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果然犯怒,倏地转身瞪住他,正欲斥他一翻之时。内阁突然行出来一个浅蓝色身影,正是已经着好装出来的雪芙,如墨的发丝披散肩背处,一身宫装倒是穿得整洁。
素白的小脸带着一抹淡淡的漠然,抬眸瞧了月夜一眼后行至端着药碗候在一侧的婢女面前。修长的手指托起那只瓷碗,褐色的药汁在碗中荡漾。
无需月夜下令,她亦会寻了这药汤喝,因为她从未想过要为月夜涎下子嗣。
在她和他都不知道能活几日的情况下,在他毁了他的姐姐,杀了琉璃的情况下。一个残忍到此等地步的男人,她又怎能为他生儿育女?
微微仰起脖子,毫不犹豫地将药碗就近嘴边,刚刚才被他吸吮过的唇尚带着属于他的浓郁气息,但只一瞬间便被一抹苦涩的药味掩去了。
就在那苦涩要往唇瞧间漫开时,手中的碗突然被人一拍,雪芙惊了一惊,紧接着便听闻一声‘叮当’作响,是瓷碗砸在桌角反射于地毯上的声音。
药碗碎成一片一片,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染黑了那深红绣花地毯,宛若一幅刻意拟造出的泼墨画。
雪芙飞快地看了一眼瓷碗,随即望向一旁怒气冲冲的月夜,一时间闹不明白他这怒火又是由何而来。她都已经主动喝了这药汤了,他不是应该感到满意么?也许,他的自尊心受不住这等蹂/躏?
在他的世界观里,永远都只能是别人伏在他的脚边摇首乞怜。他想要看到的是她能跪着哭着求他给她一个子嗣,而非这般毫不犹豫地喝了这药!
月夜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两人的面庞近在迟尺。他的唇齿微张,冷魅的话语轻轻地溢出:“白雪芙,你这是在挑衅么?”
雪芙的一只手臂被他抓在腕间,另一只手优雅地扯下衣上的丝帕,柔柔地拭去唇边沾染的药汁。平静道:“皇上不希望雪芙怀上龙子,雪芙依了皇上的心意服药,怎会是挑衅呢?”
纷嫩的舌尖在唇上轻舔,苦涩仍在,手臂上的手掌一紧,弄得她手臂生疼。月夜却转而笑了,睨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想要?朕就偏让你要了它!”
没错,这就是他,月夜!永远都只能顺着他,否则悟逆者绝不轻饶!后宫那帮想要怀上龙种的女人,他偏不给。
眼前这个女人不想要,他偏要她怀!在有有他份参演的游戏中,他只有赢,从来没有输,一向来都是这样,这已经惭惭地形成一个惯例了。
雪芙的心凉了半截,看到月夜那冷酷无情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空话。他绝对是能够做得到的,拥有一个他的孩子,想到这一层心里就莫名的悸动。
完全是在排斥吗?不,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心里那深藏多年的情素不觉开始涌动。稍一闪神,她就仿佛看到了她和他的孩子穿着明黄色的小衣衫,头顶一个毛绒绒的心型,那是她亲手为他修剪的发。
小小的身子在梨花树下一晃一晃地奔跑着,而她和月夜在后面跟着,不时地用脚去踢他小小的屁股。绝美的夕阳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好长,但却紧紧地交融在一起。
===========================天琴篇====================================
从清和殿中行出来时,已是子时刚至,富丽堂煌的皇宫里头虽每一处都掌了灯笼,却仍然显得有些昏暗。正值春季,四周花丛就已经响起各式各样的虫鸣声了。
长长的回廊间,香儿掌着灯笼行在雪芙的右前方,替她照亮了脚下的路。因为时间太晚,宫里除了一些守卫在屋舍间行走穿梭便见不到哪宫的主人了。
也许天气凉,大伙都已睡了,唯独剩下她好似一道孤魂野鬼般在瑟瑟冷风中飘移。
嫔妃,特别是新册封的,并无在清和殿过夜的资格。为了皇上的生命安全,为了避勉侍寝者在夜深人静之时对皇上行凶,清和殿的龙*是只为一品贵妃或皇后开放的。
其余人等,只要月夜不说可留在清和殿过夜,便没有资格留下!
穿过宁花园,再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云和宫就在前方,浑身酸痛难受的雪芙不觉加快了步子,只想着能好好回去睡一觉。
可就在靠近云和宫时,身侧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色身影,如一团黑雾般在两人面前一晃,紧接着香儿便双腿一软,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雪芙心急地瞧了香儿一眼,抬首瞪着来人不悦地问道:“你将她怎了?”
白相国理一理身上的服饰,睨上一眼倒地的香儿,对雪芙冷笑:“怎了?不过是一个小婢女而已,你就已经不忍她有事?若换成是你那个已经快病入高慌的娘亲呢?岂不急掉了你的半条命?”他的话语平静清晰,在夜色中隐隐透露着寒气。
那声音,就如此刻他的身影一般,给了她内心重重的压力,感觉这不是他的亲爹,而是一个比月夜更无耻冷漠的魔鬼!
明知道他在威胁自己,可她的脸上还是染上一丝心焦,斗蓬下的面容苍白。极力地压低声音低吼:“我娘怎了?你将我娘怎了呀?”
“我还以为你忘记你那福溥的娘了呢?”白相爷吃笑一声,脚步微转,随手扯过一朵正在悄无声息绽放的蔷薇花。
食指与拇指相互轻轻一搓,蔷薇花瓣便在这夜色下纷纷扬扬而下,飘扬着落于她的脚边,被迫提前终止了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