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使臣席上的气氛压抑,连一众文武神色也很有些异样。
尤其是荣安.钧南,满朝文武中就他是见过嬴政的,只是当初虽然觉得嬴政气度不凡,可是其后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没再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帝王放在心上。这些年的事态发展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很正确,所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不止是适用于正面,也适用于反面。
那个看上去英明神武的家伙其实却是一个大大的昏君,而这个没什么本事但却傲得可以的大昏君虽然从没有答应过他的求见,可是不用他当面诱导却已帮他达到了目的,将一个原本上进而又不听话的齐云国主也带成了一个小昏君。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变化是他喜闻乐见的,那个原本与他矛盾越来越激化的国君现在可是与他亲近得很。若不是当年这个国君好心办错事,使得他在朝中多了个冤家对头,现在说不定他已经成事了。
可是今天看起来事情却好像很不对头,如此丰厚的聘礼和赏赐已经足以说明秦国国力的强盛,而这样富足的国家若是武力稍弱只怕早就成了别人盘中的菜了!不说别的,光是这么大的队伍居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出现在宫中,已是让他不可想象,这么多的东西和人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而一个强盛的帝国如果领导者能力不够的话是很难驾驭的,尤其是这位秦国的国君已经在齐云待了九年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的那些臣子,尤其是摄政的宰辅难道竟会没有起一丝异心?
这些不合常理的现象让荣安不禁升起了一种隐隐的不安,虽然神色未变,但却是心念百转。而其余的那些大奸小奸虽然对于这位秦君知道得不及荣安的多,但是有了这样地一个姻亲之后只怕会使得皇家的势力大增,朝中格局一旦发生变化。对于他们的影响绝对不小!
不过在目光扫到恒波的身上之时,一众大臣的心安定了许多,哪怕是外力再强,但只要国君无能,那么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宝剑再利,落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里也等同废物,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惧怕。
就在这样的各有所思中,寿宴在继续进行。又过了近半个时辰,适才因为去传聘礼而离开地龙绝现在才又进殿来。走到嬴政的身后,他躬身轻轻地禀奏了一句什么,嬴政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向着自看到龙绝进殿来之时就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恒波微微点了点头。
恒波眼睛一亮,唇边泛起了一丝欣喜的笑意,当即站起身来对太后道:“母后,最近儿臣听人说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今日母后寿诞。儿臣就说来博母后一笑。”
太后有些好奇地道:“哦?那皇儿就说来听听。”
“是。”恒波看了嬴政一眼之后开始说起了故事:“从前。有一个人有爱占便宜的坏毛病。凡是他喜欢的东西,总是想尽办法把它弄到手,甚至去偷。有一次。它看中了一家大门上挂着的铃铛。这扇门的铃铛制作得十分精致,声音也很响亮。他想,怎样才能弄到手呢?最后决定把它偷走。他明明知道,只要用手一碰铃铛就会‘叮零叮零’地响起来。他也就会被人发现。那可就得不到铃铛了。怎么办呢?他突然想出一个办法:如果把自己的耳朵掩住,不就听不见了么?于是,他自作聪明地采用这个方法去偷门铃。有一天晚上,他借着月光,蹑手蹑脚地来到这扇大门前。他一手掩住自己的耳朵,一手摘这只铃铛。
谁知他刚碰到铃铛,铃铛响了。这家主人发觉后,就把他抓住了。母后,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呢?”
果然有趣,太后不禁笑了起来:“是啊,天下竟会有这么蠢地小偷,掩住自己地耳朵就以为别人也听不到铃声了,不给抓住才怪呢!”
恒波也笑:“是啊,可天下就是有这样自作聪明的人,以为自己所做的事很隐秘。除了自己之外就没有别人知道,所以才会做出这样掩耳盗铃地蠢事之后还在洋洋自得。持国大人,你说是吗?”
听他说个故事,说着说着却扯到了自己身上,而且明显地是话中有话,荣安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但是他面上却没有什么异色,笑着附和道:“是啊,陛下的这个故事的确是很有趣。”
“是有趣。不过偷个铃铛还是小事,最多判个几年,罚钱若干。可如果有人要偷本君的江山,持国大人说,本君该怎么惩戒他呢?”
事情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任谁都知道情况不对了,而此时的恒波脸上那原本的些许苍白已被健康的红润所取代,眼中也再没有半点轻佻之色,炯炯的目光锐利而有神,挺立如松地身躯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气势。现在的他就像忽然换了个人一样,哪还有半点平时所见的昏庸与轻浮,而是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样锋芒毕露!
荣安的神色微微一变,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只能强笑着答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自然是其罪当诛!”
恒波笑了,可绽开的那抹笑容却是一片冰寒:“既然持国大人也说其罪当诛,那本君也就没什么可犹豫地了。来人!将荣安.钧南给本君拿下!”
他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在侧的几个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荣安从座位上揪出来,摘下官帽之后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到恒波的面前按跪在地上。饶是荣安再镇定也不禁脸色大变,厉声道:“陛下,你这是何意?”
恒波一声冷笑:“本君是何意,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说着手一挥,他身后适才宣读嬴政那份聘礼礼单的内侍取出十余本奏折,打开其中一本念诵起来:“陛下在上,臣钧岚叩首,今查持国荣安钧南反逆不道欺罔贪残,臣冒死上奏圣听……”
他读完一本之后再换另外一本,这十余本奏折本本都是弹劾荣安钧南的弹章,合计下来竟有九十二条大罪,其中大逆罪五,欺罔罪九,僭越罪十六,狂悖罪十三,专擅罪六,贪婪罪十八,侵蚀罪十五,残忍罪四,忌刻罪六,简直是罪大滔天!
待得内侍读完,恒波满面冷凛地喝道:“荣安,你还有何话可说?”
荣安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大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凭几本弹章就要治臣之罪,臣不服!”
“不服?”恒波冷笑:“好,本君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
一队侍卫应声自殿外而入,手中提着几个箱子,还押进来十几个人。看到那箱子和被押来的人,荣安脸色大变。那些放在他面前的箱子打了开来,里面竟是皇袍皇冠等一应犯禁之物,还有一箱装的是账本与书信。而那十几个被押来的人则是荣安府中的绣娘、总管以及几个近身护卫。
那些账本详细记载了荣安收受贿赂、买官卖爵、侵吞他人财物、甚至是贪墨国库所敛来的赃款的款项。而书信则是与心腹密谋,和勾连他国欲图夺位的凭证。
再加上那些他府上之人的指证,可说是人证物证俱全,再也没有半点抵赖的余地!
可是在这样的情势下,荣安却不但不慌,反而笑了起来:“不错,我是想要图谋你的皇位,那又如何?我真该早点杀了你的,可是没想到你还真能忍,更能装,以至于我一直以为你很好控制才没有下手。不用说,当年那一道封赏的诏谕根本就是你故意的了?居然捧出一个对头来分我的权,扯我的后腿,好!很好!果然是好手段!不过想来这样毒辣阴狠的招数绝不是那时的你能够想得出来的,定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
说着,他回过头去毒蛇般的目光射向嬴政,此时如果他再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就可以去一头撞死了!
恒波看了嬴政一眼,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坦然道:“正是,若非先生的教导哪有恒波的今日!这些年来本君百般隐忍、与你虚与委蛇,为的就是今天!”
荣安大笑:“今天?今天便又如何?虽然有那个你捧起来的老混蛋与我作对,分去了我不少的权柄,但齐云的政事大多还是在我掌中,就连军中也有不少我的心腹。尤其是禁军,有三分之二都是听从我的号令!至于剩下的那些也不在你的手上,你以为那个老混蛋会与你合作吗?你的手中根本没有实权,你能拿我怎样?哈哈哈!你还以为只要杀掉了我,然后一道皇命就可以接收一切吗?”
看着这个事到临头还在做梦的老奸,恒波冷冷地道:“本君没有这么天真,如果真的杀了你以后一道皇命就可以摆平一切,本君早就请求先生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一句话,让荣安笑声顿止,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