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刘青一直躺在床上,一碗一碗的苦药往嘴里倒。烧在第二天就退了,可她仍是浑身无力。相对于前世的疼痛,这种小病也就不算什么了,刘青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她倒很感激上苍,能给自己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所以她决定,珍惜生命、好好地活。
她问过刘大春脖子上红石头的事,刘大春说,这石头是在她出生那年,一个游方道士给她的,说能保她一生好运。所以父母一直让她挂在脖子上,从不让取下来。既有这种说法,而且也取不下来,刘青就没奈何地随它挂在了脖子上。好在这明朝的服装最是保守,领口总封得严严实实的,倒没人看得见她挂了块破石头。
这两天,刘青看得出她的便宜哥哥对妹妹是真的疼爱,只要有空,就来嘘寒问暖的。而嫂嫂玉英心直口快,也没有太多的坏心眼,只是因为家贫,忙于生计,对于这个妹妹体弱不能干活又要花钱吃药,言语里颇多埋怨。
既知原来刘二丫的身体弱不禁风,刘青就明白这场高烧从何而来了:一定是那天她折腾脖子上的石块,没穿好衣服就爬下床去,受了凉。既然二丫已逝,留下这躯身体让她刘青能重活一次,而且没有丝毫地排异性,想来这二丫跟刘青之间也有一种特殊的缘份。那她刘青就该好好地珍爱这具身体,健健康康地活上几十年,并且好好地对待二丫的亲人,以慰其在天之灵。
所以第三天一早醒来,刘青觉得这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起床出了房门。
站在院中,刘青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古代的空气就是好啊,没有一丝污染,满心满肺的都是清新。刘青感觉自己就是朝露滋润着的小草,在清晨的微风中自由地舒展。
她直起腰身打量自己以后要生活的环境。眼前三间泥草屋,刘青住了右边的一间。她房间的右边打横是一间茅草房,从门口望进去,只见黑乎乎的灶台,这该是厨房了。厨房外正对面种着两棵柚子树,低矮的泥墙把树和房子围成了院子,转角处的树与围墙间有一间简陋的小茅屋,大概是茅厕。
“妹妹,你怎么起来了?身体觉得怎么样?”秦玉英拿着几块尿布从左边房子里出来,指着厨房屋檐上竹竿上晾着的一块布巾和墙角一个木盆说:“洗脸吧。”
“我没事了。”刘青身体虽然还有些无力,但却已没什么不舒服了。她到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处瞅了一遍,没见牙刷,也不敢问,只好漱了漱口,用布巾洗了两把脸,问:“我哥呢?”
“上田里去了。”
这两天刘青躺在房里,嫂嫂除了一日两餐和倒她房里的便桶外就一直忙里忙外,哥哥更是早出晚归。联想到这几天秦玉英口里的埋怨和房里的家徒四壁,再看看身上的衣服和这破败的院子,刘青就知道,这是一个贫农的家,日子忙碌却艰难。看来,她第一任务是锻炼好身体,第二任务就是让这个家早日摆脱贫困。
刘青已问过秦玉英这时代的情况——她穿越到了明朝,时值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在位。
当时刘青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大呼好运。
好运之一是没有穿越到乱世。要是乱世,想要发家好好积累财富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最大的乱子无非是过两年朱元璋死,朱棣跟侄儿夺位,发动长达四年的“靖难之役”。不过,这对于生活在小山村里的刘青,并无影响。这里,真正是“山高皇帝远”哪!
好运之二是她穿越到了山村。她现在所在的西山村,位于广西境内后世“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南部,这里山青水秀,洞奇石美。只是良田少,山地多,土地贫脊,交通不便。村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杂姓。在村外方圆百里范围内还有几个村落,都是元朝时身为“南人”受不住欺压凌辱而陆续迁到这里的。刘大春的父亲只身来到这里,然后娶妻生子,住在村子最里边靠近大山的地方,比较安静。
之所以说这是好运,是因为刘青为此可以避免缠足之祸。明朝可是缠足最盛行的时代,但在元末明初,南方江浙、岭南地区不缠足的人大有人在;而且农村妇女一般也不缠足,要不干不了活——秦玉英就没缠足。这对刘青来说,无疑是件幸运的事。否则,她纵有发财大计,怕也做不了什么,挪着一双小脚,哪儿都去不了。
洗完脸,刘青看着背着孩子洗衣服的秦玉英,心里有些愧疚:“嫂嫂,我能帮着干点什么吗?”
秦玉英用袖子抹了抹溅上额头的水,笑笑道:“就你这身体,不生病就算帮忙了,哪里还敢让你做什么。”
刘青看看自己跟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也有了跟秦玉英一样的怨念:人家宝玉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刘青呢?倒是从天上掉了下来,却砸中了一个林妹妹!老天,她能不能退货呀?
“以后二丫的身体会慢慢变好的。”这句话刘青说得像宣誓一般。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问:“嫂嫂,你这里用什么来洗衣服?”现代人用肥皂或洗衣粉,古代人用什么啊?
“草木灰。”秦玉英说完抬头看了刘青一眼,“二丫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想得起才怪了,“在这儿洗完之后,去哪儿过清啊?”刘青看着厨房的外露出半截的大水缸,觉得很是新奇。这厨房不知是原来建的时候就特意这样设计还是后来掏的,正好有个半圆形的洞,一个有半人高、直径差不多有两米宽的大水缸,正好镶嵌在洞里,一半在厨房里,一半露在外面。这样设计,无论人在厨房还是在院子里,取水都很方便。
“村边有条小溪啊,大家都到那儿去洗。”
“噢。”刘青有些百无聊赖:“嫂嫂,我帮你做点什么吧!”她实在不想再在床上躺着了,睡不着又没书看,闷死了。
秦玉英犹豫了一下:“你身体现在还虚呢。你哥哥回来要看见我让你做事,非骂人不可。”她想了想,“要不,你坐在厨房里帮烧一下火?”
“好啊。”刘青高兴地应道。
秦玉英擦干手,带着刘青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把刘大春早上采回来的猪草切碎,放到大锅里,又放上些水:“好了,烧火吧。”
刘青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看黑乎乎的灶台和地上的干柴:“怎么烧?”
“啊?”秦玉英吃了一惊,“连烧火都忘了?”
刘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嫂嫂你教教我。”
“这样。”秦玉英蹲下身来,从柴堆旁拿起一小块薄如纸的沾了硫磺的松片放在灶口上,然后拿起一块石头和一块铁片,在松片上用力敲打了几下,溅出的火星落到松片上,松片就燃烧了起来。用松片把一捆干草引燃,慢慢放进灶里,再在上面架上几块木柴,火就生起来了。秦玉英又道:“这柴不要放太多,要架得空一点,它才能烧得旺。”说完拍拍手,“我要去溪边过清衣服,你看着这猪食煮好了就行了。”
“好。”刘青看着火焰红红地在灶里燃着,干柴被引燃后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新生儿,有很多生活技能要学。努力啊!刘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