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心里还在不停地盘算着得抓紧去商场购置些什么年货、特产、礼物的,回去也好让大家高高兴兴过个年!他仿佛都能听见孩子的笑声和父母的关怀,仿佛都能看见妻子欣慰的眼光和快慰的笑脸了。
十二点未到,李伟成就抵达了万通酒店,果然很顺利地拿到了车票:下午九点三十分钟发车的8314号列车;宁安--泸州;第9号卧铺车厢009下铺。
位置真好,数字也好。99--意喻着长长久久!想不到这丫头不但懂人情世故,能力还蛮强的。看来她家里的这个社会关系可不止一点哦。
哎,李伟成心里那个乐啊,算得上是心花怒放了。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拨打郑怡的电话--没想到传来的却是礼貌的中国电信电讯的甜蜜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客户已取用来电提醒功能。您的来电信息,我们会以短信方式通知对方,感谢您的来电,请挂机,再见。”
已关机?这丫头!难不成是换号码了?他忽然想起了发短信的那个号码,连忙翻阅--可奇了怪了,他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那条短信居然查无踪影!难道自己随手删了吗?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再也顾不上想太多,就匆匆忙忙地往宁安最大的购物商场走去。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
安置好行李,再看看身边过道上站满了只有临时站票没有座位的乘客,李伟成心里不禁再一次对郑怡狠狠地感激了一番:这丫头果然厉害!在这个繁忙时段还能帮自己买到卧铺,而且是下铺的座位,还真不是盖的!只可惜自己连一声谢谢也没有对她说……他心里不免遗憾,但更多的是即将见到家人的欣喜和愉悦。
终于起程了。随着列车启动缓慢的脚步,李伟成此刻的心情象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都快飞了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思家的情感,那样迫切的想听听家人和他一样激动地声音。
穿过拥挤的过道,他好不容易才挤到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这里相对于闹哄哄的车厢来说可是清静多了。透过玻璃窗,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又下起了霏霏细雨,车厢里如同水族馆似的凉意袭人。可他却丝毫也不觉得冷,想着很快就能团聚的家人,他心里热乎乎的满是喜悦。
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家里的电话--咦?黑屏!他明明记得是昨晚上才充的电啊!这电池……坏了吗?他不甘心地又按了好几下开机键,依然毫无反应。那就算了吧!伸个懒腰,李伟成发现奔波了一天的自己真的累了,看着黑乎乎的窗外跟列车赛跑的绿化带“哗哗”地从眼前掠过,睡意浓浓地袭了上来,连抽一支烟解解乏的兴趣也没有。
李伟成返身往车厢的位置走去。躺在卧铺上,盖着略带潮味和旅人混杂气息的棉被,他倦倦的,又不是很安心的进入浅睡状态。黑暗如期而至,将他包裹。
“成哥,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咦?观晴?怎么是你?”
李伟成讶异地坐起身来,眼前的曾观晴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文文弱弱,清清秀秀的模样。脸上的那一朵浅笑永远像是开在深山幽谷的兰花,只能远观却无法触摸。这也许就是他为什么始终没有爱上她的缘故吧。一个似乎离现实太遥远的女子……男人喜欢的终究还是食人间烟火的女人。
只是今天的她和他印象中还是有差异。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那一身的红衣……穿在她的身上少了那股艳丽,却无端端地多了一份凄绝。她怎么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而且还是从头到脚无一例外。他记得从来在她身上一般只能看见两种颜色啊--黑和白,除了特别喜庆的日子,间或会有淡淡的浅粉出现在她的身上。难道结婚后的女人真的会改变得那么彻底吗?
曾观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地应了一声,腼腆地一笑。
李伟成向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道:“观晴,你要去哪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是,我回家。杨辉他太忙,没有时间,所以……”
“噢。”李伟成从曾观晴尴尬的眼神里悟起曾经听父母亲说过的,曾家父母对那个杨辉始终抱有成见,一直都没有承认这个女婿。想他们一个书香门第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在他们嘴里原是个小混混一样的女婿呢?虽然在他的印象里,杨辉好像应该是个蛮不错,够担当的男人。只是没有想到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事情还是没有改变。
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忙笑着说:“那还真是巧了,刚好我们遇上,也算有个伴。对了,你坐那一截车厢?要不要我换个卧铺给你?天那么冷,而且路程也还蛮远的。”
“不用了,我就在前面。”
“真不用吗?你可不要跟我客气。”
“嗯。”
“唉,日子过得可真快!我们都有好几年不见了吧?你看,自从你结婚以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是,都快五年了吧……杨辉平时工作挺忙的,我又不是个爱出门的人,所以虽然离得不算太远,可就一直都没有去拜访你。”
“哪里的话,你要这么说,真让我这当哥的有点无地自容了。宁安离淡阳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可我……唉,没办法,身不由己啊。”
曾观晴不知怎么回话,在一边温顺地笑开了。可李伟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问道:“对了,你住淡阳的啊!这列车也经淡阳过,你怎么会在宁安上车?”
“是因为杨辉去宁安办事,所以……”
“噢……不过观晴,你好象比以前瘦了,可要多注意身体。你啊,打小就像林黛玉似地弱不禁风。”李伟成关心地说。
“林黛玉?成哥,我是不是打小就像个苦命的女子?”
“苦命?哈哈……观晴,林黛玉命不算苦啊,那时候多少人疼爱她啊?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毕竟也算是个捧在手心的人物。是她不会资源整合罢了。”李伟成大笑道。
至于《红楼梦》可是他们从少年时就一直有争执的书。看着曾观晴开始认真起来的笑脸,他连忙摇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快过年了,说点吉利的。其实你从小就是让人疼爱的孩子,就是多愁善感了一点。你不知道,我爸我妈都巴不得你是他们的女儿呢。”
曾观晴看着他,良久地不发一言。他看见有忧伤逐渐在她的眼里流动。
“怎么啦?观晴?”
曾观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站了起来,眼睛看着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了花朵枯萎一般的笑容,轻轻地低喃:“林黛玉也是个让人怜爱的女子,可是她却得不到想要的爱情……爱情本就是镜花水月。”
听她这么一说,李伟成的心里一下子也变得阴郁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会成为曾观晴的心结。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支持。没想到触手处一片冰凉,直透骨髓。他至为惊惶,手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仿佛这样就可以传给她他的温暖。
“观晴,你怎么了?是不是杨辉对你不好啊?”
听了这话,曾观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结了。眼色黯然,眼里迅速地聚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下来,一滴、两滴……滴落在地板上,像砸碎的玻璃球,有着说不完的委屈。随着一声悲凉的叹息,她轻轻地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过身没有再留下一句话,走了……
“观晴!观晴!”他大叫着猛地坐了起来,可是眼前除了几个在朦胧而苍白的顶灯下带着疲倦而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乘客外,哪里来的曾观晴?
“哎,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李伟成满是尴尬连忙跟大家道着歉,穿上鞋子缓步走到了列车吸烟区。
在袅袅升腾的烟雾里,他的思绪竟是千般的混杂,脑子里像塞满了一堆的乱麻:原来这只是一个梦……真的只是一个梦么?为什么会如此的清晰?他忍不住反握住自己的手,手心里一片冰凉。
他想起曾观晴离去的那个背影,怎么像是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对,的确是出现过,那个背对着哭泣的女子!他还以为是淑敏呢,原来是观晴?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呢?难道是观晴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她的婚姻不如意?但他分明记得父母曾经说过,当年他们的恋情可是轰轰烈烈的,杨辉为了娶她,受尽了不少的委屈……不行,回家后我得去她家看看,了解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生的梦境让李伟成原本愉悦的心情不免大打了个折扣。走回座位,恰好听到一个乘客在绘声绘色地说着一个关于这节车厢的诡异传闻。看着听者脸上或深或浅的各色表情,他淡淡的笑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此时,天光已暗,雨仍在下个不停。但和刚才不同,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窗外笼罩着乳白色的雾霭,狂舞着的树梢像千百只魔爪不停地伸向行进中的列车。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地大半天的时间就消耗在了乘客们各式各样的路途趣事中。
夜晚24点,列车将要进入淡阳车站。细雨霏霏中,车速明显的减慢,并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这时的9号车厢里又仿佛飘散着幽幽的催眠曲,悠长而凄远。却似乎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乘客般,若有若无。
夜越发的寒冷了,熟睡中的李伟成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