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秘密
或许是被禁锢在这个地方太久，久到连他的精神意志都已经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故而这里的所有生灵都开始寻求解脱。
如果换位思考，一生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修为无法寸进，看不到任何希望，也没办法死去，或许还要经受各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只有等到这个世界一步一步的逐渐崩溃，最终和世界一起消逝。
光是想想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有谁愿意遭遇这样的经历。
所以死亡，对它们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也成了它们一直以来奢求的东西。
在往日里没有人能够杀死被禁锢在地魔崖的它们，就算暂时的死亡，也会如同霉菌一样在这片大地上重新生长出来。
短暂的死亡，就能让它们享受片刻的安宁。
这也是为什么外面的修士来到这里，它们根本不反抗，反而希望有人能够杀死它们的原因。
但是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能够彻底杀死它们，帮助它们解脱！
杨桉一瞬间就仿佛成了整个地魔崖内，所有生灵的希望。
这里大大小小的妖魔，包括鹮，看向杨桉的目光都充满了渴望，比之饿了许久的人看到美食还要强烈。
原本杨桉来到这里，是想杀死所谓的螝道大妖魔，拿走他的灵魂。
但现在看到这个大妖魔是鹮，他却不再是这么想。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能够带给这里的生灵解脱，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帮助它们解脱？
近朱者赤，接触坊主久了，杨桉不知不觉也有了一些倾向商人的思维。
既然想要让他给予解脱，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对，等价交换。
至于救治弓娘的目标，杨桉决定转移到那个所谓的金魂教三长老头上。
反正这个家伙已经盯上了经叛会，迟早会和经叛会的人冲突，战斗在所难免。
“只要你能杀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听到杨桉的话，鹮立刻就回应道。
为了能够解脱，他已经不顾一切。
在这个地方被困了太久，久到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失去了价值，唯有解脱，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执念。
“说说伱那个所谓的秘密吧。”
杨桉缓缓走到石碑的面前蹲下，目光直视着鹮干枯的脸，他的脸皮上已经出现了一层一层的死皮，又像是长久以来堆积的污垢。
污秽的发丝垂在他的脸前，鹮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头在随着一阵冷笑声抖动着。
“秘密……秘密就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完蛋！所有人！”
就像是疯了一样，他一边笑着，嘴里又大喘气，如同呼吸不畅，状若疯魔。
杨桉皱了皱眉。
原界快要崩溃，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完蛋，这不是已经成为共识了吗？
无论是上古时代的宗门，还是现在的这些修士，只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离开这个世界。
这算什么秘密？除非……
他凝视着鹮，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就算是中洲也……”
“没用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这个世界是真正的牢笼，根本没有办法能够离开，中洲已经没了！新世界到来之时，便是这个世界的崩溃之日！”
一条条血丝布满鹮的双眼，甚至从他的眼球中爬出，向着眼窝外面蔓延，汇聚成了血痕，他绝望而又歇斯底里。
中洲已经没了？！
新世界到来之时，就是崩溃之日？！
这两个从鹮口中说出的信息，让杨桉心中一惊。
“你说清楚一点！”
鹮说起这些事，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杨桉很难通过他的只言片语分析出来太多的东西。
但鹮此时并没有理会杨桉的话，依旧在自顾自的发疯般笑着。
哧！
杨桉抬起手，猛然掐住鹮的脖子，一条条如裂痕般的光线瞬间遍布鹮的头颅，从中散发出光芒。
鹮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之色，但转而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被掐住了脖子，声音如同破烂的风箱，眼中却充满了希冀。
“对！就是这种感觉！杀了我吧！你能杀了我！快杀了我！”
“你先冷静一点吧。”
杨桉反手一拳，狠狠的落在鹮的脸上。
鹮的头一下子撞在石碑上，那石碑就如同无比坚硬的钢铁，头颅爆裂，刹那间炸成一团血雾，就像是爆开的西瓜，只剩下半边脸皮挂在上面。
但在还剩下一颗眼珠子连接着血肉组织，即将从碎裂的头颅中掉落之时，鹮的血肉又开始飞速的恢复愈合。
他的嘴里喘着气如淡淡的雾，从急到缓，痛苦终于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就像是要故意验证一下子杨桉的实力，他才特意如此。
交易之前先品尝一下濒临死亡的滋味，才肯交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计划已经失败了……”
他喘了口气，这才继续缓缓说道。
“所有人现在都在想办法进入中洲对吧？呵呵，真是一群愚昧的家伙，在被天宗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外洲的一切就已经被彻底切割。
但是谁又能想得到呢……中洲那群老东西更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中洲发生了什么？”
杨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即问道，同时心中也立刻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五大天宗已经彻底灭绝了，中洲……已经率先崩溃！”
“！！！”
从鹮口中说出的话，一时之间让杨桉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甚至在第一时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说谎欺骗他。
可是看着鹮此时已经开始冷静了下来，目光之中透露着之前从未有的郑重，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对于这个消息，杨桉实在不敢相信，可是他知道鹮身为地仚道宗的补界人，身份特殊，就算现在被困在这里生不如死，但至少曾经也是地仚道宗的高层，信息来源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中洲……没了？！
什么时候没的？为何没的？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流传出来？甚至就连坊主这等人物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还在为了重返中洲而努力。
外界的人还在为此而争斗，四域还在争抢令符，想要得到进入中洲的资格，殊不知中洲已经不复存在。
这太惊人了。
如果是真的，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脱离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了天方夜谭，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连最强大的五大天宗都已经不复存在，伴随中洲崩溃，其他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仅仅是听到这个消息，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就在杨桉的心中蔓延，不断的向着绝望转化。
不！万一这个消息并不准确呢？
杨桉还是不敢相信，一旦相信鹮的话，就说明眼前的世界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局。
“人总是在面临绝望的时候，下意识选择逃避，不愿面对事实。”鹮在笑。
“你有什么证据？”
杨桉看着他反问道。
“为何不亲自跨过禁海前去瞧一瞧呢？”
鹮笑得更开心了。
外洲与中洲之间存在禁海，那里是一片绝地，传闻想要穿过禁海前往中洲，难如登天，否则外洲四域也不会争抢令符，获得前往中洲的资格，令符的作用之一便是可以避开禁海直达中洲。
就连四域那些势力的更强者都无法穿过禁海，杨桉可不认为自己就能做到。
“这无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杨桉看着他，自己没能亲眼看到，那一切都不可信。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四大天宗的人已经死绝，但地仚道宗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活着，找到他们，你就能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
鹮的眼中露出了追忆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听到鹮的话，杨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鹤，他在下楛之中见到的与地仚道宗有关的人，也就只有鹮与鹤了。
“他们是谁？”
杨桉追问道。
但是鹮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应该说我不确定，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他们肯定还活着，甚至在你的身上，我还感受到了和其中一个家伙很像的气息，你难道就不能问问自己吗？”
问问自己？
杨桉陷入了沉思，心脏在不知不觉间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起来。
他隐隐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能想到的还是鹤，但是在仚源之地之中所见到的鹤与现实世界并无关系，也不会沾染到鹤的气息带来这个世界来。
可是他却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消息。
鹤命……鹤……命鹤……
不会真的是那个老家伙吧？
可是那个老家伙已经被他杀死了，死在了未当獬箭之下，他很确定命鹤已经不复存在，否则地仚法碑不会落到自己的手上，成为自己的东西。
这也是他一直没想通的问题。
鹤与地仚道宗的鹤命有什么关系？鹤命又与命鹤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答案。”
这个时候，鹮却信誓旦旦的笑道。
杨桉目光顿时一凝，马上问道：
“你知道地仚道宗有一个人叫做鹤命吗？”
“该死！”
但谁知道这个名字一说出来，鹮顿时勃然大怒，石碑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猛然捶打在地面之上。
“你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家伙？！”
哗啦啦！
刹那之间，土石翻飞，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周围的空间也瞬间蔓延开来无数的裂痕。
无数的光线出现，拦在杨桉的面前，将落在他身上的土石消融成为飞灰，同时形成一个圆形如牢笼一般的屏障，使得空间裂痕的蔓延无法寸进波及到自身。
“他是谁？他做了什么？”
“那个家伙……他背叛了道宗！他毁灭了中洲！他就是罪魁祸首！”
鹮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已经无限接近失控，周围的一切变得岌岌可危，这家伙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竟然还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战力，杨桉也只好下意识的远离他。
一直等到过去了好一会儿，鹮才终于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平静了一些。
就刚才短短的一段时间，周围被波及到的妖魔，又再次被收割了一遍，死而复生。
看到他的反应，杨桉已经很确定，所谓的鹤命，恐怕就是他在下楛之中见到的鹤。
万万没有想到，在下楛之中，鹤与鹮不分伯仲，但却能成为毁灭整个中洲的罪魁祸首，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为了不让鹮再次陷入失控状态，杨桉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知道一个叫做命鹤的家伙吗？”
“命鹤？是那个家伙搞的把戏吗？”
但是听到这个名字，鹮的眼中却露出了茫然，他并不知晓，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与鹤命颠倒而熟悉，以此猜测。
见状，杨桉的心中略有失望。
“你问得已经够多了，我回答你的也已经够多了，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诺言？”
鹮显然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杨桉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这个家伙竟然开始抗拒起来。
“还不够，你没有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他当即摇了摇头，并没有任何退让。
“你还想知道什么？知道得太多也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不如将我杀了你再自杀，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解脱！”
鹮敢怒不敢言，终究还是要依靠杨桉来实现心中的死亡执念，他也没有任何能够要挟杨桉的东西。
“我想知道，鹤命做了什么？导致了中洲崩溃，五大天宗灭绝？”
这个问题很重要。
“我回答了你，你就能如我所愿杀了我吗？”
鹮并没有急着回答。
杨桉摇了摇头，他很坦诚。
“既然这么多年的日子都已经等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说不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你非但不用死，还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你真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家伙，不过你说得对，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既然你这么贪婪，我突然很想看到你在陷入绝望之后，会不会下场比我更惨？”
“那就把你知道的老老实实告诉我，鹤命……他到底做了什么？”
杨桉等待着鹮的回答，或许解开鹤命与命鹤之间的联系，就在于这个回答，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个家伙……他破坏了道宗的计划，杀死了所有界身！”
“他引发了五大天宗的猜忌和战火，取走了新世界！”
“他打穿中洲封印，引来天灾黑雾，汇入禁海！”
“他还将我封印在此，百般羞辱，永不超生！”
“还有！你一定很感兴趣！他还取走了道宗的传承与火种！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火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