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盈两日后醒转,一张脸白得像上了厚厚的雪花膏,越发衬得眸色黑到了极致。
李错听闻绿盈醒转,匆匆应付李婕妤两句就出了兰昕殿,直向景琛殿赶去,李婕妤在李错身后微微皱了眉,吩咐身边的太监中宝:“你去看一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么着急忙慌的,还有没有做大事的样。”
中宝领命而去。
景琛殿里,绿盈已经在几个宫娥的服侍下洗漱停当,仍旧想挽喜欢的灵蛇髻,但三千青丝因这两日身体亏耗过巨,软软的挽不出个形来,手臂也一刻就酸软了,叹息一声,终究由别人代劳,将散发梳顺了,松松地扣在两侧攒上一对珠花,倒也素雅。
梳头的宫娥看她脸上没半分血色,又劝她薄施了些胭脂,淡淡的芙蓉色,薄薄地覆在腮上。
只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四肢像散了架一般又疼又酸,软软地没有力气,由人扶着回到床榻上,喝了一盏当归补血汤,兼带有镇痛的功效,服侍的宫娥道:“姑娘再等一等,肖太医就快到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喧哗声,却不是肖太医,而是李错大步流星地赶到了。若不是顾及影响,只怕轻功都要用上。只一瞬李错就到了殿前,脚下收刹,立在门口,远远凝视着绿盈,口中还微微喘息。
女孩一袭白色天府绸的中衣,正倚在床上由宫娥一口一口喂着药膳,惨淡的容色因了特意点在唇上和晕在脸颊的胭脂而红的越浓,白的越浅——绿盈本是不喜欢涂脂抹粉的。
一步一步走近,满心的欢喜,盈盈的笑意,在榻边坐下,女孩清澈的眼中映出自己的笑脸,却微微皱了眉。
“你,瘦了。”
两人同时开口,一样的话。
都愣住。
笑。
李错深深地看着绿盈,仿佛要看进心里。绿盈则长睫微垂,扑簌颤动,眼底的情愫不加掩饰。李错笑得更温柔,身子慢慢向绿盈探去,绿盈抬起水样润泽的眼,竟先伸出手臂,抱住了李错。
三千青丝全流进了李错怀里,缠绵流溢,像纠缠的心绪。
李错因她的主动怔了一怔——这么自在随性的女孩,真叫人心动。
绿盈将脸贴在李错胸口,声线轻灵纤细,化到李错心里:“殿下,您,没事就好。”
“嗯,多亏了你呢……”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都没事,就好了。
这笔帐,我们一起去讨回来。
十多日后,雪纤带回了水天阁的消息:动手的是宫里的五名禁军侍卫,幕后的主使是一个叫江护的侍卫队长,李彤的幕僚。不过这件事李彤并不知情。出事后那江护已经叫气得两眼发黑的李彤赏了一顿嘴巴子,打发回老家种地去了。
“李彤手下的蠢材心腹。”李错冷笑道,“李彤打的如意算盘,留着那江护任我处置好让我消气,未免太天真了些!那狗奴才的贱命我要来何用?还耽误四方楼杀手几日的功夫。”
李错说罢支着下颔细细想了一想,对雪纤道:“这回叫千流(嘿嘿,千流十二,大人们没忘吧)里别的人去吧,你这几个月出入太频繁了,需得防着些别处的探子。
就叫海棠去,好让她也顺便回趟肖府看看家人,说不定还能看到今霄,姐妹两个也好叙叙旧。
让海棠去四方楼知会一声:江护放到一边。这件事就此罢手。李演锷和严利那边南姨(南乡子)的人放了五年没动,是时候用上了——让他们尽快将掌握的资料汇到了四方楼传进宫里。这事务必小心,千万不能再像九年前一样失手,白白送了五六条性命。”
雪纤拿了李错的印信万福退下了。
九月二十八。
李错应李彤之约去法门寺。临去之时特意又去看了移居到水天阁修养的绿盈。
绿盈已经恢复了大半,肖太医开了益气补血的调理方子,李错又吩咐了小厨房每日清炖甲鱼,干蒸鹿胎,当归鸡汤的轮流做,再加上绿盈本就在江湖走动,刀剑之伤也不是稀事,恢复一日比一日快。
李错从空濛手里接过一个长方形的漆木盒,盒子上雕着团团的牡丹,李错将盒子递给绿盈:“无影刀被不仔细的宫人处理尸体时一起清除了,我叫人去问了洛阳王,做了一样的刀给你,你试试,可还称手?”
绿盈打开盒子,新的无影刀透出森森寒意,刀身流畅,锋刃犀利,绿盈拿起短刀,心中蓦然感动:金属的刀柄镶嵌了一层柔软坚韧的鹿皮,拿在手里,一点不硌到手指和虎口。
绿盈熟练地解下手腕的银链,扣上刀柄上的银环,无影刀嗤地滑进衣袖,无影无踪。
绿盈抬起脸,璀然微笑:“以后,刀在人在。”
李错向前一步把绿盈揽进怀里,低头,在绿盈耳边轻声道:“刀我可以为你做很多把,但你之于我,却无可替代。”
绿盈抱紧李错:“那么,你在我在。”
霎那间,心花开遍,李错低下头看少女灼灼的眼眸,情意涌动,而吻早已落下。
缱绻的场面刺痛了空濛的眼,空濛小心地不为人知地微微仰起脸,将眼底倾覆的泪意逼回心里。看看天光,冷淡而恭敬地提醒:“殿下,时候不早。”
法门寺在长安城扶风县北,原名阿育王寺。释迦牟尼佛祖灭度后,遗体火化结成舍利。公元前三世纪,阿育王统一印度后,为弘扬佛法,将佛的舍利分成八万四千份,使诸鬼神于南阎浮提,分送世界各国建塔供奉。
佛祖舍利在中原有十九处,法门寺为第五处。当年北魏皇室后裔拓跋育曾扩建,并于元魏二年首次开塔瞻礼舍利。前朝隋文帝开皇三年改称“成实道场”,仁寿二年右内史李敏二次开塔瞻礼。 高祖皇帝于武德七年敕建并改名“法门寺”。贞观年间玄宗皇帝曾三次开塔就地瞻礼舍利。
所以,虽然文帝还未下旨给李演锷封王,但能得到礼部许可,去法门寺瞻仰佛指舍利,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李演锷在文帝心中的分量。
算起来,这是姐弟俩个七八年来第一次见面。
两人相约在玄武城门相聚,然后一同去法门寺。
不出意料的,李演锷在第一眼时愣了一愣,犹疑地叫了声:“皇姐?”
李错波澜不惊地笑着应承道:“都说七皇子才貌不凡,可见世人所言不虚。七弟真是天家风范。”说着辔马前行。
李演锷藏住复杂的神色,策马跟上,清朗笑道:“皇姐缪赞了,云承(李演锷的字)这几年流落民间,恐怕就只有一身血脉还当得上皇家二字,剩下的只有村野的粗鄙性情了。”
“七弟这是何话。吸纳了山野精气才真能养出骨子里的风流吧,像我等囿于宫墙之内,五谷不分,疾苦不识,便纵使才高八斗也不过是孔雀的羽毛——空炫耀。”
“哈哈哈,皇姐说笑了,在云承看来,皇姐才是不一般的人呢!”李演锷真心赞道。
“我?何以见得?”李错挑眉——李演锷的语气太过诚挚,触动了李错的警戒线。
李演锷却不答,笑着问了李错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皇姐,你爱喝酒吗?”
“我——极爱喝酒。”
“我也爱喝,有时候,竟有些贪杯呢。”少年抬头看着远方说道“我知道皇姐为什么爱喝酒——”
“哦?”李错有兴趣地问道。
李演锷眼神悠远,飘向未知的天际,叹息一般说道:“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
李错心中狠狠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考试,很久没来更文(破学校,考试那么晚!!!)
上网以后发现大家都很真诚地写了评论,真的很开心。
有大人叫某色“色大”,实在当不起,叫某色叫小五都可以,拜托了~
大人们留言里的意见某色都会仔细斟酌,以期写出更好的文。
总之,本少爷又爬回来祸乱天下了,马路横着走,吃饭不喝酒,挖咔咔咔~~~高竖着尾巴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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