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羌活

其实若按云歌和丙汐还有三月的意思,孟珏还陷在山高远阻的饥寒之地,他们偏安在这令居城中,断没有偷欢独庆新年的道理。然而令居陷在羌人的战事骚扰中大半年,风声鹤唳人心思危。好容易现在羌人退入山林,城中人着实松了一口气,的确都有以年节迎新去晦的意思。云歌他们毕竟是客居在赵将军的老宅中,实在不能因为心中的忧虑牵挂而扫了翁孙宅中人的兴致。云歌他们便勉力帮着宅中人置办年货,收拾屋子,准备菜式,倒也忙忙碌碌到了除夕这一日。

之前的三日一直断断续续地落小雪,这一日早晨却放了微晴。大家的心情都轻快了几分。上午忙着帮厨娘预备送灶神的各种面点,下午又忙着打扫神龛,忙到晚饭时分,云歌和丙汐她们才和翁孙宅中人一起在大屋吃了年夜饭。

晚饭后街面上依旧静悄悄的,不是很有除夕的气氛。云歌见丙汐和三月都神情落寞,连葵儿也无精打采的,便从厨房取了酒水,拉了她们三人一起在暖房的火炕上对饮。

晴夜月明,照进暖房中来,落在火炕的小几上,清辉满案。

“不知不觉,竟是一年又过去了。”丙汐看着案上纱笼的灯火跳跃不定,小声道。

“可不是。”三月拨了拨灯芯,道,“想不到今年的元正又是和丙小姐和葵儿一起。”

“哦?”云歌讶道,“你们去年除夕也是在一起。”

“嗯,在洛阳,孟公子的一处宅院中。”丙汐静静答道。

葵儿的眼中却绽出光来,“去年当真是热闹,二月哥哥四月姐姐都在,还有那个泼皮王爷……”

“又乱说话……”丙汐轻斥。

“泼皮王爷。”云歌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好。好。葵儿哪里乱说话……”笑着笑着又想起什么,“彤裳也在吗?”

“在。”丙汐看出她眼中的牵挂,忙回她道,“元正一早走的。现在那痫病应该好净了吧。”

三月道:“前两个月收到四月的信,说彤裳回去调养了大半年,如今已是大好。”

云歌点点头,眼中露出安慰之色,又问道:“生得怎么个模样?”

“小美人呢。”丙汐笑道。

“嗯。”葵儿也点头,“那王爷虽有些痴癲油滑……却生得好皮囊。他的女儿自然是美人坯子。”

云歌没有说话,笑着的眼却落到往昔中去。

丙汐见她有些伤怀的模样,问道:“朱儿的母亲是姐姐的故人?”

云歌摇头,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道:“她们一定也是姐妹,那和故人也没什么分别的。”

丙汐并没有听明白,却见云歌的眼中微有泪意,心中自责不再追问,又转头对三月道,“记得三月当时还让我往前看,说百花千卉总是春呢。”

“我哪里有说错?”三月心快口道,“丙小姐的心疾不是被我们公子医好了。”

提起孟珏,仿佛烛火忽然在那拢着的纱笼上一撩,灼出了一个洞一般,四个人都静了一下。

三月小声道:“那时我们还聊说羌人擅渡湟水的事,想不到现在我们就在湟水边了。”

云歌默默转头向着黑漆漆的窗外望去,仿若那寒夜中有人与她四目相对一般。半晌,她转回头来,却看见丙汐瞧着自己,有些动容的模样。

“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过想起以前有个人,也象姐姐刚才这般痴望窗外罢了。”

云歌正要说什么,窗外忽然闪过一簇飞鸟扑翅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中令人有种暗夜惊心之感。

“二月的飞奴五天一至,今天不是日子啊?”三月蹙眉说着,已经起身下火炕而去。

云歌和丙汐对望一眼,也从火炕上跪坐而起。

忽听院中一片瓷碟坠地的碎响,接着传来一个小丫头带哭腔的声音,“院子里怎么有只冻坏了的鸽子……弄影姐姐,这是你们常收的那只吗?”

三月未发一言,闪身向屋外而去。云歌和丙汐紧随其后,也向院中奔去。

岁暮天寒,冷月幽光照在廊下的石阶上,一只灰头白翅的鸽子歪歪站在那月光中,脚爪不断地挪蹭着似在努力保持平衡。三月轻轻走上去将那只鸽子抓起,云歌和丙汐急急赶上去探摸着那鸽子脚上收装信件的小囊。信摸出来了,借着月光,看到那布帛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鹰信停。速招各堂待命。”

语义不定的几个字,因为崇山峻岭之隔,引得翁孙宅中人的心绪骤乱。三月焦眉燥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小丫头,没好气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丫头本是来送除夕所饮的椒柏酒的,先被这横空飞出的信鸽骇地摔了碟又碎了碗,接着便见屋中的几个女子旋风而出,待到看罢了信又个个愁容不展。也没人安慰她一句。她方才的那一吓此时正回过味来,又被三月这一问,忽然委屈地嘤嘤哭起来。

“你……哭什么嘛?”三月指着那丫头急道,“不要哭……不许哭……”

“不能哭……不能哭……”葵儿也着急地朝她摆手示意,“元正日前落泪不吉利……”

那小丫头却越发哭地凶起来。

三月跺了一下脚,不再多言,疾步向屋外而去。云歌和丙汐知她必是赶去云草堂,没有拦也没有问。

丙汐上前搂住那丫头的肩膀,柔声道:“谁说不吉利,多亏了摔了这碗这碟,碎碎才平安呢。”

小丫头止住了哭泣,将信将疑的看着丙汐,“真的?”

“不信,你问问云姑娘?”丙汐一边说,一边看向云歌。

门外忽然响起噼里啪啦之声,想是鸡鸣时分已到,早起的人家已开始在庭前爆竹避鬼迎岁

“是。”云歌的眼睛有些失神,声音却是笃定,“碎碎平安。”

元正日后,城中又零零落落飘起雪来。

令居本就因为汉羌的战事而被管制,边城民风简朴也没有什么拜贺之风,城中人大多缩在家中喝小酒玩博戏。城中街道白茫一片了无人迹,只余风声浩然。然而在这风雪背后,三月却已通过云草堂的密令将西北各堂所有此刻能调动起来的人都调动起来整装待命。云歌和丙汐二人虽然焦心似火,却只能闷在翁孙宅中静候消息。

依照习俗,正元一日至五日分别为为鸡狗猪羊牛日,各家各舍都是关门闭户,翁孙宅中也是悄悄,未见有新的鸽信从羌地中来。第六日为牛日,按俗礼是”破五”之日,所有从初一到初五的年节禁忌皆在此日破除,故而也是各店铺堂馆新年开门的日子。而各路生意一开张,消息的往来和人力的聚集也都将加速。

这一日,云歌和丙汐一早便起,随着三月去了令居的云草堂。她俩不便直接参与云草堂人事物资调动之事,便帮着堂中做些杂事希望可以减轻堂中人的负担。三月不久便去了城中。云歌和丙汐知道云草堂在城中城外皆有打探消息的渠道,故而也不多问。好容易忙到日暮时分,云草堂闭了门,云歌和丙汐方得空到后院的内堂中歇息。才在屋中火炕上坐定,堂中的一个小厮忽然来报,说有个军吏模样的人来求见云公子。

“军吏?……云公子?”丙汐蹙眉,有些不解这个称呼来自何处。

云歌却是眼睛一亮,“快请他进来。”

少时,那小厮引着一个身着赭衣的身材矫捷之人入堂而来。

那人正要行礼,云歌已经跳上前去扶住了对方,“荣伍,真的是你。”

然而云歌的右手托住了对方的臂肘,左手却扶了个空。她的眼睛顺着荣伍的右肩而下,看到那一只曾经挽弓持剑的长臂,如今只剩一个瘪瘪的袖笼束在腰间。云歌的鼻子一呛,那一对原本笑着的眸子忽然噙满了泪。

“不碍事的。”荣伍却爽朗一笑,“我的左手练了这几个月,也一样好使了。如今虽然再不能射箭了,却还能持剑御马呢……当然是不能跟以前比了。”

云歌点点头,想努力在泪光中绽出一个笑来,泪水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

荣伍认识云歌是在她男儿装时。他虽知她是女子却因为当时军务紧急,顾不得多想。此时忽然见她翠袄绿裙又梨花带雨的,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连连自责道:“都怪我我把公子当姑娘……呃不是……是我把姑娘当公子了。”

云歌“扑哧”一笑,摸去脸上的泪水,拍了一下荣伍的肩膀道:“一日是兄弟,便一世是兄弟。”

“好。荣伍就还当你是我们的少公子。”

丙汐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听出些眉目,问道:“这位可是和云姐姐一道出西城护送羌族王子的汉军壮士吗?”

云歌笑道:“正是曾和我分食锅炕子争抢鹘山鸦的荣伍。”她又转头对荣伍道,“这位是丙显大人的侄女丙汐小姐。”

荣伍连忙行礼。丙汐还了礼又问道:“听六月说,当时在莫尔桥只有一人生还,他奉孟公子之命将那人送回了赵伯伯的军中。看来说的一定就是你了。”

荣伍的眼神一黯,声音也有些低沉,“若不是简弘大哥将我压在身下,我一定也和其他兄弟一样葬身在那忽图河边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丙汐,又道,“我不知道丙小姐说的孟公子是谁,不过那时在我还未完全失昏前,忽然来了一队白衣之人,将那些漠外高手杀得惨败。连辛武闲麾下的那个裴章也逃走了……”荣伍的声音低下去,似乎又沐身入当时的血雨腥风之中。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我醒来时已在龙支城中,是赵将军出击塞章后的第三日了。不知那队白衣人是谁?丙小姐说的孟公子又是谁?”

“他……”丙汐略一迟疑,隐去了孟珏的名字静静答道,“是赵将军的幕僚,也是云草堂的堂主。龙支城中疫病横行时,就是他力挽狂澜救治军士和百姓的。”

荣伍肃然起敬,默默颔首,道:“初一那日,龙支城还有许多百姓到云草堂送年货贺礼呢。”

云歌微微而笑,问道:“这么说这次你是从龙支城来的?”

“嗯。赵将军病了。龙支城的云草堂缺几味药,特让我来令居的分堂中调用。”

云歌和丙汐都是一惊——正是战事僵持之时,主帅病倒岂是儿戏。

荣伍忙道:“你们不要惊慌,吕军医已经诊过,说只是受了些风寒,只是因为最近从羌地回撤鞍马劳顿加上他年事已高才病倒的。只要悉心调理适当休息便可恢复。”

云歌和丙汐皆松了一口气。

荣伍又道:“赵将军还让我带了贺年的口信来给老宅中。并告诉我云公子也在此处,还有两条口讯带给云公子。我先去了翁孙宅,问得了云公子的行踪,才追到这里来的。”

“什么口讯?”云歌问道。

“一是谢公子不辱使命,将雕库完璧归赵。”

云歌沉了下眸子,“我几乎辱命……还有呢?”

“二是问你们可知阳平坡的变故?”

云歌和丙汐同时想起除夕之夜的鸽信,异口同声地问道:“阳平坡发生了什么变故?”

荣伍见她二人惊惶失措的模样,忙道:“小年夜那一晚,我们在羌地的斥候观测到阳平坡一带有刀兵响动火光摇曳,像是发生了小规模的武力冲突。我们的斥候本以为是冬季牧草匮乏时,羌人部落间常有的抄掠。第二日天亮时却并未见到劫掠后常见到的牲畜死尸遍坡的场面。只见到几处毡帐冒着青烟。阳平坡上的牧羊的羌民也是平静如常的模样。我们的斥候觉得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秘密处置了什么人。”

“啊!”丙汐失声而叫,一只手掩在嘴上颤动不已。

云歌摇着头,极力压着自己发颤的声音道:“不。不会是他。他在那里没有一兵一卒,真要是他,反而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她抬头望向荣伍,追问道,“后来呢?”

荣伍对她二人的反应露出不解的神情,却继续道:“还有一件怪事。赵将军也叮嘱我告诉你们。阳平坡异动的第三日哦,就是除夕那日一早,我们的斥候曾看到一个在阳平坡上放羊的牧童在放一只奇怪的皮鸢。”

“寒冬腊月放皮鸢?”云歌自语道,”是有些奇怪。”

丙汐却道:“不过皮鸢有风即可,并无季节限制。冬季只不过因为太过寒冷而没有人愿意在外受冻而已。”她望向荣伍,又问道,“后来几日呢?有没有再见到那皮鸢?”

荣伍摇头,“后来几日都落雪,羌人都缩到帐中去了。”

云歌沉思片刻,追问道:“你说奇怪的风筝是什么意思?”

荣伍道,“讯报里说那皮鸢形状非鸟非兽,形状如伞,像是一簇伞形的黄色花朵。”

“伞……花朵……”丙汐蹙眉小声重复着,

云歌的眼睛却是一亮,她快步走到书案旁,寻到一卷帛书,翻了几翻,忽然对着云歌和荣伍道,“找到了。”

丙汐和荣伍赶过去,见那是一卷画本的药草植物识本,翻开的那一页上正绣笔画着一簇伞状的黄色簇花,下边画着它的根茎,旁书两个小字——羌活。

丙汐的心中豁然开朗,“活……活……”

“他是给咱们报平安呢。”云歌轻轻道。

两个女子相拥而泣,倒把荣伍弄糊涂了,“什么羌活?他……他是谁?”

“羌活是这药草的名字,”云歌擦了擦眼角的泪答他道,“是将你从莫尔桥救出,又送回龙支的人在向我们报平安。”

荣伍也面露欣慰之色,想了想又叹道,“看来赵将军送我来,是料定云公子和丙小姐能看懂我们的斥候看不懂的东西。”

云歌点头,又问道,“赵将军可有让你带什么话回去?”

荣伍道:“只说如果你们有话交代,我就带回去。”

云歌微一思忖道:“你告诉赵将军,阳平坡羌人内部有事变,是祸害汉羌两族的毒瘤被除去了。局面……应该仍在掌握中。”丙汐转眸看了一眼云歌,没有出声。

荣伍微微蹙额似有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拱手道,“好,荣伍一定将云公子的话带给赵将军。我还要连夜将药送回龙支去,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云歌和丙汐忙问了荣伍所缺的药材,又领着他到堂中配足包好,一直将他送到云草堂外上马而去,方返回堂中。送走了荣伍,云歌和丙汐步回后堂,脚步都有了几分轻快,却又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听庭中的积雪在她俩的足下簌簌作响。

丙汐忽然停住脚,问道,”姐姐方才没有明说,是不是已经知道阳平坡发生了什么事变?”

云歌点头道:“我离开凌滩的前一日,孟珏曾说起先零的大王子跖隆与烧当羌有染,参与了挑拨先零与汉朝关系的阴谋。方才听荣伍的描述,极有可能是跖隆东窗事发被族人问罪起了冲突。而孟珏由于某种原因,可能一时难以送出鹰信。”

丙汐缓缓点头,“我现在也想起来了,垓下之战时,韩信就曾以皮鸢带动笛音,瓦解了项羽的军心。孟公子这是效仿淮阴侯,以皮鸢和草药名传递平安之信。还是姐姐更懂孟公子。”

云歌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我们的猜测,一切还得等到鹰信恢复才能安心。”

又捱过两三日,三月终于带回消息说有人在元正这一日的凌晨,有早起入山的樵夫见到一支十几人的羌人马骑从阳平坡而出,向大允谷方向而去。他们形态狼狈,仓皇疾行,未见有大车跟从。

“大允谷正是烧当羌的所在。”云歌听三月说完,急忙问道,“那队人马什么样?”

“那樵夫没说,大概也就是羌人模样。”三月道,“不过那名樵夫说那头领发型奇异,光剃至头顶,只在颅上留着一段辫发。”

“达慕尔。”云歌低低道。

“是他吗?”三月还记得在罕羌的大坪子上指认云歌的那个羌人,“怎么和记忆中不一样。”

“他因为逃阵被人耻笑,便换了发式。”云歌低低道。那日在凌滩河边的情景忽然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恶心,不觉靠在墙上。丙汐急忙伸手扶住她。

云歌却又勉力问道,“他逃走了?”

三月回道,“没有。那樵夫说,他被一只大鹰拖下马去。有人从后边追了上来,将他斩于于马下。死状极为狰狞。”

云歌轻轻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丙汐感到她的异样,忙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翁孙宅中去休息。”

云歌摇头,将背抵在墙上静默了一会儿,方道:“如此看来,我们的猜想又有了几分把握。达慕尔是大王子跖隆的亲信。他仓皇逃出,一定是跖隆出了事情。三月,号令云草堂各部先按住人马,再等几日,孟珏的鹰信一定会送出的。”

三月点了点头。

正元节后,翁孙宅终于收到二月送来的鸽信,说他与九月收到了孟珏断了多日的鹰信。果如她们猜测的,大王子跖隆参与领羊宴的阴谋,被族中以迅雷之速缉拿,关押在了囚帐。然而在收缴他的兵力时,受到了他的侍卫的抵抗。达慕尔被阿丽雅诱开,虽没有影响跖隆的被擒,却也察觉了风声,逃往烧当,却被孟珏劫杀于路上。

翁孙宅中盘桓了多日的阴霾之气终于散尽。

“他真的做到了!”云歌感慨不已——孤身在那险地中,他竟依然可以拨弄风云。

丙汐更是喜极而泣,“孟公子以一己之力,就为汉朝的军队断去敌人的一只臂膀。”

三月也有些哽咽,却道:“不过尤非对大儿子动了恻隐之心,只将跖隆收在囚帐中,还是令公子很失望。”

“跖隆还活着,恐怕他在先零的党羽仍未死心。”云歌点头,又问道,“先零族中的局势可有什么变化?”

“鸽信说,大王子跖隆原来领下的三个牧部已被收编到尤非的领下,而四王子跖库儿已正式取代冉骓成为先零中领,领下有三个牧部。

“骥昆真的成为先零的中领了……”云歌轻轻道。他曾和她约定都不参与这场汉羌的战事。然而世事毕竟强过人。她何曾做到过,他也在不再是先零的“闲”王子,却在先零的军政事务中越发展露头脚。

丙汐见她低头沉思,不禁问道:“云姐姐认识这位四王子?”

“自然认的。若不是他,云姑娘只怕在罕羌的大坪子上就已被达慕尔所杀了。”三月的话虽似赞语,听上去却有几分不平。

丙汐想起曾听他们说起,彼时云歌是以准王子妃的身份被带入凌滩的,心中顿时明白了三月语气中的冷刺因何而发。她望了一眼云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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