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许扬青心里轻叹一声,再次将目光落到了那片静寂的河水之上----薛沐灵啊,我不至于真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吧?你不是说要跟我去白鹤山玩玩的么,你还没有见过我小师妹呢-----一直没告诉你,其实,虽然我小师妹长得很好看,但她长得并不如你好看呢。
“拓跋宇,你说,桑宛凝她,她不会真的跳进这河里去了吧?”拓跋忆望着佟侍天指挥着十几个被他用刀逼着带来的面带惊恐之色的渔民,拿着渔网在不远处的水域中,做出打捞薛沐灵的尸体的架势,走过去摇一摇拓跋宇的衣袖,带着哭腔问道。
“我也不知道----”拓跋宇偷偷地看一眼立在河堤上,长久地沉默着看着河面脸色不辨的薛青川一眼,小声地答道,“或许不会吧----可是,她的鞋子却在这里发现了----唉,总之,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薛青川那家伙要是,要是对你态度不好的话,你可千万得忍着啊,他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呢。”
拓跋忆嘴巴一扁,看一眼远处负手站在河风中,鬓头的白发在阳光中若隐若现的薛青川,忽然发现,不过才十年不见,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当年那个意气飞扬的七哥哥如今竟然已经变得像个六旬老人一般苍老,有了白发,腰杆也不似从前那般直了,在风中显得那样的寂寞疲惫,忽然鼻子酸酸的,低下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向河岸上走了过去。
“你---你不要太难过了,或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呢,或许----或许桑宛凝她已经又回龙国去了也不一定啊。”拓跋忆走到沉默不语地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的薛青川背后,想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道。
“------”薛青川显然没有想到,拓跋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安慰他,回过头来愕然地看着她,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薛青川的嘴角一扬,忽然微微一笑,“我明白的,你不必担心——这许多天来,冗事甚多,为兄竟然一直没有时间来和你好好说说话,----八妹,这许多年,你过得可还好?”
拓跋忆什么也没说,薛青川的话音才刚落,她便已经突然低下头去,薛青川还以为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惹她生气了,正要问她,她却又抬起了头,脸上分明流着两道清泪。
“七哥哥----”她只唤了他一声,已经止住的眼泪便又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原来,这么多年的不能原谅,这么多年的耿耿于怀,只是在等他一句“八妹,这许多年,你过得可还好?”,只是气他欠自己一个交代,一句叮咛,气他当年将她送到燕国之后,便头也不回地丢下她一个人匆匆走了。在她内心深处,她对他的牵挂竟然从来都比怨恨多的多啊。
“八妹----七哥对不住你,你受委屈了!”薛青川的心里也是一震,神色一戚,眼里掠过一丝痛楚,手掌抚上拓跋忆的脸颊,“等此事了结了,你若是想嫁给拓跋宇,七哥便为你置办最丰厚珍贵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成为大燕国的王妃,你若是想与七哥一起回龙国去----七哥,便亲自去与拓跋宇说,大不了让与他几座城池,总之,无论如何,八妹,七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七哥----呜呜呜呜~~~”拓跋忆嘴一扁,扑进薛青川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那边不明所以的许扬青,还以为是河里发现了薛沐灵的尸体,所以这二人才会突然这般抱头痛哭,大惊失色之下,连忙跑了过来,眼睛在河面上紧张地远远近近地看一遍,“是不是发现薛沐灵了——在哪里在哪里?”
“王上,属下已经将沂河上游以上一百里,下游一下两百里,都已经找过一遍了,-----并不曾发现八公主的踪迹!”就在这个时候,佟侍天回来了。
“没有发现?”薛青川眉色一紧,似乎不敢轻易判断,这究竟算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
拓跋宇走过来,一边递与拓跋忆一方手绢,一边欣慰地叹道:“瞧你哭得这惨兮兮的样子——仔细莫把你七哥这一身华丽丽的衣裳给蹭坏了!青川,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桑宛凝她并没有自溺。”
“可是,她会上哪里去呢?”薛青川的眉头却并有舒展开一丝一毫,反而蹙得更紧了,“不会,真的已经进入云洲境内了吧----许扬青,方才你说,你和沐儿原本是要打算去哪里的?——依沐儿的性子,或许已经独自一人去了这地方也不一定!”
“啊?噢,我们原本是------”似乎有一丝的迟疑,毕竟那枚一现世便可引起江湖上又一次血雨腥风地争夺的定海神戒就藏在弱水山庄里,而薛青川此次出宫又是专程来找这枚戒指的,若是告之他们这个及其隐秘的地方,难免不引起他们怀疑,若是被他得了戒指,那岂不有负于夏前辈的一番重托?然而-----唉,先不管那么多了,找到薛沐灵要紧,许扬青暗吸一口气,尽量轻描淡写道,“我们原本是打算去弱水山庄的——就是在乌衣镇前面几百里外的一个古庄,薛沐灵听说那弱水山庄里有一只会学人说话的猴子,就非要闹着去看看。”
“弱水山庄?”许扬青这细微的面色变化也没能逃过薛青川锐利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许扬青,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事不宜迟——侍天,你立刻去云洲走一趟,打听一下沐儿是否去了那里,顺便,再留意一下秦窦老贼那里是否有什么动静,若是,若是沐儿果真已经被秦窦老贼捉了去,你便想办法将她带出来。”
“好,属下这便去云洲,王上请放心,八公主若是真在秦窦手里,侍天便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佟侍天向薛青川恭谨地一躬身,转过身,匆匆离去。
“扬青兄弟,你我二人这便就走一趟弱水山庄吧!晚了,未恐沐儿又先我们一步离开了。”看一眼佟侍天离去的背影,薛青川收回视线,对许扬青说。
“也对,薛沐灵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就算是要寻短见,也应该会先去弱水山庄看了那只猴子,——好,那我们这便就走吧!”就算薛青川有所怀疑,但是,只要那枚定海神戒不被他看见,事情便应当还在他控制当中。许扬青想了想,点了点头。
“七哥哥,你们带上我一起去吧?好不好?”拓跋忆在旁边听到薛青川要和许扬青一起去弱水山庄找薛沐灵,拉拉薛青川的衣袖,恳切地说道,“桑宛凝是因为我而负气出走的,若是她当真有个好歹,我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你们就带上我一起去找她吧!万一,她要是不肯回来,我也好在旁边帮你们劝劝她啊,好不好?”
薛青川听了,看一眼许扬青,又看一眼拓跋宇,见他们二人都没有反对,便笑笑说:“你才和薛沐灵再一起几个时辰?怎么这么快便学会了她那跟腿的毛病?——好吧,那就带上你一起吧!”
“真的呀?”拓跋忆大喜过望,手一伸,又搂了薛青川的脖子,欢天喜地地跳着脚,“七哥哥真好!”
“啧啧啧啧!瞧瞧瞧瞧!”旁边的拓跋宇看见他们两个这副亲昵地样子,却莫名地吃起了飞醋,啧啧嘴,语气酸地要命,“这才多久的功夫哪,非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这会儿还这样亲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当年是我硬要拆散你们这一对感情深似海的兄妹呢!”
他这有心无心的一番话,却让薛青川心里一惊,抬起头蓦地看定了他,竟然真的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了那抹一闪而过的锋芒,像是看透了薛青川的心思,要提醒他什么似地锐利。
果然不愧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大成皇帝啊!
想必,他当年那样二话不说便同意了收留拓跋忆,并且顶住燕国上下臣民一致反对的压力,以最快的速度派兵云洲,围魏救赵,便是早已经权衡好了利弊得失吧?
他倒是一直低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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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佟侍天的声音便已经低了下去,拓跋宇侧耳在风中听了半天,都辨不清他对薛青川说的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薛青川的脸色会突然僵硬了下来,嘴唇还罕见的哆嗦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极为惊惧的消息。
“王上,属下刚才在去云洲的路上,忽然见到了悠悠,----”悠悠是佟侍天养的一只鸽子,甚是通人性,不论佟侍天在哪里,它都能准确地根据他一路上遗留下的淡淡气息找到他。刚才悠悠给他带来了一道馨宁太皇太后的懿旨,“----太皇太后说,宫里突遭变故,而她凤体欠安,无力约束,请王上您务必星夜赶回,晚了,恐有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