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的院子几乎变成了一片花冢,千万片白的、粉的、嫣红的花瓣像一张最华丽的地毯铺满了整个院落。微风轻颤,落花零乱。轻飘飘的身姿似是载满了惆怅,舞不起飞旋的姿态。
而原本绿郁葱葱的树木却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枝桠上结满了一条条白色的丝带,像千百条被泪水濡湿的伤痕召唤着远去的声音。
昔日挂在廊下照明的那一溜牛皮灯笼,而今只剩下一个乌黑的架子。远远看去,似是一个个光裸的骷髅头在默默地注视着进入这家宅院的人。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呢?仅仅只是相隔一个夜晚,这家院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程筱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哇!帅呆了的地方!”关采薇掏出手机不断地变换着角度拍摄。“早知道会来这样美丽的地方,我就带相机来了!筱雨,我可跟你约好了啊,下次一定要借这家宅子给我拍照哦!”
程筱雨恍若未闻,不语不动。除了呼吸,她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正常人可以有的行为。
而兴奋中的关采薇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常,她继续往里面边走边拍照。这一个在她眼里有着浓重凄美色彩的院落已经吸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筱雨,你快过来!”关采薇带着发现新大陆的亢奋语调里夹杂着一丝受了惊吓的讶异。“赶快过来啊,程筱雨!”
程筱雨有点茫然地转动着目光。空落落的院子里,她竟然没有发现关采薇的身影。
“采薇,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她开始后悔,后悔把关采薇带到这个地方。如果这个像灿烂阳光一般温暖的女孩因为陪伴她来这里而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将如何面对剩下的人生?!
“采薇,你出来,不要吓我啊!”
“这里!我在这里呢!你赶快来。”
关采薇在院子通往堂屋转角的一棵巨大的树干边探出头来,向她招着手。
程筱雨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过去。可看到的一切几乎让她停止了呼吸:
树干后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新坟!坟前竖着一块细长条的木板,上面是几个浓墨大字:亡夫杨谦之墓。
亡夫?杨谦?
那就是说杨老伯他……不!不可能的!昨晚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不是还在这里起坛,帮自己约见曾观晴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干妈呢?既然这坟前写着的是亡夫,就证明这座新坟是干妈堆的……那她人呢?该不会是也遭到了什么意外吧?
一阵晕眩袭来。程筱雨差点跌倒在地。她连忙伸手扶住树干以稳住身体,没想到手触摸处竟是一片湿滑的水泽——她疑惑地缩回了手,不经意的一看:血!是血!她的手掌上满满的都是鲜红的血!
“啊!不要!”
因为惊吓而失了平衡的程筱雨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发出几近绝望的哀嚎。
“怎么了?筱雨,你怎么了?”关采薇急忙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扣住了她惨白失血的脸,大声的,关切地问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啦?”
“血……采薇报警!这里好多血……”程筱雨颤巍巍地举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闭着眼睛哭喊。无法抑制的泪水像缺闸的洪水般狂泻而下。
“什么啊?!报什么警呢?哪里有血嘛。筱雨,你是不是昨晚上给人打晕脑子啦?视觉失调?那是水啦!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嘛。”
关采薇满不在乎地摇着她那只举着的手,调侃地笑。
“不……不可能的!”
“哎哟,我骗你干嘛?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啊。有我在这里陪你呢!怕什么嘛。”
程筱雨半信半疑的,轻轻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手掌似乎真的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一片血红。
这是真的吗?
她再睁大一点眼睛。手掌上一片水泽的晶莹。
真的不是血?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不可能的……我刚刚明明看见的……采薇,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呢?人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下或者身体极其疲惫的情况下是很容易产生幻觉的哦。也许是你心里总会出现一些不好的念头,以至于当发生或接触到一些与自己的意识产生不协调的现实的时候就形成了一种错觉。就像是明明站在宽敞的平原上却会以为自己站在前无去路的悬崖上一样。”
程筱雨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她多么愿意相信关采薇说的是事实,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错觉。而现实又在眼前,自己的手掌上的确没有血啊!莫说是一片,连一点,一滴也没有。
“好啦,没事了。走,我们到里面瞧瞧去。”
“还要进去吗?”程筱雨心有余悸地看着关采薇。
“为什么不呢?如果这里住着的是你的亲人或者是关系比较密切的人,就更应该看仔细了啊!你也不希望在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因为害怕而失去了及时救助他们的可能吧?”
关采薇的话让程筱雨汗颜。妄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视干妈为亲生父母一般的奉养,而今只不过是发生一些小意外就断了自己要探个究竟的勇气。莫说昨晚上的事还是一个谜,就现在,杨谦的坟已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事情。
“你说的对,我们走。”
程筱雨拉着关采薇的手,毫不迟疑地往里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