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们追上来了!”
副将的面色铁青,昨晚上林正坚持要钓鱼,就一直在吊着泰西的追兵。
可等天亮后,泰西的主力全来了,望哨禀告的声音都在颤抖。
全是船,好多船,数不清!
林正依旧杵刀站在船头,战船在渐渐加速,但却被泰西人的快船渐渐的追了上来。
“大人,宝船已经最快了!”
粮船可以抛弃,人员可以全部转移到宝船上去。
可庞大的宝船的船速比不得战船,跑不掉。
而泰西人的快船却不少,四五十艘就这么乌压压的扑了过来,后面更是不计其数。
林正的脸颊颤抖一下,说道:“挡住!”
“大人,挡……”
副将想说挡不住。
三艘战船,哪怕是都准备了火炮,可面对十多倍的对手怎么挡?
副将的脸上多了汗水,他艰难的道:“大人,火炮和战船……”
林正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柳溥就在边上看着,看着他们在抉择。
生死抉择!
他没有干涉的权利,但依旧感到了压抑和紧张。
副将说道:“朝中有规矩,新式战船和火炮不许落在外人的手中……宁可烧掉,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林正说道:“按照本官对伯爷的了解,主力最多半日后即可到达,他们带不走什么!”
这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柳溥有些慌,怕死只是一回事,但主要是对海洋的恐惧。
他愿意战死在草原上,死在乱箭之下,死在长刀之下,然后被马蹄踩成肉泥。可却不愿意死于海上,他无法想象自己漂浮在海面上,最后成为鱼食的结局。
“还有多久?”
林正抬头,眯眼看着太阳。
副将看了一眼后方,说道:“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足够了!”
林正回身,静默的看着泰西追兵。
时光流逝,午饭时间到了。
无人去顾及午饭,在这个时候,连厨子都在帮忙。
当双方的距离进入火炮射程之后,林正说道:“准备。”
柳溥在望远镜里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一个泰西人的脸。
那是一张肮脏的脸,胡须密布。
那张脸上全是兴奋和暴戾。
他看到了柳溥。
他举起了手中的锤子,冲着柳溥嘶吼着。
甲板上许多人在集结,弓箭手不少,还有那些拿着各种兵器的军士。
柳溥大怒,他放下望远镜,拔出长刀指着对面,骂道:“来啊!让老子砍下你的脑袋铸京观!”
“火炮分做两批,依次发射!”
林正下达了命令。
“放近些!”
副将最后补充道。
在这个时候不存在距离了,甲板下,军官在声嘶力竭的喊道:“放近些,链弹打风帆,打准!”
炮手们在瞄准着,可这种瞄准只是一个大概,因为火炮发射的角度是由船只来决定的。
发射时间更是如此。
加上海上的颠簸,如果距离太远的话,那命中率真的会让人热泪盈眶。
拉近距离是能提高命中率,可同时也会带来危险……
“点火!”
火炮开始轰鸣,但声音却不够密集。
一枚链弹旋转着从船帆上穿过,再第二艘船的前方落水。
船帆被开了个大洞,船速顿时就慢了下来。
“轰轰轰轰轰!”
一艘泰西战船追的最快,船上的长弓手们已经在张弓搭箭了,却被几枚铁弹笼罩住了。
船头的木板被打穿,甲板上被铁弹从头扫到尾,刚才还在憧憬着靠帮砍杀的泰西人倒下了一片。
但蚁多咬死象,更多的战船蜂拥而至。
一侧开火之后,除非是战船转向,否则就得等待清理炮膛,而且发射不能频繁……
敌船正在逼近,而甲板下却没了动静。
林正没有命令转向。
在这个时候转向,会把战船的速度拖慢,然后敌船会拼命从两侧包夹过来。
“宝船减速了!”
这时副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怒道:“他们疯了!我们在拼命的拖住敌军,他们却……”
林正没有说话,柳溥没有说话。
战船已经拦不住敌军了,宝船不减速,很快就会被敌船淹没。
而失去战船的掩护之后,宝船就像是孤独的大象,将会被群蚁围攻。
宝船那边的甲板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军士。
那些军士开始列阵,盾牌林立。
这是不准备走了!
“大明万胜!”
就在柳溥发呆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林正的呼喊。
“大明万胜!”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艘敌船靠了过来。
瞬间,箭矢就覆盖了甲板。
“盾牌!”
柳溥只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他顺势一蹲,一面盾牌就挡在了身前。
咄咄两声之后,林正猛地起身看去。
他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柳溥看的清清楚楚的,就是在颤动。
甲板上此刻倒下了五人,身上插满了箭矢,而其中一人就是望手,他重重的摔在甲板上,看着就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那艘敌船在飞速接近中。
柳溥拔出长刀走向侧舷,后面将会是他的战场。
他走到前方,左手持着盾牌,眯眼看着双方的距离,举刀喊道:“弓箭手……”
那边的长弓手已经再次弯弓搭箭了,可这边的却更快。
“放箭……”
柳溥大喊道。
箭矢飞了过去,柳溥喊道:“盾牌……”
恐怖的长弓赋予了箭矢强大的动能,柳溥背对敌船,看着两面盾牌被射穿,后面的军士猝不及防,已经倒在了那里。
距离已经很近了。
林正在看着这边,他要统筹全局,所以短兵相接就需要柳溥这个正宗的陆军将领来统率。
“手雷……”
十余枚手雷飞了过去,轰然炸响。
“他们损失了一半人!”
有人在大声的叫喊着。
柳溥背身坐在侧舷,当身后传来钩子勾住船舷的声音时,他喊道:“长枪…..”
二十余名长枪手列阵向前,他们披着甲衣,在柳溥身前五步外止步。
脑后传来了喘息声,以及一股恶臭。
“杀!”
柳溥猛地起身,看也不看就挥动了长刀。
他身后的泰西人一手抓着船帮,一手正准备挥动铁锤。
柳溥的突然暴起让他没有丝毫防备,直至人头飞起,脖子里的一腔热血喷了侧面那个泰西人一脸。
无头的泰西人松开手,缓缓落水。
他侧面的那个泰西人没有迟疑,甚至都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鲜血。
眨巴了一下眼睛,让血红的视线里模糊的柳溥清晰了些,泰西人暴喝一声,然后掷出了手中的阔剑。
柳溥长刀挥动,把阔剑挡开,那泰西人借机爬了上来,大吼一声之后,就扑向了柳溥。
柳溥长刀在侧,却来不及挥刀。
林正在观察着战场态势的同时,也不时看这边一眼。
看到柳溥遇险,他握紧手中的刀柄,大步向前。
救不了你了啊!
但我将会站在你站着的那里!
……
遇敌不慌乱,任何部位都能杀敌!
辛老七当年的教导此刻格外的清晰。
柳溥任由泰西人抓住自己的肩膀,他目眦欲裂,脑袋猛地往前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