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出事

045 出事

方氏的病来的很急。

封氏医馆的医娘诊过脉,说是方氏因为疲累心焦加上风寒才会病倒,开了一副方子,说只要吃上两日歇个三五天就没事了。

薛思琴送医娘出去吩咐人跟着去抓药,进来拧了温帕子给方氏擦着头脸。

薛霭兄妹几个人都在房里,用不着幼清帮忙,她不动声色的起了身,她朝陆妈妈打了个眼色。

已经不是第一次,陆妈妈知道方表小姐肯定有话要和她说,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出了卧室拐去了东次间里说话。

“……昨天从三少爷房里回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晚膳也没有用,昏昏沉沉的睡着,直到大老爷回来,又拌了几句嘴,夜里就开始又吐又烧的,我急得不得了要去请大夫,可太太拦着我说大半夜我能出去,可医馆的大夫要休息,她也没什么事,非让我早上再着人去请。”

姑母性子绵和,昨天一下那么多事情凑在一起,她又气又惊的,会生病也能理解。

到是姑父,好端端的回来发什么脾气,难道是觉得薛潋胡闹,所以把气撒在姑母身上,觉得她教子无方?

“姑父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幼清拧了眉头,脸色也并不好。

方表小姐维护太太的心陆妈妈看的很明白,再说,自从前几次之后,她总觉得事情一旦和方表小姐商量过,听过她的意见之后,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陆妈妈毫不犹豫的将主子房里的事告诉了一个小辈:“大老爷戍时正到家的,一进门就去三少爷那边,将三少爷训斥了一顿,还让焦安从昨晚开始寸步不离的守着三少爷,只要三少爷不好好读书,出房门半步就打断他的腿。”陆妈妈想到性子活泼的薛潋被关在房里,心里也不忍,语气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埋怨。

“随后大老爷就回了正院,太太撑着起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大老爷当时到没说什么,只将我们都遣了出来,隔了一会儿就听到大老爷说话的声音。”陆妈妈说着朝门帘外头看了看,后面的话再说她也有一些犹豫。

可偏偏方表小姐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神情严肃的坐在对面,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陆妈妈心里一横,接着道:“大老爷说太太教子无方,惹了此等祸事,大太太竟还不知情,让大太太好好反思。”大太太又不是孩子,反思个什么劲儿,陆妈妈心里不平,可这么多年下来她其实也习惯了大老爷的脾气,尤其是舅老爷出事后,大老爷的脾气更加的大,有时候对太太说的话,她都听不下去。

“可提到了徐三爷和蔡五爷来的事?”幼清不等陆妈妈接着往下说,直接问了自己的在意的地方,陆妈妈前面说的几件事,以前每每薛潋惹祸姑父都会如此一二三的训斥姑母,姑母心里也早就有了准备,但这一次姑母却没有受住病倒了,可见姑父说的话不但有所变动,还很可能说了什么令姑母伤心的话。

“说了。”陆妈妈点头道,“说人既然来府里了,就是赶人走也不该这么不懂掩饰的,薛府清者自清,别人就是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烟花女子,也不可能觉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会往别的方面想,大太太就算是生气,想把人赶走也可以委婉一些,对方毕竟身份在这里,就算咱们不用和对方打交道,可仕途上少个敌人总归是好事,大太太简直一点为人处事之道都不懂。”

这话说的太重了,以往姑父说姑母管家不利,可是心善仁慈也是她的优点,说她教子无方,母亲疼爱儿子并没有什么,倒更像夫妻间共同对不成器儿子的无奈懊恼,可这一次却说她不懂为人处事之道。

这等于是否定了她这个人,姑母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为人处事再不剔透,可也不至于像姑父说的这么严重。

难怪姑母会病倒。

幼清心里也像堵了个大石头一样,一时间也不确定起来。

是她太自私了吗,不考虑姑母的感受,听到徐鄂和蔡彰来就亟不可待的想把人赶走,最终让姑母受到姑父的谴责。

姑父虽然口口声声说姑母不好,可一生都没有纳妾,虽说薛家祖训匡制,可他若想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最终没有可见他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姑母。

可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手段虽有些偏激,可是姑母并没有做错,反倒是姑父,显得有些怒气太盛夸大其词了。

“姑父那边,是您派人去说的?派的什么人,是怎么说的?!”幼清拉着陆妈妈的手,又气愤又质疑,陆妈妈心里大慰,就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听到这些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陆妈妈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更加细致的和幼清说昨天的事,“派的外院的马管事,他和周管事从泰和跟着去临安,办事一直牢靠。”她明白幼清的意思,只怕是有人在大老爷耳边嚼舌根了,陆妈妈仔细想了想觉得方表小姐想的有道理,不确定的望着幼清,“……要不然我去问问马管事,是怎么和大老爷回的话?!”

合着陆妈妈并不知道马管事是怎么说的?!幼清点着头:“您亲自去问问。”

陆妈妈坐不住,立刻就起身往外走:“我这就过去,您稍坐会儿。”等陆妈妈出门,幼清又坐了一会儿才出门回了卧室,方氏脸色灰暗的躺在床上,嘴角起了一层细细的水泡,又憔悴又无助的样子。

幼清就想到了薛思琪出事后,她回来看望姑母,当时姑母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头上裹着抹额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她当时看着虽心酸可并没有为她做什么,甚至对薛思琪的遭遇有点幸灾乐祸。

心里想着她内疚的走了过去。

方氏看到了她,想和她说话可张了张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幼清鼻尖一酸强忍着喊了声姑母:“您好好休息,家里的事还有大表姐和陆妈妈呢,等您病好了我再陪您说说话。”

方氏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一边的杌子让她坐。

幼清不想方氏多思就在杌子上坐了下来,薛思琴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喂着药,薛思琪呜呜咽咽的哭着,拉着方氏的手:“娘,您快点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气您了。”

方氏点着头,拍了拍薛思琪的手,示意她没事。

“你别哭了。”薛思琴打断薛思琪的话,“大夫都说了也不是大病,歇两天就好了,你这么哭哭啼啼反倒吵着母亲。”

薛思琪就真的抹了眼泪不再哭了。

“陆妈妈呢。”薛思琴方才看见陆妈妈和幼清一起出去,这会儿幼清回来陆妈妈却不见身影,幼清轻声回道,“说是去外院找马总管问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姐可是有事找她,要不然让人去喊她回来?!”

薛思琴就随口一问,听幼清解释后摇头道:“母亲病着她难免事情多。”又和方氏轻声道,“房里的事有陆妈妈在,府里还有二婶呢,您别急。”

方氏就想到后天就是冬至了,她咽了药声音干哑的和薛思琴道:“冬至要用的东西都在库房里头,你一会儿去一趟你二婶那边,把府里的对牌和钥匙给她,我病着总不能耽误了祭祖的正事。”又道,“你父亲也要休沐了,每年这个时候他或多或少都会请一些同僚来府里走动,你二婶那边忙不过来,这事儿你和陆妈妈费点神。”

她一一吩咐着,薛思琴点着头道:“我知道了,等您喝了药我就过去和二婶说这件事。”

幼清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可又不好当着方氏的面否定她的决定,只好忍下来等陆妈妈回来再说。

“季行。”方氏看着薛霭,“我不过小病,你有事忙你的去吧,别耽误了学业。”

薛霭没有立刻要走,颔首道:“稍后我便离开,您歇着吧。”方氏点点头又去看周文茵,“早膳用了没有?让春杏给你们摆饭,这个年纪最容易饿了。”

“吃过了。”周文茵上前握了方氏的手,“我们都是大人了,会自己照顾自己,表妹那边我也会照顾她,您别担心。”

方氏笑着颔首,一口一口的吃着药。

过了一刻半碗药吃完,她也出了一身汗,薛思琴喊春杏进来给方氏擦身换衣,幼清几个人就跟着薛霭告辞出了暖阁,薛思琪咕哝道:“父亲昨晚说了什么话,把母亲气病倒了。”

“不要胡言。”薛霭低眉打断薛思琪的话,“长辈的事也是你议论的,女戒抄完了没有?!”

薛思琪顿时脸一垮,心虚的道:“天太冷了,我……我只抄了半页。”说完求救似的朝周文茵打眼色,周文茵闻音知雅笑着打圆场,“这两日确实冷的很,书房里的地龙又不似房里暖和,写字长了我都觉得受不住,表哥……”她说着微顿,看着薛霭,“她抄肯定会抄的,要不然您多宽限几日?!”

周文茵今儿穿着一件滚着绒边的水磨粉通袖袄,挽着桃心髻发顶别了一支银镶红珊瑚的华胜,清凌凌的像初春蔷薇枝上刚刚露出点粉的花骨朵,让人眼前一亮,心情都好了几分。

薛霭似乎也受了影响似的,面色柔和了许多,连声音也低柔了一些:“她就是因着你们宠着护着,才会越发的肆无忌惮。”并没有反对周文茵的话。

薛思琪眼睛一亮,嘻嘻笑了起来,扯着薛霭的衣袖笑道:“大家都疼我,但是我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薛霭没什么表示,却也没有斥责她。

周文茵望着薛霭脸颊一红,越发水灵灵的像朵花儿似的。

幼清正在等陆妈妈回来,没心思看他们浓情蜜意,更不会顺势给薛思琪求情,她心不在焉的走到正厅的圈椅里坐了下来,春柳机灵的上了茶,幼清也不说话干干的坐在那里。

“清表妹。”周文茵笑看着她,“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幼清抬起头来,就看到周文茵正关切的望着她,幼清笑笑回道:“没想什么。”视线一转就看到薛霭也正望着她,她收回了目光又冷清的坐在那边,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虽比以前玲珑一些,可依旧是话不多孤立的样子,周文茵笑了笑回头问薛霭:“昨天听您说这两日要出城办事,城外好多人吧,您千万担心一些,那些灾民有时候饿的狠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又道,“洮河和澄泥不在,您身边还是再加两个人好一些。”

“不用。”薛霭微微颔首,“灾民聚在门外不过是为了等口吃食,不会有伤人之心。”

周文茵一愣,笑着点头:“您说的对。”又说起粥棚的事情来,“粗面虽便宜,可这个时候难免不会跟着粮价一起涨,大表哥看要不要和周总管说一声,一次多买一些摆在家里,就算用不完来年也可以送去庄子里,那些佃户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些粗面也是难得的宝贝。”

“这些周总管会看着办。”薛霭语气不知不觉的淡了几分,回过之后就再没有别的话,薛思琪则笑眯眯的拉着周文茵对薛霭道,“大表姐素来最细心了,将来要是主持中馈,定然又周到又妥帖。”

这是在暗示薛霭,周文茵很能干,将来进门做薛家的宗妇绰绰有余。

周文茵也没想到薛思琪会说的这么直白,红着脸低声打断薛思琪的话:“不准乱说。”薛思琪根本不在乎,笑嘻嘻的望着两个人。

“母亲醒来你和她说我出去了,晚上再来看她。”薛霭和薛思琪说完,又朝周文茵点了点头,视线一转去看幼清,就见幼清正端着茶盅目光微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薛霭没有再多言转身撩了帘子出了门。

“你看你。”周文茵轻拧了拧薛思琪的面颊,“往后再不能这么说了。”

薛思琪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早晚的事,咱们在自己家里还能这顾忌那顾忌的,多没有意思。”说着走到幼清对面坐了下来,用脚尖指了指幼清,“喂,你发什么呆呢。”

幼清懒得理她,所以眼皮都没抬。

薛思琪皱眉:“方幼清,你顶着个丧脸干什么,我瞧着就堵心。”说着一脸不满的端了茶喝了几口,又拿了块盘子盛着的莲蓉酥吃了几口,忽然想起来什么,就道,“表姐,你房里的马蹄糕和莲蓉酥还有没有,在哪里买的,一会儿我使人再去买点回来。”

幼清像是醒过来似的,忽然朝周文茵看去,就扑捉到周文茵面上飞快的划过一丝不自在,她眉梢微微一挑,又垂了眼眸。

“在广渠门买的,你要想吃我让人去买,别人指定找不到的。”周文茵笑着说完,就看见春杏端着铜盆从卧室里出来,她问道,“舅母睡了吗?”

“大太太已经歇了,让几位小姐也各自回去歇着,别陪着她熬着闷的慌。”春杏说完又望着幼清,脸上的笑容不由收敛了几分,道,“太太还说您和三少爷能说到一起去,说若您得空就帮她去三少爷那边看看,劝他仔细读书,免得大老爷回来瞧着又训斥他。”

幼清就想到薛潋那不着调的性子,还真不敢保证他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里不出去,想了想她颔首道:“我一会儿就过去看看三表哥。”

春杏应是福了福端着盆子走了。

周文茵打量着幼清,目色微微一动,笑着和幼清道:“三表弟最喜欢读游记,我那里有本,一会儿你给他一起带过去吧,看书看累了读一读这些闲书也能歇一歇脑子。”

“好啊。”幼清笑着点头,“我告诉他是周表姐特意给他找出来的。”

周文茵微微一愣,没有再说话。

陆妈妈回来了,她脸色有些难看,周文茵上前扶了她关切的问道:“您怎么了,可是累了,舅母一病您事情就多,可千万注意休息。”

“多些周表小姐关心,奴婢没事儿,歇一歇就好了。”陆妈妈说着朝幼清看了一眼,笑着道,“我找方表小姐说句话。”又对幼清道,“方表小姐,奴婢有事想和您说,您这会儿得空吗。”

周文茵扶着陆妈妈胳膊的手不动声色的松开,笑着道:“你们也别找地方说话,我和表妹去她房里坐会儿,一会儿等舅母醒了我们再来。”就牵着薛思琪的手。

幼清和陆妈妈皆没有出言挽留,所以当薛思琪露出不愿意走时,周文茵在她手心挠了挠,硬拉着她出了门。

等两人一出去,陆妈妈就在幼清的旁边坐了下来,压着声音道:“我去问过马椋了,他说昨天他去衙门时大老爷正和工部几位大人商量什么祭台的事,没有见他,好不容易等大老爷出来,大老爷一见他就发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也就是说,马总管根本没有和姑父说上话,幼清问道:“那他可打听了,大老爷是从谁哪里听说的?”

“高银。”陆妈妈语气很沉,又怕幼清不知道是谁,着重解释道,“是二房的一个管事。”

果然事情和刘氏有关,要不是有人挑唆姑父也不可能发这么大的脾气。

“真是没想到。”陆妈妈气的不行,要不是幼清提醒一句她还想不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和太太说,让她认清二太太的为人,往后再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妈妈别急。”幼清拉住陆妈妈,“有果必有因,二婶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再说,姑母就是被姑父责怪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只为出口气不成。”

陆妈妈心头一转,觉得幼清说的有道理,二太太素来不做无用功,就如她和娘家走动,明里暗里贴银子一样,当年刘老夫人在世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明枪暗箭,根本没有情谊可言,可二太太好像忘了一样,不但走的亲还明着巴结着几个嫂嫂。

一开始她只当二太太心善不计较,如今她留了心,便明白了二太太这么做的原因,一来她有个得力的娘家撑腰自是好的,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三小姐将来的婚事。

刘家子嗣兴旺,三小姐表哥表弟就有七八个,她到时候赔上丰厚的嫁妆,银子做后盾,不愁娘家侄儿不捧着自己女儿。

这才是打的好算盘,从来不落空。

“那您说,二太太这是为了什么?”陆妈妈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应该,心里七上八下的。

幼清也并不十分确定,只能安慰陆妈妈:“这事好办,咱们试探她一下就好了。”她话刚说完,就听到薛思琴站在门口问道,“清妹妹和陆妈妈在说什么?试探谁?”

“大小姐。”陆妈妈也顾不得许多,上次她没有说服薛思琴,这一次机会难得,她拉着薛思琴坐下,当着幼清的面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薛思琴面色微变,沉了脸看了看幼清又看看陆妈妈,“这事不要乱说,若是被二婶听到她该怎么想。”又道,“就算是高银去了,也不能说明他挑拨了父亲,更何况,这事也说明不了什么。”

薛思琴还是不信,陆妈妈还想再解释一遍,幼清已经笑着拦了她:“大表姐说的对,大约是我们想多了。”

“清妹妹是不是对二婶有什么误会?!”薛思琴望着幼清,就觉得她近日似乎有些针对刘氏,“一家人,又住在一个屋檐下,有话说开了就没事了。”

幼清笑笑,不想再解释。

陆妈妈叹了口气。

这时周长贵家的进来,见着陆妈妈在这里,忙回道:“您在这里正好,粥棚已经搭好了,是今儿就派人过去,还是明天再开始。做饼和施粥不同,施粥呼喇喇煮一锅再添两个人照看着就成,可做饼不单要人手,还要油盐薪火的,没有个五六人只怕做不成。”她说着微顿又道,“您看,要不和太太说说,咱们也和大家一样施粥吧。”

就是因为大家都施粥,太太才觉得要做粗饼,光喝粥这大冬天的也不顶事儿,就道:“粗粮也买回来了,就先把饼做了,若到时候不成再改粥也行啊。”想了想又道,“就是这人手有些不好办,府里的人本来就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调个一两个人去还成,可若人多了难免耽误府里的事。”说着有些犹豫,“要不然我去问问太太。”正说着,春柳隔着门问道,“是周妈妈来了吗?太太请大家到房里去说话。”

大家就移步去方氏的卧室,周长贵家的把前后的事说了一遍,方氏望着陆妈妈道:“先不管家里的事儿,让人先过去,耽误久了也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只是摆摆架势,事情却一拖再拖。”

陆妈妈叹气,为难的道:“冬至也到了,年底事情又多,处处都要人手,只怕调走了人家里的事就忙不开了。”说着她咬牙道,“还是太太说的先紧着要紧的事办。”

方氏点点头,显得有些虚弱,又看着薛思琴:“你去你二婶那边了吗,她怎么说?!”

薛思琴看了眼幼清,回道:“还没去。”又道,“二婶又忙家里的事又要照应粥棚,会不会忙不过来?!”

“也是,她昨日还说有些不舒服。”方氏皱了眉头有些左右为难,就听幼清道,“婆子要是调不开,不如从那些流落过来的灾民中找几个能干的,每日给她们工钱或是多给些饼就是,想必她们也乐意,至于家里和粥棚的事,大姐不是在跟着您学中馈吗,就让大姐照应好了,又有陆妈妈和周妈妈没有问题的。”

薛思琴一愣,望着幼清,眼里满是审视。

幼清无所谓她怎么想,接着和方氏道:“二婶也病着,若是让她累着您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方氏朝薛思琴看去,薛思琴不是怕她做不好,而是在揣测幼清的用心,一时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秋翠由春杏领着进来,笑着和众人行了礼,道:“……二太太从昨儿开始就不舒服,早上还请了大夫,说是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刚刚吃了药,她让奴婢来问问,您好些了没有,也没有想到她和您一起病了,让您多注意休息。”

在幼清听来,就是刘氏在说她病了没有空,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去找她。

“我正要过去呢。”薛思琴问秋翠,“二婶病严重吗?”秋翠笑着答道,“倒不算重,就是人没什么力气,也吃不下东西,正歪着呢。”又问道,“大小姐可是有什么事,要是方便就告诉奴婢,奴婢替您转告二太太。”

“是为冬至的事。”薛思琴面露愁容,“母亲病着,原本想请二婶多费点心思呢。”

秋翠满脸的歉意:“这真是不巧了,奴婢说句不敬的话,二太太只怕没有这个精力。”

薛思琴听着,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幼清。

刘氏有没有目的,总会试出来的,幼清只当没看见薛思琴的反应。

送走秋翠,方氏只好撑着嘱咐薛思琴冬至要备的东西:“……不懂的就多问问,府里那些管事妈妈都有经验,你看着学着就是。”

薛思琴赶鸭子上架,只得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又道,“粥棚的事,那就按清妹妹说的办,今儿就让人将粗面揉了发了都搬过去,从府里调两个得力的守着,再去城外寻几个婆子搭把手。”

幼清叮嘱周长贵家的:“进嘴里的东西,您一定要亲自看过验过才成!”

“方表小姐放心,我一定仔细验查。”周长贵家在府里走动,心里通透的很。

幼清就没有再说什么,等他们商量冬至的事情事,她就辞了出来去外院看薛潋。

一进院门,她果然在院子外面看见木头人一样守着的焦安,见着她就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

二子从里面跑出来迎她:“方表小姐来了,三少爷正在看书呢,小人去给您回一声。”

幼清拿着周文茵送来的游记,带着绿珠往暖阁里去,等二子撩了门帘子,她就看到薛潋正正襟危坐的在炕头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她笑着进去行了礼,薛潋仿佛太认真,眉眼都没有抬一下,幼清忍不住指了指他手里的书:“……没想到三表哥现在还看百家姓?”

“百家姓?!”薛潋一愣翻过书皮,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刚刚匆忙他随便在书架上抽了一本,没想到拿了一本他尴尬的将书藏在身后,故作高深的道,“你不懂,这书都是温故而知新,隔段时间就要重新翻一翻的。”

幼清忍着笑,让绿珠将带来的点心放在炕几上,接了二子泡的茶坐下,道:“岁考没两日了吧,你要不想再被骂,就乖乖看书,姑母可不是因为你气病的。”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你一见到我就给我念紧箍咒。”薛潋不耐烦的左右晃着,又问道,“母亲她……好点没有?我……我不能出去,也不敢去看她。”

幼清把方氏的病情和他说了一遍:“你得个优回来,就是最大的安慰。”

薛潋就发现这个表妹,明明比他小,可每每和他说话时用的语气,就跟大他许多似的,所以他心里虽认同但依旧不忿的道:“小丫头片子,小心将来我让娘把你嫁给徐鄂那样的浑人,看你还怎么说教。”

幼清脸色一变,骤然冷淡了下来。

房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薛潋见幼清没和以前一样回嘴,就以为自己玩笑开的过头了,嘟哝了一句什么,又大声道:“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我正饿着呢。”就开了食盒的盖子,把脑袋探了进去,可眼睛忍不住往幼清这边瞟。

“跟老鼠似的。”幼清没想和他计较,“是你爱吃的点心,姑母怕你看书累又没个打岔的东西,所以让我给你送过来。”

薛潋顿时没心情吃了,哀嚎一声瘫在炕上对着二子吼道:“去,把我的书拿来!”

“好叻。”二子应了就跟变戏法似的把书递给了薛潋,薛潋一愣抢了书对着二子的脑袋就敲了一下,“马屁拍错了吧你!”

二子嘿嘿笑着,觉得方表小姐真厉害,一来不过几句话就把三少爷给收的服服帖帖的。

薛潋就真的拿着书认命似的乖乖看了起来,幼清坐在一边也不说话,让绿珠把她们带来的针线拿过来,主仆两人在房里做起了针线,二子则不知从哪里摸了个地瓜过来,在一边的炉子上烤地瓜,一时间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炉子里噼噼啪啪的声音。

过了一刻,薛潋悄悄抬眼去看幼清,幼清正飞针走线的缝着件竹叶青湖绸的袍子,袍子边角滚着好看的银白色边,还暗绣着几株零散的淡绿夹竹桃,又清凉又舒适的感觉,他忍不住好奇问道:“给谁做的?!”

“我父亲。”幼清头也不抬,手下更是没有停,薛潋还从没有这么仔细认真的看女子做针线活,便放了书凑过来看着,就觉得幼清的手指又细又长,白的手银的针青的布,互相映衬就和水面波光似的,好看极了。

“没想到你不但嘴皮子厉害,针线也很不错啊。”他托着下巴看着幼清的手,“改天也给我做一件吧。”

二子听着一愣,嘿嘿笑着附和:“三少爷常常一件衣服穿几天就破了,表小姐要做的厚实点才好。”薛潋抄了个迎枕砸过去,二子缩着脖子笑着。

幼清很不客气的白了薛潋一眼:“我又不是绣娘,没多余的空给你做衣裳。”再说,就算是亲兄妹,她也不好再明着给他做衣裳,更何况薛潋虽心性像个孩子,可毕竟已经十五了。

心里想着,她自己也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像个老妈子似管着他也有些不妥,她把薛潋看的太小了,不由叹了口气收了线:“我回去了,你抓紧看书,若是岁考过不了,我看你到明年都出不了门。”又将周文茵的游记给他,“周姐姐给你的。”话落,带着绿珠扬长而去,根本不给薛潋辩驳的机会。

这小丫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就招呼也不打走了。

他百无聊赖的翻着了几页游记又丢开,后悔刚刚不该开口的,早知道就一直沉默好了,有她斗斗嘴他看书也有劲点。

薛思琴忙的脚不沾地,她和陆妈妈对着账,揉着额头道:“以前见母亲很轻松,还以为没什么事,原来细细碎碎的事情真不少。”陆妈妈笑着道,“太太是化零为整,先紧着要紧的事回,其它的再一点一点处理,大小姐今天头一回,难免觉得摸不着边角有些焦躁。”

“您说的是。”薛思琴一边拨着算盘,想起早上的事情来:“清表妹毕竟年纪小,平日又心细,要是在二婶那边受了什么气你劝劝她就是,别记着仇闹腾了,还试探二婶,要是传出去大家怎么看我们。”

“钟大的事您说可能和锦衣卫有关。”陆妈妈打岔,“您和老爷提过了?”

薛思琴顺着陆妈妈的话回道:“还没有,我仔细想了想清表妹说的有几分道理,若真和锦衣卫有关,父亲应该会有所察觉,更何况这件事大哥也知道了,他似乎还在查,他也说不可能,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说着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府里也没有亏待他们父女,他们竟然还吃里扒外。”她最见不得这样的人。

“一样米养白样人,就是一家人也有胳膊肘往外拐的算计着,更何况几个下人呢。”陆妈妈说着不由自主的又拐到原来的话头上。

薛思琴忍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说二婶可能想夺母亲手里的中馈,可您看,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出头,可见你们根本就想错了,再说,这么多年二婶要有心,哪会帮着母亲,根本不可能。”

没有证据,陆妈妈该说的也都说了,就没有再辩驳。

方氏吃了药又歇了两日,病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人已经好了许多,她担忧的问幼清薛潋的事:“是马总管亲自送他去学馆的?”

“是,二子扶着他上了轿子,一路上都没有用左腿,您就放心吧,三表哥一定能得个优回来的。”幼清说着将药递给方氏,“这是最后一剂了,吃了再歇两日就好了。”

方氏笑着将药喝下去,又见幼清递了颗蜜饯过来,她笑道:“我又不是孩子怕苦怕辣的,用不着。”说着端茶漱了口,“这两天把你们累着了,你大表姐和文茵都还忙着的吧。”

薛思琴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请周文茵帮她管着厨房的事,她自己则带着陆妈妈在清点祭祖的东西,泰和那边也来了一个管事,把薛家老太太的信送过来,又将薛三老爷买的符表纸钱一起带过来。

因为祭祖,家里各房头都要象征性的供一些祭品和纸钱,这叫各表敬意。

“我不过帮周妈妈清点抬出去的粗粮罢了,轻省的很,就是周妈妈来回跑累的很。”幼清笑着道,“倒是周表姐,做事周到,厨房里忙而不乱,姑父昨儿回来还夸了大表姐和她呢。”

方氏总算是放了点心,笑道:“没想到我和你二婶这一病,到试出你们几个都是能干的,不用我多费心了。”

说着话薛镇扬进了门,幼清忙站了起来行礼,薛镇扬微微颔首将手里拿着的九九消寒图随手递给春柳:“圣上赏赐的,挂在正厅里去。”

春柳和春杏合力铺开,就看见上头画着九九八十一个巴掌大小的太极两仪八卦!

幼清想起锦乡侯府的花厅也是每年都挂着这么一副图,直到把太极图用墨水填满才会摘下来。

“老爷今年回来的挺早的。”方氏说着挣扎要下地,薛镇扬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你既是病着就别折腾了,好好休息着,一会儿我还要去一趟夏府。”

方氏还是下了趿鞋服侍薛镇扬脱了官袍,幼清跟着春柳一起去茶房,就听到隔壁薛镇扬道:“今儿早上二皇子见到我,还问我们施饼的事。”方氏听着声调一变,问道,“二皇子怎么突然问这件事,老爷,可是施饼有不妥之处?!”

“现在还不知道,我去和夏阁老商量一下。”薛镇扬语气淡淡的,“你照常做着便是,旁的不用管。”说着一顿想起什么叮嘱道,“前两日有人在寿山伯府施的粥里吃出了一颗马蹄铁,你让他们小心些,别好事成了坏事。”

方氏愕然,问道:“那么大一个马蹄铁怎么会到粥里去,照看的人也没有看见?”

“世事难料。”薛镇扬今天心情不错,难得和方氏解释一遍,“防着一些总不会有错的。”

方氏与有荣焉的笑道:“咱们府里没事,粗粮进出有幼清看着,灶台上周长贵家的亲自盯着,不会有事。”

薛镇扬没有什么表示,低低的嗯了一声。

后面的话幼清听不清,她泡了好茶就端着出了茶房,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丫头就跟没长眼睛似的蹿的进来,惊的幼清一跳差点将手里的茶盅摔在地上,她面露不悦问道,“什么事这么毛毛躁躁的。”

“对……对不起。”小丫头没有章法的行礼,幼清认出来是院子里小芽儿,她皱眉问道,“你不是跟着周妈妈去粥棚了吗,怎么回来了。”小芽儿是周长贵的幺女,今年才八岁,去年到正院里来当差,平日就跑跑腿传个话,这两天听说城外施粥,就闹着要跟自己娘去。

“出事了。”小芽儿声音很大,脱口道,“咱们铺子里送出去的饼,有几个老人孩子吃完后又吐又拉的,我娘不知道怎么办,让我回来向老爷和太太拿个主意。”

还是出了事,粗面进出她都把了关,饼从府里出去周长贵家的也查过的,好好的怎么吃出事情来?!

幼清脸色微变,忙腾出一只捂住小芽儿的嘴,问道:“怎么确定是吃我们的饼出事的?有多少人,现在那边怎么样,剩下的饼子都怎么处理的?”姑父刚刚还在说粥棚的事,如果现在说出去,他又不知道会和姑母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们这两日天天守在咱们棚子旁边,今天也只吃了咱们的饼,还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娘把人都请在一起,让家里的婆子照顾着,又怕事情闹大,就让那些人哪里也不能走动,从别的地儿买了点吃的暂时稳住了他们。”小芽儿很机灵说着压着声音又道,“那些饼也不敢再送出去,就收在袋子里装着。”

“你先回去告诉你娘,让他将出事的人都带去别处安顿好,再请大夫看病。”幼清仔细嘱咐小芽儿,“剩下的饼和面都不要丢,悉数带回来,还有今天当值的婆子也都记下来,一个都不要放走。”

小芽儿一一记住点头不迭,幼清看了看卧室里面,又道:“先不要声张,等你娘回来我们再商量。”

“奴婢知道了。”小芽儿说着用袖子蹭了蹭鼻尖上冻出来的鼻涕转头就往外跑,“那奴婢先去了。”说着蹬蹬蹬的往外跑。

幼清站在门口心思飞快的转了几转,就看见春杏惊愕的站在卧室门口,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

“什么粥棚的事。”身影一闪,薛镇扬突然出现在春杏身后,自撩开的帘子后露出喜怒不定的面孔。

------题外话------

总体来说我还是更的挺早的吧,求表扬。哈哈哈哈哈~!

206 试探111 答应051 线索043 难惹132 找回203 惊愕030 态度151 黑手099 秘密019 收效227 风起117 新婚147 惊动027 说话005 难忘235 意外046 浇油245 婚后083 回绝092 钟情007 情话043 难惹098 求和070 犹豫086 结怨134 心虚055 结果053 收效217 团聚040 疑惑246 千金076 出嫁002 薛府170 高调239 新帝174 后福012 立场004 罅隙172 报应007 情话054 败露044 对立193 进府150 生气213 争锋080 出门179 责罚068 莲花010 心态213 争锋012 立场016 不同250 相悖036 惊讶014 闹事080 出门190 打架051 线索163 父亲124 回门014 闹事128 结舌020 宋锦绣番外之二047 翻脸042 仅此167 愤恨003 苦熬208 应对125 有愧128 结舌241 仗势037 开端086 结怨016 不及170 高调215 生死021 没底228 博弈098 求和149 笑闹131 吵架177 赴宴013 一家084 借刀101 出事122 是谁047 翻脸065 回信066 表妹184 行船233 陷害082 考虑200 夜宴020 走动200 夜宴098 求和054 败露163 父亲239 新帝012 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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