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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安东对我拍桌子是在陆优正式确定加入我们公司之后。

他坐在办公桌后,不忘叮嘱我把门关了,眉毛一挑,问:“许深深,你把他招进来的?”

“是。”

“敢情你进这个公司就是方便给人搭桥引线啊?”付安东这段时间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也没空打理那外型,现在就像只吼人的狮子。

“进不进人不是我说了算,我就一管招聘的,生死大权都在领导那,你吼我也没用。”

付安东一直和陆优不对盘,我和陆优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从来没向陆优示过好。有那么一次我生日,在那之前我郑重地叮嘱付安东让他给我个面子,不要跟那装大爷;结果就是他压根没出席我的生日宴会。

“那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把他给招进来,朝夕相对,等着旧情复燃吧。”他没好气地扯了一把衬衫领口,开始冲我发火。

我顶回去:“那你付安东有本事,你去把人开了啊。领导们都拍板了的事,从我这就是走个过场。有我或者没我,结果都一样。”

他盯着我:“你别以为我没这个能耐。”

“那你请便。”我转身要走。

“这么多年哥们,我劝你一句话许深深”,付安东在我身后说:“你能别自取其辱么?”

我在原地站了三分钟,努力克制住不发作,但这事实在是难度太大。我回过头,走了两步,把手上的文件重重地拍在付安东桌子上。

“我告诉你付安东,不管你信不信。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陆优是我招进来的,那又怎样?我就想天天见着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和付安东从小吵到大,眼红脖子粗的时候经常有,有时候吵得热情了还会动动武打打架什么的,但这丝毫没影响我们的友谊。

我爸总是说我是个特别任性的人,这点我承认。什么事都喜欢争,什么事都不示弱。这点在对我亲近的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所以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到他们。

我想我这次是过头了,因为付安东突然沉默了,也不发火,就倚在窗边,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你出去。”

回到办公室筛了几份简历,和刚招进来的人一一确认入职时间,核实这个月的薪水发放情况,不知不觉已经晚上10点了。

提着包回家的时候,路过付安东的办公室,亮着灯,门没关。他感觉到了我,微微抬头,没有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再将目光移到电脑屏幕上继续工作,一脸倦色。

在写字楼门口,刚好碰上刘希,她身着一件宽松的蝙蝠袖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衬得身材高挑有致。

我朝她打招呼。

刘希看到我有些惊讶,“深深,你这么晚才回家?”

“嗯,加了一会儿班。你来看付安东?”

刘希点了点头:“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很忙,我看他总是加班,每天回来都要1、2点。”

我安慰她:“付安东他们比较忙。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段时间在发新产品,可能事情比较多,忙过这段就好了。”

她迟疑了一会,问:“那你最近也常常加班吗?”

我大约听懂了她的意思,摇头说:“我不忙,今天刚好有事所以到这么晚。我报了个瑜珈班,平常下了班就去练练操。”

刘希闻言笑着说:“好的,我上去看看他。”

14.这天晚上我收到msn留言,原来在伦敦认识的中国朋友打算回国,要在B市转机,相约见个面。第二天下了班之后,我匆匆赶到学校旁的饭馆,看见站在门口的人,黑色短袖和牛仔裤,舒适的居家打扮,不由地笑起来,大步走过去与他拥抱:“林佑,你打算回国怎么没有早一点和我说?”

他轻拍我的背,也开玩笑道:“听到你在这,就赶紧回来了。”

“我太高兴了,你这次是正式回归祖国怀抱了吗?”

他点头:“算是吧,我以后在香港定居了。”一边说一边往饭馆里走:“我们边吃边聊。”

林佑是我的大学师兄,比我高几届。在伦敦的时候非常照顾我,算是我在国外最靠得住的朋友。我和林佑认识是因为我在他工作的律所实习,律所里亚洲人并不多,而且我俩在国内就读同一所大学,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成为我的Mentor。

第一次见他,印象中是在天气很糟糕的冬天。其实伦敦的天气一直很糟糕,灰蒙蒙的迷雾总是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虽然我们邮件和电话往来过很多次,但因为他此前一直在伯明翰出差,所以从未见过面。

那天早晨我端着咖啡一如平常地去事务所上班,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国面孔在我平常的座位上,便出言提醒让他找个其他的位子。

这个人抬头看了看我,用标准的中文回答我:这是我的座位。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很简单,“Sheila,我是林佑,你的Mentor。”我没想到他这么年轻,林佑做事情很有条理,严谨稳重,我一直以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寒喧了几句之后,我开始把桌上的资料挪走。之前“鸠占鹊巢”了好一段时间,桌上垒了不少卷宗和文件。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带翻了桌边的咖啡,直接洒在林佑的电脑上。第一次见面的情况这样糟糕,我差点要哭给他看。

异国他乡碰上校友是件让人庆幸的事。他没有苛责我,看到我一脸为难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我:“你别急,要哭也是我先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