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严妍刚刚来到病房,就是看到了方歌睁开的双眼看着那天花板,开口打着招呼道。
可是方歌虽说挣开了眼,可是却是像个死人一般,除了呼吸之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似乎是连从喉咙里挤出‘嗯’地一声回答都是那么的困难。
“你一定是口太渴说不出话来吧。”严妍却是有些善解人意地说着,放下手中买来的稀粥,给方歌接上了一杯温水。
不但如此,严妍还将那用来喝粥的勺子拿出来,说道:“知道你动不了,我喂你吧。”
可是此刻的严妍却是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所做的好像已经超过了一个警察对于嫌犯的态度,可是她却是恍然未觉,似乎是觉得自己就应该这么做一般。
当温和的水顺着严妍递过来的勺子润湿了方歌嘴唇时,方歌才微微抬了一抬眼皮,不过依旧是没有说话,但是一点点的蠕动着喉结,喝下了严妍喂的水。
严妍像是个贤妻良母一般,一点点小心的喂,一点点用纸巾擦看方歌嘴角的水渍,小半杯水被这么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喂完了以后,方歌才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严妍却是看出来方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兴致不高的事情,开口问道:“你要喝粥吗?”
方歌摇了摇头,不再出声,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严妍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察到了面前这个男人心里的那种悲哀,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说不出来一般。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驱使,严妍却像是想提起方歌的兴致一般说道:“你想知道睡在你旁边这家伙的故事吗?”
方歌依旧是不开口,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眨,就那么盯着天花板,似乎上面有着什么东西一般。
严妍也不恼,一点点开始像方歌讲起来昨天在小茹那里听到的东西。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方歌的平稳的呼吸声、海洋那时不时传来的呼噜声和严妍那清脆而好听的说话声。
听到海洋的父亲也是死亡之后,方歌的眸子似乎多了些波动,不过依旧是没有开口,原来这世界上不止是有他那么一个没有见过父亲样子的可怜人。
不过,当方歌听到海洋那奶奶竟是能够毅然放弃公司给的补偿,宁愿当保姆继续养着海洋的时候,方歌心中总算是有了一种震撼之感。
当听到,老人家自知身体不好,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宁愿是去捡着破烂供海洋继续读书的时候,方歌总算是将脑袋也转了过来。
这是怎样一个倔强的老人啊,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
或者说,这叫做迂腐,这叫做不通人情罢!
方歌就那么仔细地听着,严妍看见方歌转过头来看向了她,对视着她眸子的那一刻,严妍不由得停了一下,似乎是慌了神。
方歌微微曲眉,似乎是有些不满严妍停下来了似地。
严妍这才恍然惊醒,似乎是在察觉到面前这个小男人露出不开心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也是被揪了一下。
她继续开口说,方歌的眉头也是慢慢松了下来。
当方歌听到,海洋像个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想要跑回家给他奶奶来上一个大大的熊抱,告诉他奶奶他考得是有多么好,表现得是多么出色的时候,却是看到了那个冰冷的身子的时候。
方歌哭了,眼角留下来泪水,严妍也哭了,这么一个倔强的老人,竟是以一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方式,倒在了那冰冷的地板上。
儿媳妇的弃之不顾没有打倒这老人,儿子的英年早逝没有打倒这老人,岁月沧桑力不从心也没有打倒这老人,可是,她竟然就那么离开了!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离开了!甚至,她都没有来得及看到孙子高中的喜讯,就离开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留下了眼泪。
而方歌,似乎是有些明悟了为什么海洋很讨厌别人叫他小孩子,因为他奶奶一直当他是小孩子,什么都宠着他腻着他,甚至,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他奶奶给他的准备的礼物,都是那小孩子最喜欢玩的弹珠。
当他想证明给他奶奶看,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很快就能带他奶奶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奶奶,却已经是离开了。
“对不起。”方歌说道,虽然此刻的海洋并不能听见,但是他还是说了。
严妍却是有些疑惑,不知道方歌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然后呢?”方歌问道。
“然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小茹今天休假,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海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严妍说着,摇了摇头。
方歌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方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自从父亲去世以后,辛辛苦苦将他带到这么大的母亲,却是因为他所谓的面子,十年之间,竟是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方歌从未有如此恐惧过,他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因为出门时,家里并没有装过电话,十年之前,村里能装上电话的人家,只有村长那有一台,还是公家配的。
十年了,母亲现在过得还好吗?
十年了,自己这个不孝子不但是没有和母亲说上过一句话,见上过一个面,却还在纠结着,系统失去了之后,茶楼会不会关闭。
十年了,方歌却是觉得这十年竟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他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回家的想法,如果有,那也是第一天来到代城的夜里,那个黑暗而孤独的夜。
他在陌生的城市,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找上了一天都是没有找到工作,何去何从,那个时候方歌想起了母亲。
可是,第二天竟是误打误撞的找了个修车学徒的工作,虽说累,可也算是让方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什么都不会,起码是靠着双手能够养活自己。
可是,没想到这一个个工作换下来,竟是就那么过去了十年,光阴过隙,岁月如梭。