才弄明白，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电脑”。
除了上课，就是宅在宿舍玩电脑，明明是初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却并没有要出外去熟悉这里的意图，很奇怪的性格……
这个女孩就是这幻境的核心，幻境内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全部都是由她的记忆、想象构建而成的，按理说来她应该就是洛月汐，但是沈昭跟在她后面五天，却听别人喊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沈昭本来的打算是旁观洛月汐的心魔劫，决不插手干预什么，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昭却有些无法忍耐，没有办法在旁边默默看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幻境内的景象是哪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又这么……和平的世界呢？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洛月汐，如果是，为什么阿月的幻境内会是这样的场景？
无数疑问盘旋在沈昭脑中，让他觉得无比的焦躁和烦恼，如果不是顾忌着这个女孩真的可能是洛月汐，害怕误伤了她，沈昭真的想直接动手看看她到底是谁。
时间很快流逝，慢慢的天气转冷，沈昭跟在这个女孩身边，旁观了她普通平凡甚至可以说是枯燥的生活。今天是星期五，是最后上课的一天，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
在这个幻境中躲着窥视了一段时间后，即使沈昭依旧觉得这个世界古怪极了，但他还是弄懂了不少事情，至少知道周末对于学生而言是能快乐放松的日子。
是的，他现在知道了这个疑似洛月汐的女孩是这所大学（不知道是国子监还是府学）的学生，是今年的新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算是人生地不熟。
宿舍里面住着的其他几个女孩子都已经出门逛街去了，而被沈昭盯着的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宅在宿舍里面看“动漫”，拒绝了她们一起去逛街的邀请，只是托她们回来时给她带个煮玉米。
沈昭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女孩对面，他盯着她十分仔细认真的看着，心中第一千次的确认这个人一点也不像洛月汐，不仅仅是外貌，还有性格。
如果不是真的察觉到了这女孩的神魂有一丝熟悉，并且还是这心魔幻境的核心，沈昭怕是真的没办法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在一旁围观。
夜晚如期而至，沈昭无聊的想着这大概又是十分无聊平常的一个周末吧，却突然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不由站直了身体，目光如剑的看向了依旧坐在桌前看着电脑的人。
她没有任何异状，但是这幻境却还是波动了。沈昭蹙眉沉吟，幻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波动？是因为这个时间有什么玄机，或者隐藏着什么变故吗？
沈昭目光如炬，一眼就瞟到了电脑右下角的日期和时间，2012/12/21，20：00，沈昭如今已经看得懂这串数字，口中轻轻念到：“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号，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吗？”
沈昭心中疑惑，但是在幻境之中，除了这个女孩周围的存在比较真实，在往外就都是一片虚无，这个幻境以她为核心，只有她在的地方才上演着一幕幕，而在她不在的地方，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沈昭就算离开，也看不到其他的什么，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一切幻境，全部都来自于洛月汐，又或者是这个女孩的想象，这或许是……她的记忆。
幻境的波动依旧没有停止，而这幻境的主人依旧毫无所觉，直到宿舍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五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带着些仓皇走了进来。
抬头看了眼舍友们，女孩咧嘴一笑，声音清脆，带着好心情：“你们回来啦，我的玉米呢？”她说完才发现大家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当下微微发愣，“你们怎么了。”
被她一问，惊慌失措的几个女孩子都是忍不住颤抖，然后颤声说道：“我们在学校的商业街上，碰、碰到了发狂的学长……好恐怖，脸都是青白的，扑着要咬人……”
“我们是躲开了，但是、但是有人好像被咬到了，因为马上圣诞节了，街上人很多的，大家挤来挤去，就有被那个学长扑到的，当时场面真的……”说话的人抖了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哈？”因为太过惊讶而发出一个气音，正在看动漫的女孩突然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是不是故意装的啊。”
在同宿舍几个女孩不解皱眉的注视下，她耸了耸肩猜测道：“今天是那个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嘛，我看估计是有人故意恶搞吧，看来学长们也很会玩啊，这是在装丧尸吗？”
“是、是这样吗？”听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原本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女孩们稍稍镇静了下来，开始想是不是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装扮的。
这样的想法让大家的情绪稍稍平和了一些，在认为刚才所见只是别人故意的恶作剧，是假的后，刚刚看到的一幕所带来的惊惶和害怕也就慢慢散去，甚至还有个女孩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装的也太像了，吓死人了。”
“……也不是不可能，玛雅预言什么的，不是说前面的都实现了吗？”在宿舍内大家的情绪后缓和了下来，纷纷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细细小小，带着犹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些不合群。
这句话说出来后，顿时让宿舍内好不容易活泼起来的气氛再次凝结，大家纷纷不由觉得一阵恶寒，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宿舍内的气氛顿时僵持了起来，大家情绪都变得低落和恐惧，纷纷低声喃喃着怎么可能，肯定是假的吧，这都多少年前的语言了，肯定是哗众取宠……总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
良久，面前电脑中还不时传来人物夸张的说笑声的女孩扯了扯嘴角，一把将耳机插进了电脑耳机插孔里，夸张到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吵的笑声顿时消失。
“不如看看学校的贴吧有没有什么帖子？”抿了抿唇，女孩将正在播放的动漫点了暂停，低声问了一句。
站在她身旁的沈昭眉头越蹙越紧，因为随着时间的过去，幻境的波动越来越大，就好像正在做梦的人也知道这梦即将变为噩梦了一般。
但是……沈昭低头注视着正在认真翻着网页的年轻女孩，在明亮的灯光下，她脸上被打上了浅浅的亮光，眼睫垂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从她的动作看来，好像并没有惊惶之类的情绪。
和幻境风起云涌的变化完全相反，让人惊讶的是她还依旧和平常一样，无知无觉的冷静。鼠标打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其他几个同学的注视下，正在翻着网页的手停顿了下来。
“怎、怎么样？学校论坛里面有提到刚才商业街的事情吗？”刚才那个小声说着世界末日也可能发生的那个声音问道。
脸色被电脑的光映照得有些惨白，她嘴唇轻轻颤抖着，仿佛不敢置信，语气也艰涩起来：“保安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被咬了……七个当场死亡，剩下的重伤送去医院了，还没有结果。”
“什么？！”原本都还忐忑不安各自坐在自己板凳或是床上的女孩们同时惊呼一声，全都凑了过来去看电脑打开的网页上那一篇帖子的内容。
“真的死了……”
“不是恶作剧……”
“……不会真的是丧尸吧，好恐怖，看着好吓人。”
“如果真的是丧尸怎么办，不会真的是什么世界末日吧？”
宿舍内六个人都陷入到焦急惊惶的情绪当中，他们原本以为只是笑话的事情如今已经直白的摆在了她们眼前，她们谁也不敢去想未来会如何。
如果真的有是丧尸，真的有世界末日的话，那么她们……会不会死？
沈昭微微蹙眉，看着一屋子陷入到恐惧情绪中的女孩们，心中却在琢磨着她们口中的词汇，末日？丧尸，这又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在沈昭强势围观疑似洛月汐的人的生活后，他心中是有许多不解和惊讶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和平得让人想打哈欠，他实在想不通阿月心中的执妄所演化出来的幻境为什么会是这个模样。
但从今日幻境的波动来看，莫非真正让她难以释怀的，是那什么末日、丧尸？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阿月是什么时候来过这个世界，又为何会换了模样改了名字，甚至连性格都完全不同？
随着看的时间越来越长，沈昭不仅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反而随着事情的发展心中积累了更多的不解和疑惑。
这所谓末世的到来，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个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到底是不是洛月汐，沈昭心中隐隐有着感觉，也许随着幻境发展，他很快就能明悟了。
这样想着，沈昭也就强自耐下了心中的疑惑和焦急，继续默默的旁观着幻境改变。幻境之中并不是和正常时间那样日月交替，幻境中只会出现核心人物比较清楚的场景。
也就是说，很多时候其实幻境内的场景都是跳跃式的，可能刚刚幻境内的时间还是一号，过一会儿却到了五号。
随着末世的消息传出，这所大学开始人心惶惶，接下来这两天又刚好是周六周日，竟是许多人都窝在了宿舍内不敢出门。
沈昭有些不能理解，既然害怕那所谓的丧尸，为什么不趁着还没有遇到的时候先准备一些攻击的武器，又或者找个适合躲藏的地方呆着？
就呆着宿舍里面，囤上几袋子食物就自以为安全了？这样的想法真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在得过且过。
沈昭虽然不知道丧尸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却在她们的对话中明悟了两点，第一，被丧尸咬过的人同样会变丧尸，第二，丧尸没有知觉，似乎只有砍掉头或者火烧成灰才会死。
如此看来，这丧尸倒是和魔道中的尸傀、僵尸等物有些相像，只是明显这所谓的丧尸很弱，别说炼气期了，只要是个身体强壮些的成年人，单对单解决一具丧尸还是很轻易的。
很快周末这两天过去了，许多场景都是跳跃式的，显然幻境主体的人对这段记忆比较着重的只有那么几个部分。
时间走到星期一，在寝室窝了两天，通过各种通讯工具（沈昭：感觉比龙凤双佩好用）与同学老师联系后，仿佛确定了星期五晚上商业街出现暴走的人只是一场意外，被定义为了“狂犬病”。
因为只是一场意外，丧尸、末世什么的在学校老师看来不过无稽之谈，故而自然要正常上课。幻境开始剧烈波动起来，就仿佛接下来会发生让人不可置信的恐怖事情一样，这波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来得剧烈。
沈昭沉默着准备跟在这个疑似洛月汐的女孩身边继续旁观接下来的事情，从幻境波动的情况来看，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美妙了。
沈昭猜测的正确的，在大家或是战战兢兢，或是无所谓的状态下，这星期一上课的时候，突然的课堂上就有人开始发疯了。
和沈昭关注的女孩同一个班上课，只是她坐在第一排，而那个疑是变成丧尸的存在坐在最后一排。纷乱发生得太快，转眼间最后一排的几个人都被袭击了个正着。
沈昭跟着她从教室前门冲出了教室，她并不是速度最快的，但是却是反应最快的，故而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并且朝着相反的方向往楼下冲——他们在二楼上课。
因为冲出来的时候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什么人，沈昭看着她跟着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往宿舍楼跑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一定要往宿舍跑？那里能给她安全感吗？
沈昭不明白，他以为，如果刚才遇到那件事情的人是洛月汐，应该会选择冲过去直接了结了那个变成丧尸的家伙。刚刚变化成丧尸，他们速度并不快，只要鼓起勇气，对付他们真的不成问题。
但可惜的是这个女孩被吓坏了，根本没有想着去反抗，直接就打算逃走——这没有什么好笑话的，逃生是人的本能。
但是沈昭却觉得有些失望，这不是阿月的性格，她真的是阿月吗？进入到这心魔幻境中后，沈昭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是显然她就是，虽然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外貌再到性格，甚至再到胆量、意志……她都完全不像洛月汐。
“啊！”沈昭想到洛月汐时忍不住微微走了走神，虽然还跟着她身后，却并没有太过关注，直到一声惊呼他才把目光看了过去。
和她一起冲出来的，之前坐在一起，也是同一个宿舍的另外一个女孩此时已经大变了模样，这个女孩子脸色青白，生机开始消散，指甲、牙齿等等也开始变化起来。
这个女孩变成了丧尸，而且因为一起冲出来的原因，她距离疑似洛月汐的女孩最近，在变化后也第一个朝着她扑了过去，尖利的指甲毫不留情的划了下来。
沈昭眼中瞳孔一缩，虽然知道这里只是幻境，虽然打算不干预幻境内的事情，虽然他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洛月汐，但就让他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沈昭有些难以忍受，他手中甚至现出了本命灵剑，只要他轻轻挥手，就能将这一段幻境给敲碎。
但是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会给洛月汐带来伤害，在这样的踌躇中，被丧尸扑击的女孩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加快速度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扑击。
她脚下一歪，摔到了地上，而那一击为中再次改变了方向冲过来的丧尸已经近在眼前。在沈昭微微皱眉，带着担忧的注视下，她咬牙一下子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东西，照着那扑来的丧尸的头颅重重砸了下去。
而丧尸的两只利爪抓在她手臂上，却被较为厚重的衣服所阻挡，并没有马上刺破皮肤。趁着丧尸指甲还不够锋利能够撕破衣服的时候，她咬着牙，一脚踹到丧尸肚子上，将动作笨拙的丧尸踢倒在地，这才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远远的退了开来。
沈昭认得她手中的东西，似乎是因为上大学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所以在来之前买的一把防狼手电筒。沈昭记得她曾经开玩笑说过要是真的拼命这手电筒还是很有用的。
从丧尸扑击到她躲开，这一串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他几个一起冲出来的女孩们此时才反应过来，尖叫着避开那丧尸。而被声音所吸引，这丧尸不再以“洛月汐”为目标，而是扑向了其他人。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松了口气，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这才觉得心跳得快极了，满满的都是害怕和惊惶。
同住在一起的同学变成了丧尸，想要咬她，现在又跑去追击别人了。这样的事情显然对她打击很大，甚至可以说一时间都懵了傻了，整个人只知道待在远处抖成一团。
她不是不想逃，也不是不想去救其他的同学，但她害怕得脚软，如果不是还有一丝丝理智让她不要大叫，此时怕是已经忍不住要大声哭嚎了。
“救命……救命，救救我，别咬我，你去咬别人啊！”崩溃绝望的尖利哭喊声响起，她看到另外一个女孩被丧尸扑到，被一口咬住了头……
“啊！”她再也看不下去那一片血红，转身就逃，把那丧尸还有她的同学们都丢到了脑后。哪怕浑身无力，心中满是惊惶恐惧，但她还是咬着牙朝着宿舍而去。
但是她心目中以为的安全之地并非那么安全，刚刚跑到宿舍楼下的楼梯处，还没爬上那四五层楼梯走上去，她就远远隔着大门和窗户看到，在以往宿管阿姨坐着的房间里的椅子上，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沈昭一直跟在她后面，除了她刚才反击丧尸的那几下，他从她身上看到了点勇气外，接下来她就只懦弱得知道逃跑。
“吼！”一声嘶哑的吼声响起，在显得有些昏暗的宿舍楼内，走来一个摇摇摆摆的“人”。
她是这栋宿舍楼的另外一个宿管阿姨，但此时她衣服上满是鲜血和碎了的肉块，脸色青白，眼睛通红，看起来恐怖无比，比之前攻击她的丧尸更加厉害。
“洛月汐”转身就想逃，但是这只丧尸的速度却快得多，竟然一下子就冲了下来。如果她继续背对着丧尸逃跑，只会落入到丧尸的口中。
沈昭默不作声的在三步远之外看着，心里在想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她还是一位逃跑，只怕会死在这里。
而作为幻境核心的她在幻境中若是死了，又会出现怎样的变故？这幻境究竟是洛月汐的记忆，还是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沈昭还在思索着，突然眼前一黑，好像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带着些自嘲和叹息：“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看。”
听着耳畔这熟悉的声音，沈昭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由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的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耳畔里传来女孩尖利惶恐的尖叫，重重的喘息声和嘶哑的吼声交织在一起，眼睛看不到听觉却更为敏锐的沈昭听到附近发出的混乱，就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疑是洛月汐的女孩，转过头来，趁着丧尸下楼梯时身形不稳将它踹到了地上，然后旋开了防狼手电筒的利齿，狠狠朝着丧尸的头颅砸了下去。
在沈昭耳边，熟悉的声音幽幽的叹息着，带着说不出的意味：“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或者也不能算是人，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光跑，是没用的。”
耳边纷乱的砸击声渐渐停止，嘶哑的吼声早就消失了，沈昭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他眼前被手遮住，依旧是一片黑暗，此时便忍不住轻轻问道：“阿月，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是说……你一直这样清醒的看着心魔幻境内的演变吗？”
许久后，熟悉的声音缓缓说道：“是的，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冷静、理智、清醒的看着我自己的回忆一幕幕的展开，看着这些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心魔引起的幻境，我从来没有沉湎于其中，我没有走出幻境，只是因为……我想以旁观的角度，再看看这一段经历。”
洛月汐放下了手，不再遮住沈昭的眼睛，她目光沉沉而复杂的垂眸看着握紧沾满鲜血的手电筒坐在地上喘息的“自己”，只觉得这一切陌生得让她觉得可怕。
沈昭眼前亮了起来，他马上抬头去看洛月汐，就见身穿道袍神情冷淡的洛月汐正站在他身旁，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之极的女孩。
她的侧脸显得轮廓分明，皮肤白皙如玉，纤长的睫羽垂下，像一把小扇子一样乌黑浓密。注视着她自己，洛月汐的身前平静得近乎冷漠。
这才是沈昭所熟悉的洛月汐，他怔怔的看着她，突然觉得探究她的执念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这些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还在这里，只要她还是他熟悉的人，不就足够了吗？
“阿月？”注视着洛月汐，沈昭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低沉，语气温柔。
没有转头，洛月汐淡淡应道：“怎么？”
“对不起，贸然进入到你的心魔幻境中来。”沈昭率先道歉，在抱朴子等人眼前，他一副赖皮的模样，此时面对洛月汐，他却服软道歉了。
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洛月汐的目光终于从过去的自己身上移开，分给了沈昭一丝：“是我父亲让你这么干的吧？”
不等沈昭继续说什么，她就淡淡笑道：“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看的，也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我已经想通了。”
垂下眼帘，洛月汐轻声喃喃：“我只是投胎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而已，我并不是强占了‘洛月汐’的身体，我……就是洛月汐！”
“阿月？”沈昭听到了洛月汐说得话，却没有听懂，歪了歪头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解，“你说什么？”
洛月汐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再重复一遍，只是兀自又转过了头去看着曾经的自己，目光晦涩。
沈昭却追着问道：“阿月，这里是你……额，上辈子生活的世界吧？你还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他心中想着，难怪小时候一直觉得阿月比他成熟得多，原来不只是因为女子本来就比男子成熟得早吗？
听到沈昭的问题，洛月汐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突然恶趣味的似笑非笑道：“是呢，所以我年龄可比你大得多，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弟弟。”
沈昭——脸黑了，他根本无从反驳，以前洛月汐这么说的时候，他好歹还能反驳一句我比你大两岁，现在、现在他还怎么反驳啊摔！
沈昭对于洛月汐还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还记得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的情况适应良好，修真的时间多了，那就真的是再怎么离奇的事情也能坦然接受了——因为你已经见过了许多更离奇的。
况且洛月汐并非是修士夺舍，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只是碰巧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转世而已。如果是夺舍，当初她入丹宗时就会被发现，然后直接被打杀。
既然不是夺舍，而是正常的事情，那么沈昭当然不可能因此而对洛月汐产生什么芥蒂。虽然洛月汐真实年龄比他大是让他有那么点惊讶。
但是惊讶过后沈昭也坦然了，看幻境内的情况就知道，洛月汐上辈子肯定没活多久，最多也就比沈昭大个几十年，这对于寿元已经千年，日后还会更长的沈昭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修真界并不是讲究年龄的地方，沈昭在修真界几十年，不是白待的，故而在洛月汐的打趣下，他还能含笑回一句：“阿月，用你的话就是心理年龄吧？单论这个，你未必比我更加成熟。”
“比时间更能打磨一个人的是阅历，在阿月闭关修炼的时候，我却一直在外历练之中，如此算来，我反而要比阿月成熟得多。至少——”沈昭摊开双手，状若拥抱整个幻境，“我可不会沉湎于这样的幻境之中。”
洛月汐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没有被幻境迷惑。”
没再理会“强词夺理”的沈昭，洛月汐突然抬步走向了挣扎着打算往宿舍内走去的自己。她原本是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的，但是随着她一步步走向过去的自己，过去的她也看到了她。
“你、你是谁？”任谁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都要吓一跳的，曾经的洛月汐看着陡然出现的她，语气满是警惕和恐惧的问道。
洛月汐沉默着看着曾经的自己，时间太久了，她都快要忘了过去的自己长得什么模样了，如今再看，不仅没有熟悉感，反而很陌生。
看着满目茫然警惕的自己，她终于释怀：“都过去了。”
幻境……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昭进入幻境的时候洛月汐就知道了，如果她不愿意沈昭看的话可以直接把他踢出去的。
但是她没有，因为有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承担一个秘密，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这个有关于她前世的秘密，除了沈昭，如今她也无人分享了，所以她默许了沈昭“发现”她来自其它的世界。
但洛月汐想让沈昭知道的只有这一个，所以后面的，她就不让沈昭看了。
当然，沈昭的行为肯定还是不对，所以接下来他会比较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