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回来的时候别忘记把药带回来”。
“哎,知道了。”冬生闷声闷气的答了一句,朝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停着步回头问道:“家里的,咱哥的抚恤还没有下来
“没有。不定有没有呢。”媳妇叹了口气,从鸡窝里拿出了个鸡蛋:“当初当兵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一月多少多少薪俸,万一阵亡了还有多少多少抚恤,可人真的没了,一个子儿没见,你说一好好的大活人咋就没了呢?咱娘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
冬生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谁知道这咋回事?哥是大前年当兵去的,听说还是啥青年啥的军队里面的,可去年听说在啥印度的没了,当兵之前说的好好的。要是为国捐躯了,官府会有一笔抚恤金下来的,结果等了都快一年了,啥都没有看到。
许是官蒋在那骗人的,根本就没有啥抚恤金,先把你人给弄进去了,以后的事哪还轮的到平头老百姓说话的?
还有啥学校的,说的比唱的好听,说什么学校盖成之后,能够免费入学,狗屁,那些校拖了一年多才弄好,可弄的比猪圈强不了多少,哪个老师愿意来那?村里那么多娃都大了,原本不上学也就不上学了吧,庄稼人要认识那么多字做什么,难道还真指望能出个状元?可你官府别瞎许愿啊,弄到大家都空欢喜一场。
挑着自个家田里的菜到了城里,城外驻扎着一支军队,听说走路过这里的。看到军营。冬生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春生,心里一阵酸楚,赶紧抹了抹眼睛快步进城。
今天生意不错。不到半个时辰菜就被人买走了。点了一下钱,配药的钱够了,剩下的还够吃上一碗面的,肚子空空的,娘昨日又犯病了,媳妇忙了一晚上,中饭也忘记给自己准备。
咬了咬牙。今日说什么也得破费一下,叫上一碗面,好好搞赏一下自己。
走进了一家饭店,要了一碗光面,想了一想,干脆又叫上了一小碟三鲜,把三鲜放到面里,拌了拌,稀里哗啦扒拉着大半碗面条下肚了。
忽然靠窗那张桌子上响起了一阵笑声,冬生看了过去,一大群年轻军人正在那里喝酒吃饭,不知道谁说了个。什么笑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一个佩带着司尉军衔的年轻军官举起酒碗大声说道:“陛下,万岁青年近卫军。万岁为帝国,为陛下,为青年近卫军,干杯”
“干杯”那些军人们一起举起了酒碗大声应道。
青年近卫军?哥不就在这里面?冬生心里咯噔了下,在那迟疑了好大一会,终于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走到这群军人面前,怯生生的叫了声“军爷
“兄弟。啥军爷的?那都是什么时候的称呼了。啥事?”那司尉见个陌生人这么叫自己,笑着放下酒碗说道。
“军爷。我想问你个事,你们,你们是青年。青年啥的?”冬生依旧叫着“军爷”问道。
“青年近具军,听说过吗?”司尉拉着冬生坐了下来,居然还帮这陌生人倒了一碗酒:“皇帝陛下身边的青年近卫军,来,兄弟,喝上一碗”
“我,我不会喝酒。”冬生连连摆手,自己的事的趁着这些军爷兴致好的时候问:“军爷,我有一哥,也是青年近卫军的,叫周春
“啥?春生?”司尉一下僵在了那里,那些军人也纷纷停止了喧哗,直愣愣地看着冬生,把个冬生看的心里害怕。司尉忽然一把抓住了冬生:“你,你是周冬生?周家村的,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媳
周冬生再无迟疑,连连点头,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是我,是我,春生就是我哥”
“兄弟,兄弟”司尉把冬生猛然抱在怀里。用力抱了一下,然后这才松开,大着声音对同伴说道:“兄弟们,冬生。春生的弟弟,这是春生的弟弟”
那群军人态度那变得一个亲人,人人都用拳头不停捶着冬生,冬生虽然被这些军人有力的拳头捶的生疼,可心里这叫一个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军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哥哥春生一般
好容易等到那些军人重新坐了下来,司尉对着冬生竖起了大拇指:“兄弟,我叫胡秋。和你哥在一全部队,你哥,好样的,英雄那次咱们冲击叛军一个城镇,你哥带着兄弟们接连冲了八次,八次s来叛军城镇夺下来了,你哥春生他也”
这是冬生第一次听到自己哥哥的故事,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看样子自己哥哥在这些军人之中拥有很大威望,那些军人人人都在那里交口不迭的说着春生哥哥的那些故事。胡秋喝了几口酒,忽然
“对了,听春生说你娘身体一直不好,怎么样,找大夫治好了
“治好?哪里来的钱那?”冬生擦了下眼泪,闷闷说道:“上次找了个大夫,说是能够看好,可要二百块钱那,二百块,我到哪里去找这
那
胡秋的脸色一下阴沉起来:“冬生,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哥不在了,我们都是你哥。
你哥知道你说了房媳妇,高兴的和什么似的,把自己的节省下来的薪饷可全都寄回了家给你娶媳妇,冬生,你说有这事没有?”
看到冬生点了点头,胡秋脸色愈变得难看起来:“你哥阵亡时候是司尉,按照标准。那有八百块的抚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那9有地方官府需要安排你的工作,再按照标准要给你二百块的安家费,这加一起可就是一千块钱那你说你怎么连给娘看病的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呢?这要让你哥在的下知道了能安心吗?”
冬生好像在那听天书一般听着,过了好大一会这才茫然摇着头说道:“胡哥,没。真没,您说的那些我们什么都没有拿到”
胡秋和那些军人一下怔在了那里:“不可能,你哥阵亡已经一年了,怎么抚恤还没有拿到?不会,一定是什么地方疏忽了。这样”
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军官已经匆匆进了酒店:“集合,紧急集合”
军人们赶紧站了起来,胡秋结了饭钱,又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到了冬生手里,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匆匆说道:“冬生,去官府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不行去城外军营找我”
胡秋的同伴们也和胡秋一般,匆匆掏出身上的钱,塞到冬生手里,又匆匆离开了这里。
冬生愣愣地抓这一大把钱,眼泪又“扑哧扑哧”流了下来,这些军人都是哥的同伴。这些军人也都是自己亲哥,
“长官,长官,我要见胡秋大哥,我要见胡秋大哥”
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忽然出现,把军营门口站岗的哨兵吓了一跳。
狐疑的打量了好一会,一个哨兵用枪指着这个青年,另一个返身进了军营,过了不多一会,胡秋从军营里走了出来,一见这个血人,被吓了一跳:“冬生?”
“胡大哥,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那”看到胡大哥出来,冬生就好像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了胡秋的手。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乱哄哄的,就看到与群穿着官府差役衣服的人冲了过来,手里都在那里晃动着武器,见到前面是军营,迟疑了一下。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里是军营,擅闯军营,格杀勿论”
还未等明秋说话。一个将军已经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胡秋和冬生,又看了一眼那群官府里的人:“我是颜行,你们想做什么?”
“冷血屠夫”颜行这名字顿时把那群官府里的人吓傻在了那里,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好半天,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走了过来,语气干涩地说道:
“颜将军,我是阳城府的协办曹德,是这么一回事情,这个人叫周冬生,今天莫名其妙的去阳城府督办范柄忠范大人那闹事,范大人将他哄了出去,结果周冬生赖在督办府外不肯走,范大人的公子看到了,就好意去劝说一番。谁想到周冬生竟然拔出一把尖刀,刺在了范大人公子身上,次后逃遁”
“没有,我没有。大人,是范大人的儿子先用刀刺的我”冬生一听急了,赶紧大声叫了起来。
胡秋悄悄的在颜行耳边说了几句,颜行点了点头:“曹协办,按理说军队无权干涉的方官府事物,可是此事却又牵连到了范督办,这样,这个人犯今天暂时先关押在我的军营里,明日一早我就把人犯押到审理司进行审理。”
曹德在那犹豫着。可终究“冷血屠夫”这几个字不断在脑海里盘旋,这把这个将军惹毛了,只怕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好半天勉强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悻悻离开军营。
回到自己大营。冬生“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原来腹部带了伤,颜行找来军医看了。所幸伤的不重,包扎好了,颜行让冬生坐了下来,这个冷血将军这次却和颜悦色地道:
“春生的弟弟。好,好,春生以前老爱和我念叨你这个弟弟,春生是个好军人那。说说,今天究竟生什么事了?”
“将军,我冤枉那”冬生到了这个时候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将军,今天我和胡大哥分手之后,我就去了衙门,问我哥哥的抚恤怎么还没有下来,还有,还有就是胡大哥说的可以为我们安排工作的事情,可是范大人一听就说小人是无理取闹,哪里有什么抚恤金这一回事,还说安排工作更加是痴人说梦小人不服,就和范大人争论了起来,范大人就把小人哄了出来。
小人也是一时糊涂,站在衙门门口骂了起来,正好范大人的公子走了过来,当场打了小人两个巴掌小人不懂事,就和范大人的公子厮打起来,可衙门里的人都出来帮范公子了小人被打倒在了地上,范公子眼眶上也被小人打了一拳,范公子一边骂着小人,一边抽出一把刀来对着小人肚子上捅下,州代一把抓住范公子的午,奔下尖刀反年刺了讨尖,就听甄边王片惊呼声,小人当时就懵了,拔腿就跑,胡大哥说的,有事就来军营找他,所以,所以小人就一直跑到这了”
颜行和胡秋互相看了一眼,颜行好言说道:“冬生,伤人了就要承担责任,明天一早我得把你送到审理司去,是非曲折会弄清的。你也不要害怕,如果真的主要责任不在你,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冬生对这位将军对胡大哥信任到了极点,用力点了点头,爽快地道:“将军,胡大哥,我不怕,我相信你们”
胡秋把冬生送了出去,安顿下来,转回大营之后,颜行皱着眉头说道:“本来我们是回来修整,路过这里,却遇到了这样事情,我要给陛下上个折子,看看还有多少阵亡军人的抚恤没有送下来。,这些军人为国奋战,他们阵亡了,家里等于少了一根顶粱柱要是让我知道抚恤真的被黑了。我非一个一个亲手杀了他们不可”
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惜朝廷早有法度,军人不许干预地方。要不然。嘿嘿,这案子还用审吗?定是那个范柄忠仗势欺人,欺负这些人不懂事。贪墨了抚恤金。像范柄忠和他儿子这样的人,有一个,杀一个,决然不会杀错了”
胡秋有些担心:“将军,审理司终究是在阳城府内,万一。
“应该不会。我就不信阳城府上上下下范柄忠能够只手遮天”颜行冷笑几声。忽然说道:“万一真的被你说中了,我就亲自给陛下上折子,求陛下下道圣旨,嘿嘿,我在战场上杀的了人,难道在这就杀不得人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胡秋心里却总是有些隐隐担心
周冬生伤人案,在阳城府内引起了很大反响。
范柄忠的儿子范前,伤的虽重,不过抢救及时。一条性命保了下来,而由于周冬生和军方的特殊关系,也让这件案子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对周冬生的审理是由审理司公开询问,这也是阳城府开天辟地的头遭。
过去审理案子,划,在衙门之内,上面坐着一个大老爷,两边都是衙役,犯人跪在下面,各自陈述冤情,顶多有钱人家再找个讼师,然后由大老爷宣判结果。
可现在这套完全不一样了,堂堂阳城府的督办,阳城府的一把手,居然没有资格审问犯人,反而要交到审理司去,甚至大老爷都有可能受到询问,这让阳城府上上下下大是振奋。
范柄忠在阳城府可没有什么好名声,上上下下都是范家的人,谁敢得罪范家?今天倒好,赫赫有名的范家范大老爷。居然也会有今天?
更加让人惊讶的是,犯人周冬生居然由审理司免费帮其指派了一个,律师,就走过去的讪师了,这可是不要钱的
这个“律师”姓黄,以前就是阳城府有名的讪师,后来不知道怎么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律师了。
在公弈审理之中,轮到黄律师说话的时候,这位律师先按照过去习惯,朝上面的法官作了一揖:
“大人。周冬生无故伤人那是确凿无疑的”
“轰”的一下。整个法庭好像炸开了锅一样,坐在后面旁听的颜行和胡秋同时皱了一下眉头,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脾气。
那黄律师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人犯周冬生罪行恶劣,罪无可恕。但是逃脱之后。尚能主动前往审理司投案。理应该算做自,因此黄某以为”
周冬生怔怔的在那听着,一句也没有听懂。
到了宣判时分。法官站起身来说道:“人犯周冬生伤人证据确凿,辩护律师亦承认此点,故审理司判决周冬生终身监禁案犯若有不服,可向审理法院申诉六
“终身监禁?终身监禁?”周冬生喃喃在那说着,这几个自己自己是听懂了,忽然冬生的脸转向颜行和胡秋。大声叫了起来:
“将军。胡大哥,你们骗我,你们骗我骗子,骗子你们说我会没事的,我娘和我媳妇可怎么办那,我媳妇肚子里都有了那。骗子,骗子”
冬生一边叫骂着一边被带了下去,旁听百姓一片嘘声,胡秋有些紧张地看着颜行。能够看到颜行正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万一这位将军真的起脾气,没准会带着自己大军,血洗阳城府上下也说不定。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生,颜行缓缓站了起来,冷然看着法庭:
“回去。我要给陛下上书,我要让陛下亲自过问,冬生的哥哥已经为了朝廷奋战而死,难道还让冬生一辈子都坐在大牢里,留下老娘和妻儿没有人照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