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往日与韩将军关系近的武将也跟着走了,脸上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看着半点没有大军压境的紧张,反而是要出去放风一样。
“陛下,韩将军定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一个大臣脸上的忧色依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相当自得的神情。
在他看来,大临此番几乎算是倾举国之力要抵挡高句丽,莫说高句丽本就是个弹丸之地,便是他们的国土再大上几倍,也比不上富饶多年的大临。
“谁说不是呢?”又一名大臣妾笑起来,“四十万强兵,再加上韩氏双雄,那金子城必然望风而逃一路爬回去寻娘亲的怀抱了。”
“即便他硬要与韩将军一争高低,那也是不知好歹,韩将军几个回合就能斩杀他于马下,再用他的脑袋打马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说金子城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残眉长齿,厚唇肥耳,用那样丑陋的容貌来当马球,只怕会让马儿嫌恶,被马蹄子踩成碎泥呢。”殿中一半的人都笑出了声,紧张气氛消除大半。
但这只是乐观派的大臣妾,他们多与韩将军交好,或是本就不太把高句丽当回事,得知他们破了长城时的那点子害怕,也早在李清年开口四十万兵马的话语里消了个一干二净。
“先别高兴得太早了,那高句丽军帐中可是还坐着锦鲤仙子的徒弟,谁知道他会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是悲观派的大臣,平日也是个愣头青,不顾现场热热闹闹的气氛当头一盆子凉水泼下去,浇得人透心凉。
但这也确实是李清年一直担忧的问题。
“锦鲤仙子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他的徒弟想来也不差,若是用些神鬼莫测的道法出来,那我大临士兵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大殿中哄堂的笑声停了半晌,才有人附和那最先开口的悲观大臣妾,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金子城为高句丽南征北战多年,经验丰富战绩并不下于韩将军,如今又士气正盛,难保韩将军老马失前蹄,丢失陇关啊!”
“臣以为大临休养生息多年,战士们早已忘了如何拿枪刺矛,贸然同高句丽交手只怕会损失惨重,要么,陛下不如再多派些兵马,使用人海战术。反正咱们人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说这话的大臣妾更要慎重些,本也是个走路都得多看几眼生怕被石子给绊倒的性格。
“要是陛下不愿动用那么多的兵马粮草......不如向高句丽求和吧?”但他前边说的话还像个样子,后头就很不入李清年的耳了。
求和?
这两个字就如同一根引线一般,立时就把暴躁些的人给点着了,跳出来指着那人的鼻子,唾沫星子喷溅了他一脸道:“我早就看你是个软骨头了,这仗还没开始打,就想着怎么保命了,我告诉你,就算陇关真被攻破,我也绝不向那些杂碎低头!”
“谁,谁说我是软骨头了。而且这仗早就开始打了不是吗,我们被别人杀得屁滚尿流都打到家门口了,这才有时间反击。”那大臣起先确实被吓了一跳,但后来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占着理,便把脸上的口水用手背一抹接着反手擦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况且,谁知道这反击是重拳挥出还是姑娘撒娇?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将领打过败仗,韩将军从前是战无不胜,可......”
“可他要是就输了这一场呢?”
李清年看着这个口若悬河的人,恍惚记得他姓陈,却记不清他叫什么了。
但无论这人说得多天花乱坠,什么增兵什么求和,李清年都觉得他只是在铺路,因为这位陈大人的脸上虽然带着慌乱,可眼睛里却是满满的野心。
李清年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是在余溯想杀自己时,还是在余济怨恨自己时,又或者,是在白璐独自舔舐伤口时?
带着怨恨与渴望,以及浓浓的嫉妒和志在必得。
他想要什么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清年问他,他知道这位陈大人定然有其他的目的。
“陛下不若......御驾亲征吧?”陈大人深深作揖,深色的长袖垂落到地上,无风自动。
白璐的眼神一瞬间有精光掠过,又归于平淡,坐在一边像个老家翁。
“胡言乱语!若是陛下出了什么差错,你有几颗脑袋能担待得起!”很快有人跳出来反对,却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衣服。
“一旦陇关被破,陛下可还能高枕无忧么?与其远在深宫等待消息,为何陛下不能直接前往战场亲自督战,将士们见着了陛下,也能更加用心。”陈大人是个编纂,摆事实讲道理很拿得出手。
“但陛下的安危你用什么保障?”
“诸位莫非忘记了,白姑娘可是举世无双难逢敌手的。”陈大人顺手就把雷扔到白璐头上。
满室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白璐的身上。
有的惊异,有的探寻,有的疑虑,更多的,则是忌惮。
“朕与白璐都走了,朝政呢?”李清年一针见血。
原本有些意动的大臣们也愣了愣,继而皱眉思索起来,眼神隐秘地在众人间交换逡巡。
白璐站起来,掸了掸玄色的衣袍,“让四王爷代劳吧。”
大臣妾们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余济要害李清年又被李清年囚禁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他们都以为余济和李清年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把朝政交给自己的亲兄弟,并无不可。
但李清年的脑子里却像是炸开了惊雷。
让余济代政?
还是从白璐口中说出来的?
李清年紧紧盯着白璐,原本澄澈的目光染上一层淡雾,遮挡了他真实的情绪。
“四弟身子过于孱弱,不易操劳。”李清年把白璐的话堵了回去,无论白璐为什么要把朝政大权交给余济,但他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后背给一个随时会对自己出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