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这是蒋伟记唯一不满南华的地方。
“这鬼天!”
迎面过来一辆汽车,看牌照应该是政府部门的。蒋伟记好奇多看一眼,突然车窗放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一位西装青年。
嗯,大热天,这家伙还打着领带,一丝不苟的样子,应该是那些留洋回来的年轻人了。蒋伟记心里想道,继续往前走。
那青年看着蒋伟记,神情突然激动起来:“蒋叔,你是蒋叔叔?”
“你是?”蒋伟记停了下来,警惕地打量对方,手往腰间探去。如果是那些黑皮矮小的爪哇人,他可得好好小心了。
见对方是个华人,暗暗放松下来,觉得也觉得对方有些脸熟,清瘦的脸,眼睛炯炯有神。
“我是立夫啊,陈立夫!”陈立夫兴奋地从车上下来,地道的宁波话传到蒋伟记耳朵里,这才想起来,没想到眼前的文质彬彬的青年居然是陈立夫,更没想到在南华遇见陈果夫的弟弟陈立夫。
陈果夫是他的马子,几乎言听计从,两人关系熟络,这主要跟陈果夫出来社会做事比较早有关,。
而陈立夫却一直读书,现在北洋大学读矿业,后来去了美国留学,相对而言,跟蒋伟记关系要疏离一点。
这次蒋伟记高升,他正想好好地提拔提拔陈果夫一番呢,估算日子,再过两三天陈果夫的船就到新唐山了。
“哟!蒋叔,你现在从军了,中校,再努力一把,估计能当将军了。”陈立夫道,看着一身军装,也没想到能碰见这位多年不见的蒋叔,旁边跟着一个年轻副官,这位把叔不简单。
“此事说来话长,找个地方,我们叔侄好好聊聊吧!”蒋伟记兴奋地拍了拍陈立夫的肩膀,他乡遇故知,心里也高兴不已。??????
8月1号,太平轮抵达新加坡,港口一片欢腾。这座马六甲海峡的咽喉城市原先是自由贸易港,汇聚十多万华人,占了人口大半比例,目前还在快速增加中,太平轮上的不少旅客就是到新加坡来的。
咽喉之地的新加坡港不仅停泊着的上百艘的各国商船,也包括不远处的英国军舰。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影响力逐渐减弱,他们的军舰从中国山东威海一路撤,现在把主力撤到了新加坡,至于香港的舰队只是用来做做样子,实际上规模很小,难以抵抗日本的联合舰队。
这几年,皇家海军在险要之处不遗余力地修建高大坚固的要塞,巨大的炮群让来自海上的敌人的知难而退。
英国人胆子越来越小了,从前他们把舰队把这一摆,根本不需要修筑防御工事的。
周天成看着狭小的马六甲海峡,心里想道。
不过,新加坡的发展速度的确非常快,特别是石油、锡矿、橡胶贸易潜力很大,成交量仅次于目前的热火朝天的新唐山,就连资金紧张的美华公司也大量投资新加坡,美华物产的任务就是组织新加坡的华资企业从制造业发展。
“船要在新加坡停泊一天,补充水和食物,后天才到新唐山,要下去走走吗?”
周天成携带母亲和表弟下船,一边邀请陈果夫他们下船去游玩。陈果夫欣然应往,很想见识一下岸上的风情。天气太热,刘鸿生则宁愿留在太平轮上。
晚上船上有盛大的宴会,陈果夫被晒得一脸通红回来,刘鸿生笑着问:“新加坡怎么样?”
“热!下午像是烤猪一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胡先生的万金油这么好卖了!”
陈果夫用手扇风,短短一下午,在街上就发现有人中暑,然后路人就往病人脸上大量地涂抹万金油,总算见识了南洋的炙热风情。
其实晚上才是最舒服的时刻!如果你现在下船,肯定看到美丽的新加坡夜景,不过留在船上享受“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感觉也不错。
刘鸿生的话让陈果夫有些懊恼,这家伙上午故意没告诉自己,回到船上,才感觉凉快,见刘鸿生穿着短裤,捧着一杯新鲜的椰子汁,才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船上的宾客的裤子一下子变短了,女人的衣服也一下子变薄了,甚至有些透明。
“胡氏的永安堂是南洋发展最快的药业公司,市场规模仅次于美华药业,不过千万不要以为他只是做万金油的!”
刘鸿生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椰子汁,里面加了冰块,感觉透心凉,忍不住又说起南华的轶闻。
“呵呵!南洋就这点不好,特别热,全球纬度最低的地区,比起上海广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所以你要尽快适应这里嘛。”刘鸿生点了陈果夫一句,现在南华混出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果夫点点头,明白刘鸿生的话,有一次还故作轻松地打听起周天成的事。
“那位周先生是位忙人,有他在的地方,事情总小不了。不过他应该没时间打理浙江银行,我也一样,所以就靠你们翁婿了。”
刘鸿生拍了拍陈果夫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对周天成和刘鸿生等人来说,这笔投资并不大,他们在南华的人脉关系足以保证朱五楼不敢蒙他们,不然——人生轨迹拐了两拐,差点要到蒋伟记手下当特务的陈果夫终究还是要当一名商人,如果他知道在平行空间有个类似的人显赫半生,最后因为清廉落得连病都看不起,真不知心中有何感慨。
太平轮抵达新唐山的时候,非常巧,下了场大雨,把炙热的大地浇了个通透。
“这里就是南华?”陈果夫看着静默在雨中的唐山港,规模在他熟悉的上海港还要大,大雨一点也没浇熄忙碌的码头,码头机器飞来飞去,巨大的吊臂络绎不绝地在海陆之间作业,穿着蓝色制服的码头工人像勤奋的小蜜蜂忙个不停。
“没错。这里就是南华了,看见前面的那座海角了没有?那是正在施工的灯塔,以后将成为新唐山的标志建筑。”
刘鸿生指着入海口的一处峭壁道,一脸自豪。
陈果夫一看,半空中竖起一截建筑,高高的地基立了起来,上面是十多层的建筑,虽然还没建好,但无疑向人们显示南华的财力。
“旁边的那是煤港吧?哟,还通了铁路呢!”
陈果夫指着港口另外的一侧码头惊叹道,刚才他看见一列火车呼啸地冲进码头,码头旁边停泊着两艘黑漆漆的货轮,船上装满煤炭,那些从别处运来的煤炭堆在港区像座漆黑的小山,陈果夫远远就看到,心中暗暗比较一下远处的煤船,基本和脚下的太平轮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就那两条船就载着5六万吨煤。
显然,这些煤炭是通过铁路运完工业区的,那么多么庞大的工业区才能消耗这些煤呢?
看着那些煤炭在船上被工人冒雨卸下来,堆在港区越来越高,陈果夫忍不住要问旁边的刘鸿生。
“你还真问对人了。”刘鸿生微微一笑,告诉陈果夫,煤炭是从苏门答腊岛和婆罗洲岛运过来的,西爪哇地区的煤炭基本上都从唐山港进来,然后通过铁路运送到各地区。
去年唐山港吞吐煤炭超过500万吨,今年上半年就刷新这个数字。钢铁工业区和电厂是主要耗煤大户,排在第三的是优质的用于船舶动力的无烟煤。
“唐山港现在已经超越新加坡成为南洋最大的煤港,越来越多的远洋船只都停泊这里补充煤炭。”
顺着刘鸿生手指的方向,陈果夫看着码头上的确停泊着各国国旗的船只,应了那句诗“门泊东吴万里船”。
还没登岸,似乎他也从刘鸿生的自豪中感受到南华蒸蒸日上的气象。
“萍乡煤炭公司已经把生意做到南华来了?”陈果夫随口问道。
“那倒不是。我个人在这里经营煤炭生意,这次下来,顺便考察一下南华的火力电厂项目。事情顺利的话,萍乡煤炭公司就在国内新建一些电力项目。”
刘鸿生解释道,事关重大,这次他没有透露更多消息。
这时正好有一艘货轮进来,挨着煤炭码头停下,刘鸿生微微一笑,指着那船上的不列颠和澳大利亚旗帜,有些羡慕道:“那是从澳洲运过来的铁矿,南华的铁矿大部分都从澳洲西海岸运过来的??????还好当初我们占了那铁矿!”
铁矿?澳洲?他跟南华有什么关系?
陈果夫暗暗惊讶,感觉周天成、刘鸿生等人都让他有些看不透,反正就是比他要高层次的大人物。
就连这南华,从看到唐山港的第一眼开始,陈果夫就觉得其中藏有太多的秘密,心中有个声音呼唤他,只有创出一番事业,站得更高才会看得更远,原先的那些秘密就会水落石出。
太平轮的到来让唐山港一片欢腾,无数的旗帜向船上致意,船上的人也纷纷回应。无论是头等舱的达官贵人还是三等舱的赤贫百姓,他们深深记住这次不平凡的旅行。
“你明天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为你引荐一位大人物,手可通天的那种,也是我们的老乡。”
刘鸿生挥挥手,坐上一辆崭新的汽车走了。
陈果夫携妻子朱明小心翼翼地走出码头,面前就是一方开阔的广场,车水马龙,汽车在路上飞驰,刚下了场雨,每辆车的玻璃都光洁如洗,闪闪发亮,往来络绎不绝。
不过最多的还是自行车,铃铃的声音在街头响个不停,还有??????那可恶的黄包车,他们是三轮车司机最讨厌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