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解剑亭。
一群人突兀而来,静静立于亭前。
守亭的两名弟子愣了一愣,定睛看去,却见这些人乃是一群僧众,年纪轻的也有四五十岁,年纪大的更是面目枯槁到几如朽木,这些人都身穿藏地特有的大红僧袍,斜着露出一只胳膊,看起来模样各异,不过共同点却是眸光都很清澈。
而这群僧人分列两队,簇拥着中间一名僧人。
这僧人看起来相貌极是年轻,穿一袭白色僧袍,五官俊朗,肌肤如玉,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和忧郁,有着奇异的魅力,而最惹人瞩目的是他的双眸,眸光清澈恍如蓝天,然而若与他对视,会发现里面有着一圈又一圈的漩涡,仿佛镜湖上的涟漪。
“敢问诸位大师,来自何方,来我武当有何要事?”一名年纪小些的弟子上前问道。
白衣僧人双掌合十,冲他二人点头一笑,目光接触之间,两名守山弟子只觉这白衣僧人的那双眼睛变得深邃幽暗起来,望不见底部,仿佛吞噬一切的漩涡黑洞,一下子便陷入了进去。
“阿弥陀佛!”
“小僧呼图,久闻武当山张真人修为通天,今日拜山,但求一见。”
白衣僧人朗声喝道。
这声音中,藏着一种让人心头澄澈的奇异力量,恍如诸佛低吟,又如僧侣梵唱,萦绕在武当山巅,让人一时沉醉。
看守解剑亭的两名弟子只觉得耳中嗡鸣不止,脑海中一阵阵发昏,他二人醒转过来,看向身前白衣僧人,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色。
这些人,竟然是来寻师祖的!
他二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有几分畏惧之色,自从他们拜入武当山以来,还从不曾有人敢如此无礼,便是昔日张三丰百岁寿诞,六大派逼问谢逊下落,上山时也是毕恭毕敬,这自称呼图的僧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年长一些的弟子向前一步,做了个揖,出声道:“诸位既是求见师祖,还请表明身份。”
白衣僧人又是一笑,面上尽是慈悲祥和之色,让人望之如沐吹风,哪怕明知这些人来意非善,看门两位弟子仍是禁不住对这白衣僧人心中生出了几分好感。
那白衣僧人身后,一名身材魁梧、面目粗豪的大和尚道:“我等乃藏地**寺僧人,此乃我**寺主持呼图活佛,当今大皇帝陛下钦封的护国法王。”
元廷帝师!护国法王!
两名弟子心中咯噔一下,本能的觉得不妙,须知,他们那位莫师兄,前几日方才入京刺杀了汝阳王,武当派与元廷素来立场相反!
年长弟子冲着年轻弟子耳语了几句,随后道:“还请诸位在此暂候,我师弟回山禀报掌门后,自有门中长辈接诸位上山。”
殊料那大和尚面露不忿之色,道:“大胆,敢让活佛在此等候,快让张三丰滚下来见我们活佛!”
见他出言直提张三丰名讳,两名弟子俱都面色一变,年长弟子正色道:“诸位远来是客,我武当上下自当以礼相待,但诸位大师倘若心怀恶意,恕我武当山概不接待。”
“你这小道童,倒是好大的口气!”
那大和尚冷笑一声,道:“让贫僧瞧瞧,你们武当派到底有多少斤两,胆敢这般口出大言!”
他说话之际,一只手掌已然伸出,那手掌凭空涨大一倍,掌势浩大,恍若天倾,劲风扑面,迫人至极,这看门的两名弟子年纪尚轻,功力浅薄,哪里能挡住这一掌?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如被两块大青石撞了一般,胸前一阵剧痛,两个人‘哎呦’一声,已然倒飞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口中有鲜血吐出,已然受了内伤。
“武当弟子,原来也不过如是,想来张三丰那老道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
那大和尚不屑的道:“尔等速速回山禀报,让那张三丰出来拜见我家呼图活佛!”
“你……你……”
两名弟子又急又怒,可是本领不济,自身还受了伤,连话都说不囫囵,又能拿这大和尚如何?
两人挣扎着起身,欲要回山报信,然而这个关口,忽听得有人道:“谁敢对我武当不敬?”
说到谁字,一道身影在山道上刚刚出现,而等到说到敬字,那身影已然到了众人之前。
来人一袭宽大道袍,身材魁梧,面容肃重,浑身上下隐有一股慑人威严,正是武当三侠俞岱岩。
却是宋远桥和他在张罗酒宴,闻听山下有人求见张三丰,而且功力颇为深厚,怕出了什么茬子,当下俞岱岩主动请缨要下山,谁料下山便看见了这一幕!
俞三侠看了看倒在地上吐血的两名看门弟子,一双虎目顿生怒意,瞪向一众藏地僧侣,语气不善的道:“是谁动的手?”
那出手的大和尚双手合十,颔首一礼,笑道:“贫僧不过是想称量一下武当派弟子……”
“所以就是你打的?”俞岱岩打断道。
“是他二人本领不……”
“我问是不是你打的?!”俞岱岩厉声喝问道。
“阿弥陀佛!”
这面目粗豪的大和尚两次三番被俞岱岩打断说话,心中有气,诵了一句佛号,不再答话,不过态度不言而喻。
“你打了他们一掌,那我便替他们还你一掌!”
俞岱岩冷哼一声,弓步前迈,一掌击出,掌势绵软,虚不着力,却是劲力暗藏,精妙不显,正是名垂天下的武当绵掌!
莫要看俞莲舟躺了十年,手脚残废,然而这十年之间,他精修一口纯阳真气,早便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深厚精纯之处,武当七侠之中,便是功力最高的俞莲舟也只与他伯仲之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绝顶大高手!
那藏地番僧哪里见识过这等精妙的内家掌法,见得俞岱岩掌势虚浮,力道绵软,只当俞岱岩初学乍练,功力不济,不禁冷笑一声,凝聚功力,一掌拍去,欲要杀杀俞岱岩锐气。
然而两掌碰撞之间,他脸色陡然一变,只觉得对方掌上一股刚猛掌力尽数灌注而来,携摧山破石的浩荡之势,顷刻之间便将他的劲力尽数破尽。
其人惨嚎一声,凌空倒飞出去,狠狠摔落在了地上,一时间却是昏死了过去!
“密宗大手印?”
俞岱岩负手而立,神色平静道:“也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